时光都快遗忘了

时光都快遗忘了

很多人说，青春的故事难免悲伤，起初我不信，但遇见路白后，我开始相信这个并不符合科学的所谓真理。

路白是个好姑娘。

是一个让我心疼姑娘。

也是唯一一个让我想要写下来的姑娘。

1

我和路白相识于2014年的夏天，彼时的我们刚刚脱去初中的校服，带着些许稚嫩与天真横冲直撞的闯进高中的校园，我们心怀着无限期望，一想起我们的青春即将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我们便不由得在心里亲热起这一方天地来。我们的校园在过去本是重点高中的地盘，后来他们建起了美观先进的新校区，旗政府为了节省开支，便将这所破旧的学校赠予了我的母校，当然，这项嫁接工程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便早早结束了，我们到达的时候，学校已经丝毫看不见重点高中的影子了。

路白的名字取自杜甫的《月夜忆舍弟》“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因为他爸爸对这句诗情有独钟，就给她起名为路白。而她的皮肤像她的名字说的那样，很白，她的胸脯饱满，脸尖尖的，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就眯成了一个小月牙，像个小狐狸似的，多情又妩媚，十分讨人喜欢。但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却并不喜欢她，也许是因为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也许是因为她雪白娇嫩的皮肤，又可能是因为她的身边总围着一群吵闹的男孩子，那些东西都是在那个平行时空的我所缺少的，所以那时的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不喜欢她，到现在我也没搞清楚，我就在心里固执的想，哼，一定是她不够好。

大概因为地球是圆的，缘分又是奇怪的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两个性格迥异的人就理所当然走在了一起，成了一起上学放学吃饭上厕所分享秘密和零食的铁瓷，我开始逐渐了解这个让我有些嫉妒的姑娘。

2

自古以来，漂亮的姑娘总是分外的抢手，当众多处于青春期活力四射精力旺盛的男孩子瞄准路白这个目标准备发起进攻时，路白就以一种看破红尘的故作成熟的姿态在一片唏嘘中表示，本人已经找到终生挚爱，退隐江湖了。当这群风华正茂的男孩子在路白身上撞了一鼻子灰后，除了惊讶于竟有人下手如此之快，更多的是好奇这朵鲜花究竟是插在那坨牛粪上了，没错，确实是牛粪。虽然这样评价好友的初恋似乎不太地道，但那男生前前后后的种种做法确实让我分外唾弃，但彼时的路白却全然沉浸在恋爱的龙卷风之中无法自拔，完全没办法像我一样理性的看待这段可笑又脆弱的恋爱关系。

后来，当爱情的麻醉褪去，路白终于被龙卷风的强劲力道刮醒时，她想到曾经的种种，甚至一度想要自戳双眼，狠狠地抽自己两个大耳光子，当然 这都是后话了。

路白告诉我，那坨牛粪，哦不，是她的初恋，初恋姓叶，全名叶思宇，典型的衣冠禽兽。但其实是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和她在一起了，我嘲笑她的“眼疾”太重，再不去治就晚了。这次她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回怼我，而是颇为认真的说“相信我，如果有一个人拿出肯为你赴汤蹈火的决心，并且付诸行动，你也会动心的。”我不知道叶思宇当初到底做了什么，赚取了她的倾心，但在那一瞬间，我相信了，也许叶思宇是真的有什么不为我们知的仅奉献给她一人优点。

3

可路白和叶思宇最终还是没能长久。在叶思宇和路白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后，叶思宇主动提出了分手，他说觉得自己配不上路白，路白值得拥有更好的，好听的话全都被他说尽了。但真实原因却有些令人发笑，实际上叶思宇到了新环境，认识了更多新朋友，觉得路白索然无趣，于是便拿路白的招花引蝶为借口提出分手，叶思宇把责任全都推给了路白，一点也不见往日对路白疼惜的神情，他是真的渣啊。路白听着叶思宇那样振振有词的腔调，愤怒几乎冲碎理智，我以为她会歇斯底里的大闹一场，甚至我都想好了在她出手那一瞬间我该如何帮助她，但她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我只记得那天她淡淡的说出“如你所愿”后，就毫不犹豫的潇洒转身离开，酷的一塌糊涂。

