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离散（4）

【无戒学堂】离散（4）

兴俊好学上进爱钻研，身在农村却不像个安分守己的农民，播种、收获都不精通，满脑子的歪主意，对机械呀、加工呀很感兴趣，好像是与生俱来的。

大ji体的时候，村里安排他在磨房干活，那地方只有两个人轮换，没法偷奸耍滑，只要牲口还有一口气人就得耗着，还得翻扛一百多斤重的麻袋，很多人都不愿意干。轮到他头上也有点欺负他的意思。

驴推磨有两样活最累，一样是往磨盘上加粮食谷物，再把辗好的面装起来；一样是时时跟在驴屁股后面鞭赶，让蒙着眼睛的毛驴一直拉着磨盘转圈走，一会儿都不得闲。

兴俊干了没多长时间，就有群众反映他常常偷懒，盖着个破草帽在磨房门口的廊檐下睡大觉。队长听了，带着两个监工怒气冲冲来磨房收拾他，到了门口竟然不见他的踪影，叫嚷着冲进门，只见驴子正在独自转圈，蹄声哒哒劲头十足，磨盘转得隆隆响，有些傻眼，真是活见鬼了，莫不是兴俊这小子通驴性，能控制牲口？细一端详哭笑不得。

毛驴身后的碾辕上多了一个神奇的装置，上面倒竖着一根细竹条，连着一根细绳反绕一圈系在驴背鞍上，驴子使劲拉动石碾时竹条也被向后上方拉起，呈弯弓状，像高高举起的鞭子，驴子一但松劲就会像弹簧片一样打在驴屁股上，驴子一惊又会继续前行。三人正看得出奇，兴俊才懒洋洋进来，急忙拉着他问东问西，全忘了此行的目的。

兴俊带着几分得意向他们介绍起自己的“懒人发明”来。原来除了这个赶驴装置，还有其它异想天开的招：为防止驴偷吃磨盘上的粮食，他给驴嘴戴上了大口罩；为了节省频繁搬麻袋的力气，他在梁上悬了个漏斗；还有不少设想正在酝酿。他还跑去镇上考察了电磨房，那才叫神奇，讲得队长他们三个人目瞪口呆，对他佩服地五体投地。从此他成了村上的能人，啥东西坏了都找他修，啥新鲜玩意儿都是他先引进的。

就这样他在村里有了自己的地位，先后给自己和兴润娶了媳妇分了家。把老房子和家产都留给了兄弟，自己另立门户，请右邻右舍帮忙自己动手盖了一院房子，用的土块是自己用模子倒的，连家具都是自己亲手做的。就靠着别人家请木匠打家具时偷学来的本领，白天上工，晚上一个人拉据刨木头，家里置办得一码新，引来别人的羡慕，很多人也开始找他打家具，特别是他做的灶火风箱曾风靡一时，几乎落实到了家家户户。

姑妈跟他住进了新家，姑爹也不外出给别人放牧了，把后院收拾得干干净净，自己养了一群羊羔，早出晚归照旧以放羊为乐，家里的事任凭兴俊做主！兴俊很孝敬他们，挣钱回来如数交给姑妈保管，用的时候随时取，其实姑妈也就是数一数过过手，从不过问他怎么花，但是心里是满足的，他们胜似亲母子，这个习惯一直到她终老，连儿媳妇也从没当过家，让村里的老人们个个竖起大拇指！

后来木匠活满足不了兴俊了，他喜欢上了铁疙瘩。因为所有的机械、工具都是铁的，工业迅猛发展带动着农业，各种农机设备走向农村，推动农业大发展。大多数农民还沉浸在二牛抬杠的古老耕种模式里，兴俊已从县城里买回来第一辆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出没在田间地头了！

他的身边总围满了好奇的年青人，帮他干活、凑热闹。买来新的农具他先进行拆装研究，再仿造加工制作，反复试验改进，然后给农户推广售卖。很快成了万元户、致富带头人，远近闻名！

他用水泥铺地，白灰抹墙，人们都说他钱多烧得往地上墙上贴钱呢！姑爹住了一辈子羊棚，走不惯这水泥地，固执地要搬到后院住。有很多人在看他的笑话，觉得他在败家。

流言蜚语挡不住他的激进。他开榨油坊、 搞电焊加工、维修机械设备——满足着新农村的各种需求，几乎无所不包，无所不能。巨大的好奇心又让他把挣来的钱迫不及待地全部花掉，很多人都不理解。他只要有钱，什么先进、什么稀奇买什么，这个新时代发展太快了，农机设备每年都在升级换代，他就每年换新的，把旧的便宜淘汰给同乡，村里遍布着他用过的手扶拖拉机、四轮拖拉机、三轮车……大家用的播种机、平地机、开沟机、打瓜机……都是他研究制造的，比镇上农机站售卖的便宜还更实用。

家里的电器也在不停地更新。从收音机到录音机是全村人的广播； 电视机从黑白到彩色、从十四寸到二十五寸，放在院子里供全村人观看；交通工具从自行车、摩托车到东风汽车再到吉普车，跟县里的领导一个步调； 他买相机给别人照像，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捣鼓药水，洗出来的像片能把人放到电视里去，能把黑白底片加上色彩，像变魔术。每样东西在当时都是稀缺的，花钱买来才能见识得到是他的理念。

他的这种猎奇行为也引领了农村的发展，开阔了农民的眼界，也给村民们提供了许多便利和帮助。地里的农活基本不用他亲自干，没有机器的农户会和他交换劳力，增加生产效率；青年、孩童们为满足好奇，主动给他帮忙学到了许多本领；人家娶媳妇也不用毛驴了，租用他的汽车，风光体面； 谁家的机器出了毛病找他，他是百事通……

但他一直是个小农民，没有存款，只有动不完的脑筋，使不完的力气，受不完的苦，和他表面的光环格格不入。三伏天，大伙儿都热的不敢出门，他顶着烈日在地里不厌其烦地试验着他的新农具；数九天，农闲的人都老婆孩子热坑头，他穿着棉鞋戴着棉帽蹲在雪地里敲敲打打地造机器。人们都笑他胡折腾，他的双手布满老茧和伤疤，穿的还不如一个庄稼汉。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成功的喜悦，开着自己造的客货车上路比花钱买来的更自豪。他以比别人先进、超前做为自己的人生追求，包括家里的人都认为他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就这样倔犟地活着，活成了传奇，像个时代的弄潮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