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成河（13）

逆水成河（13）

雪莲，你是不是等我带你回家？

我的失眠症是在你离开之后才开始的，我夜夜做梦，可你从来没有进入我的梦中。是不是因为离家太远了？是不是因为你迷了路？好，你等着我，等我去带你回来。

我合上日记，拉开抽屉开始翻找一样东西：是雪莲拿回来的、她的同事游新马泰的时候买回来的算命扑克。

我还记得那天。

雪莲兴高采烈的回到家里，说有一样好东西，和一个好消息，问我想选哪一样。我说反正前面都有好字，就随便她高兴。

她拿出来这副扑克牌，说是算命扑克。一边刷牌一边强调这扑克牌特别准，她已经抽过一张了。

我问她抽的是哪一张，她把那张扑克给我看，上面写着：你将远行。

雪莲开心的说，她这几个月任务完成得好，这一次公司组织的元旦港澳五日游铁定有她了。

可是，看着那张扑克牌上的字，我内心无端的生出一种不吉祥的感觉。我劝她不要去。她说不行，一定要去，出国玩一趟多不容易啊。我说那不是出国，香港澳门都收回来一个生肖轮回了，你还这样在我面前说可以，在别人面前说的话，从小处说会有人笑你无知，大处说会认为你思想意识不对头。

雪莲说你别唬我，我还不知道香港回归啊，咱亮亮就是香港回归那天生的，你忘了？

我说没忘，还以为你忘了呢。雪莲说我忘了自己生日也不能忘了亮亮的。她说完，又不充一句：还有你的。

我转了话题，说儿子快要高考了，高三的学习这么紧张，当妈的可不能只想着去花花世界游玩啊。

雪莲说儿子一年级的功课都没有她辅导过，难道现在高三了，还用得着她？

那生活上呢，你可以在生活上给儿子帮助，比如给儿子做可口的饭菜。

这话说出来，别说雪莲，连我自己都笑了：因为雪莲实在不擅长厨房里的活，儿子更喜欢吃我做的饭菜。

没办法，最后，我告诉她，是她抽到的这张扑克牌让我觉得心理不踏实。

她笑了：你是中学教师，还搞封建迷信。

你不迷信你把它拿回来干什么。

抽一张玩玩，哪有这么正经的。雪莲一边说，一边拉着我的手，从一摞扑克牌里拽出来一张，上面写道：你将遇到一个你意想不到的女人。

雪莲不干了。她把牌扔在地上，一个劲的问我：‘’那女人是谁？是谁？在哪里遇到的？老实交代！‘’

我说：“不就是你吗，你不就是我遇到的意想不到的女人嘛？”

雪莲笑了，跟我咬文嚼字，说：“不对，这里是将要，就是还没遇到。你告诉我，那是谁？”

我被她缠的没有办法，就说：“好好，等遇到了就告诉你。”

正在闹的时候，有人敲门，是杨老师的小儿媳妇，我小嫂子。

我让她进屋来，雪莲也问她有什么事过来。她说快到年终了，她来报销杨老师的医药费，可是卫生局的人让她出具这个证明，那个证明，她都跑了还几趟了。她没办法，才来找我，问我认不认识卫生局的人。我又问小嫂子怎么不打电话，怎么找到我家里来了。她说电话号码好像在小哥的手机里，她记不得了。她说，她先到了学校，有个姓夏的老师安排学生把她送来的。

小嫂子这么辛苦照找过来，我实在不好说，其实我也不认识卫生局的人。想了想，就打了成材的电话，问李佳能不能帮上忙。成材说他跟卫生局局长关系不错，让我直接把小嫂子带去找局长，他给局长打电话。

小嫂子千恩万谢。我准备送她出门的时候，雪莲跑到我身后，笑着小声说：“看吧，你真的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女人。”

那次风波暂时就这样过去了。

雪莲最终不听我的劝阻，执意要去参加了港澳五日游。而且，无论我怎么纠正她，她还是跟别人说她要出国旅游了。她让儿子和我都列出想要的礼物清单，好像她是中了大奖去领巨额奖金回来一样。

我和儿子为了不扫他的兴致，一人要求了一样：儿子向她要一张带有香港邮戳的明信片。我让她给我写一封信。

雪莲说，儿子的要求她能够满足，我的要求有点难了，天天打电话发短信，写信干什么呀。我说那就算了吧，我逗你玩呢。

她出发前的那天晚上，我想和她亲热一次。可是，她在我正要高潮的时候，却突然喊停，说她想起了一件事。没等我同意，她就从我怀里挣出来，拿起了手机，给她的同伴打电话。内容竟然是：家里没有卫生巾了，请这个同伴帮忙带一包卫生巾，估计明后天她就用得着。

我有些气急，说什么时候需要再去买就是了，全世界商店里都不缺这一样。她说那不一样，外面卖的肯定比在家买的贵。雪莲就是这样的人，偶尔，我陪着她逛街买一样东西，她会把县城的大街小巷的所有商店都转一圈，经过比较，最后会回到第一次光顾的商店去把东西买回来。对她来说，“货比三家”这个句子中的“三”，必须用标准的文言文含义来解释：不是确指；概指多次、很多次。

第二天早晨我赖在床上不起来送她。她也说不用，同事的车就在楼下，何况她行李不多。我当时真的是很困，困得睁不开眼睛。我模糊中好像看见她推开儿子房间的门，看了一眼，自己拎着一个大包一个小包，就走出了家门，还听到了她关门锁门的声音，她下楼的声音，然后，我沉沉的睡去了。

雪莲没有再回到这个家里来，没有再回到我身边来。

雪莲也没有出现在我的梦中，一次也没有。我想她是生我的气了。

在以后的这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我实在想不出那天早晨我为什么就那么困。我真希望我那天是失眠的，就像现在一样。

这个夜晚，我一个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最后，在电视机下面放磁带碟片的那个柜子里找到了它。我把这副扑克拿出来，认真洗一次，觉得不放心，又洗一次。然后，我小心地从中抽取一张，反过来，上面写道：你将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女人。

我坐在电视机前的地板上，手里拿着那副扑克牌上的盒子，封面上，是一个披发执戈的女巫，上面写着：命运的转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