我想为她欢呼，我想疯狂的夸她好帅，但走到渣男看不见的地方，路白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倚着墙伤心的大哭起来，眼泪几乎要淹没整个城市，我看着这样的路白，觉得很心疼，我想安慰她，但又不知道该说着什么，也只好静静的站在那倾听她的委屈。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哭够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走进街边的便利店买了18罐啤酒，拉着我坐到了公园的长椅上，那18罐啤酒，她只喝了3罐就吐的不省人事，当我把醉成狗的她拖回家时，我好像听见她问“林染，你说，人怎么就这么经不起考验，他还说要陪我走完一生，怎么才刚起步就和我走散了呢。” 我无言以对。

最终，这团在中学老师校规强烈压迫下仍然顽强存活下来的爱情火苗，还没灼灼的燃烧起来，就被那偶然吹拂过来的风轻而易举的扑灭了。我替路白感到不值，但也为她庆幸。

自那以后，路白不再总是花枝招展，欢呼雀跃，也再也曾主动提起过叶思宇，她好像一时间变得憔悴了，生活似乎也变成了黑白色，她没把悲伤挂在脸上，我猜不出她是否真正的释怀，也不愿意去揭开她的伤疤。

4

路白低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2016年的春天，当第一阵春雨轻抚大地唤醒万物的时候，路白的热情好像也被唤醒了，她的生活又恢复成了彩色。

我私以为路白的变化源于班级调座位。到了高二下学期同学们的目标大多开始明确下来，一部分人选择了走艺考这条捷径，于是投入了紧张的训练中，整天也见不到人影，明明当了一年的同窗，可偶尔在路上碰见也要仔细端详一会才能辨认出来是认识的人。而那些没有选择走捷径的人，像我和路白，就留在班级里和众多学生一起备战高考，时刻准备拿出要上战场的杀气想要挤上那条千军万马仍旧踏不碎的独木桥。路白对此颇不情愿，她本想去学空中乘务，这样以后不用长翅膀也能飞上蓝天，可这个念头还没见到太阳就被她的母亲大人扼杀在了摇篮里。路白的老妈深受“马航MH370事件”的影响，对路白提出的想法给予了360度无死角的全面否定，面对路白的恳求丝毫不动摇并且义正言辞的表示想要上大学就只能通过高考，其他的都纯属扯淡。经过一番折腾路白最终发现了想要学空乘的不切实际，因此不情愿归不情愿总是没敢忤逆她的母亲大人，最终还是乖乖的准备高考了。

因许多艺术生不常在学校，班级里空座位很多，显得空落落的特别寂寥，学习激情也不高，班主任不得已重新安排了座位，在一种机缘巧合之下，路白和程亦航凑到了一起，成为了同桌，路白那段让每天45度角仰望天空泪流满面的悲惨故事也总算翻了页。

5

程亦航从高一开学就展现出来了和我们不一样的一面，他身上带着些不属于我们这个年纪沧桑和忧愁，也许这种早熟是源于他那个殷实却混乱的家庭。因此在我们还只知道逃课追剧谈恋爱斗老师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买股票整天琢磨着怎么能挣到更多的钱了，他总是和我们格格不入的。但他却深得老师们的器重，自开学伊始，就一直是我们的班长，老师们喜爱他的办事沉稳，同学们厌恶他的不讲情面，很多同学都在私下悄悄抱怨他的不通人情，甚至很多人在台面上就不配合他工作让他下不来台。他对这一切旁若无闻，依然固执的做着那些他所认为他应该做的，从未因别人而改变过。

在那段无知的岁月里，程亦航所做的所有行为在当时的我们眼中简直就像是傻瓜一样，我们自以为聪明的将他视他为异类，时常刁难他，而路白是班级里唯一一个不为难他的人，不但从来都毫无怨言的配合他的任何工作，并且还努力劝说其他同学支持程亦航的工作，她也因此引来了一大堆闲言碎语，有些人捕风捉影生说路白倒贴程亦航。那时路白和我说，她其实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程亦航被欺负的太可怜了，实在是不忍心，就想帮帮他。彼时的少女心中只是怀有一丝怜悯，殊不知这一小小善举在男孩心里悄悄的种下了一颗种子，并在那缓缓流淌的时光里慢慢发芽逐渐长成参天大树。

然而青春时期的喜欢是藏不住的，就算嘴巴捂住了，也会从眼睛里露出来。即便早熟如程亦航也无法掩饰住这种莫名的情愫。那时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了程亦航对路白的特别，可路白这个主人公却浑然不知。路白并非欲擒故纵，只是当时叶思宇在别处屡屡碰壁这才想起路白的好就又来纠缠，虚心假意的祈求路白的原谅，路白一面故作无情的拒绝，一面却又想着多年的感情而心生动荡，她是真的无暇顾及这个相对陌生的同桌有什么想法。

6

然而很多事情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人们既然当初选择了戴上面具，自然也就注定了会有摘下面具的一天。

就在路白承受不住叶思宇的死缠烂打，准备重新接受他的时候，叶思宇却失去了耐心，因为多次求和未果，恼羞成怒又暴露了本来面目，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路白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从叶思宇的嘴里不停的流出，路白不敢相信这个曾经说着甜言蜜语的嘴里如今竟然说着如此不堪的的话，她愣在了那里。突然，一个身影闪过，叶思宇被扑倒在地，难听的话语停止了，路白也回过神来，那时程亦航和叶思宇已经扭打在一起。叶思宇的朋友看见叶思宇挨了打也纷纷涌了上去，我们班的同学也不肯让自班班长受到外人欺负也扑了上去。“两男对打”变成了打群架，动静过于强大引来了校领导，同学们一哄而散，在一片混乱中，没人注意到程亦航当时迅速站起身来，毫不犹豫的拉起路白就跑……

后来路白和我说，她就在程亦航牵起她的手奔跑的那一瞬间，在她的心里打开了一个缺口，亦航就大张旗鼓的住了进去。

但，所有的浪漫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程亦航的英雄救美除了收获了美人心，也收到了一个留校察看处分以及3个月的思想教育专题班。由于这件事的影响过于恶劣，教导主任连续3周例行周会的深刻全方位立体式批评，让程亦航和路白名声大振，一跃成为校园风云人物，甚至当日打架经过被大肆渲染，三人成虎，最终竟变成了一个委婉凄美深刻强烈的爱情故事，他们走到哪都有人带着暧昧的眼神打量他们，而路白和程亦航倒也丝毫不见有一点不自在，坦荡荡的像是被溅上火花的镁，很快燃烧了起来，释放出亮丽的焰火。他们的爱情发生的突如其来，却不急躁冒进，反而极具生活气息徐徐图之。好动如路白会愿意陪着程亦航静下心来一起看书；无趣如程亦航也想方设法的找各种方式逗路白开心，他们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游戏，要么是黏在一起，要么就是在寻找彼此的路上。高考如火如荼的准备着，他们却不见一丝慌乱，生活除去开始的轰轰烈烈，到后来都是平凡的小事堆积起来的的平淡快乐，他们默契的像恩爱多年的老夫妇一样。

7

就在路白以为可以和程亦航这样平凡安静的慢慢走完余生的时候，万众期待的高考悄无声息的来了。高考是我们人生的转机，也成了路白和亦航的情感分水点，三年的同学转眼就各奔东西，路白和我一起留在了北方，而她的亦航则去了南方。路白所憧憬的平淡幸福也就这样，如同泡沫般，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阳光里。

毕业晚会那天，路白穿了一条大红色的漂亮的裙子，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一双银灰色的高跟鞋使她美艳的的不可方物，同学们起哄鼓动这对班级的唯一“情侣”来点“刺激”。路白经不住起哄，拿起眼前的杯子，一口气就喝光了杯中所有的酒，然后抬起头，凛然向程亦航走去，程亦航含笑望着路白走到他面前，将路白两边的乱发抚顺，然后捧起路白的脸就吻了上去，周围欢呼声叫喊声连绵不绝，他们却旁若无人，沉浸在彼此的世界中。路白说，她从程亦航贴上来的那一刻好像突然相信了永恒，时间越走越快，很多东西都让我们不得不放手，过去的很多事情到今天她都快不记得了，但那天晚上那个湿漉漉的吻，却仿佛透过嘴唇，渗进了她的心里，滴进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随着心脏一下一下的活跃着提醒着她那美好易碎的梦。

晚会持续到凌晨终于散场，诺大的宴会厅只留下了路白和程亦航两人，路白靠在程亦航的怀里，抬起头，直视程亦航的眼睛，借着酒意带着几分玩味的问“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程亦航躲开路白尖锐的目光没有回应，只是低头亲吻路白并使劲将路白拥进怀里，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窗外，月色正美，会厅外面的槐树在月下有些发亮，一部分月光穿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打在地面上，徒留一地细碎。

三个多月的假期像龙卷风一样呼啸而过，留下的是双眼含泪挥别我们的父母，和背起行囊远离故乡的我们。

8

那是2017年秋天的最后一场雨。雨点稀稀落落的打在咖啡馆的玻璃上，发出无力又坚韧的声音，路上的路人行色匆匆，他们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提着衣角打着伞走过被雨浸湿的小路，天阴暗着的样子将空旷的街道烘托的更加孤独冷寂。伴随着缠绵又坚决的秋雨，道路两旁的树叶纷纷坠落，徒留一树哀婉。

路白的电话打来时我抱着一杯卡布奇诺在公交站牌下躲雨，她的声音透过话筒穿过飞速闪过的汽车声异常清晰的传进我的耳朵，她说，我与亦航分手了。可能是咖啡的香气太过强烈，竟让平时能说会道的我在这一刻像是被噎住了一样，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也没再说话，一时间静默无声，就在我以为路白已经挂断电话时，话筒里突然出来滴滴的抽泣声，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几分钟后，抽泣声渐止。雨声也停了下来。我对路白说“路白你知道吧，当这场秋雨带走枯黄叶片的同时，也唤醒了越冬的寒梅，送来了春天的青歌和夏日的微风。世间万物周而复始，你以为的结束又何尝不是新的开始。”

那场秋雨来的很平常，离开的也很干脆，带走了秋天，带走了路白和程亦航的未来。

9

路白和我说，在他们分手后的第63天，程亦航来找过她。

他们面对面坐在学校门口的拉面馆里，程亦航小心翼翼的，脸上堆满了讨好和不安，可那双眼睛却装满了疲惫，他做了35个小时的火车来到她的城市，只想看一看她过的好不好，他说他想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只好来找她。

路白起初以为他是想复合，可在下一秒，伤透人心的字眼就从程亦航那凉薄的唇里流放出来。他说“路白，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伤害了你，但我没办法。我是真的喜欢你，可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不一样，不会长远的，像你这样的姑娘，就应该找一个踏踏实实的人，然后幸幸福福的过完这一生，而我们之间，尚且不说我们如今距离之遥远，就我的家庭和我自己的野心都让我没法给你一个幸福的未来，我不想放弃你，可对那个没有未来的结局，我也无力承担，也没有信心，希望你能体谅我，早点忘记我，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真正幸福。而我们，就算了吧。”

聪明的男人是懂的及时止损的。程亦航趁他还未深陷其中之时早早的抽出了自己的心，路白虽办法像他一样洒脱的斩落盘根错节的枝叶，长久的朝夕相处亲密无间，使她了解这个大男孩，她已看清楚了程亦航的决绝，她没有哭闹没有纠缠，只是静静地陪着这个刚下火车疲惫不已的爱人吃完了一碗牛肉面。

冬天的北方是寒冷的，热腾腾的牛肉面冒着热气端上来，路白低头吃面的声音有点哽咽，但她却说“你可别以为我哭了，就是这面有点辣。”

程亦航和路白在同一座城市里呆了3天后，最终回到他的城市，亦航走那天，路白去送他。上车之前，亦航主动拥抱了这个瘦小的姑娘，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路白听后莞尔一笑，仿佛释然，最终安静的看着她的爱人走远最后消失在人群里……

后记

路白这一路的蜕变和成长我看在眼里，她不再是从前那个风风火火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成熟稳重不卑不亢的大女孩。

她说，人总要学会成长，生活还将继续，而路白将会带着她的乐观骄傲和善解人意永远的坚强勇敢的走下去，穿过高山大河，跨过悬崖断壁，最终她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真正的幸福。

是的。正如她曾经对我说的那样，如果有些事情不能遗忘，那就让它跟着时光的长河随风飘远，即使我仍旧忘不掉它，总有一天它会飘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番外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回想起来时的路，仍旧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曾经那份不顾一切冲动，彼时的少年有力的心跳声仿若一首老歌，留在时光里，藏在我们心底柔软的地方温暖我们，我们无法忘怀，但我们却庆幸着，怀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