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来看看弟弟。”
“挺可爱的。”时南摸摸孩子的脸,孩子眉眼未长开,安心地睡着。
“你要出门?”时父看时南一身打扮,“太晚了。”
“等会儿回来。”时南难得照顾父亲的情绪,时父笑笑,“今年中秋节记得的带个女朋友回来。”
时南体贴地点点头,换鞋出门。
好像原谅一个人也不难,原谅他和母亲把自己扔在门外一晚,原谅他娶别的女人,原谅母亲不见自己,原谅别的女人住在家里,接受同父异母的弟弟,接受离他终究越来越远的家。
“对不起,来晚了。”
时南坐到赵西槿对面,她已经点了个鸳鸯火锅,正往里涮菜,没答他的话。
赵西槿不能吃辣,一点辣椒都不能沾,这会儿一个劲往辣锅里涮菜,大大的眼睛,眼泪止不住地流。
时南把餐巾盒拿给她,她勉强笑笑,“Kimi死了,有点难过。”
“我也是,有点难过。”
赵西槿看他一眼,意外他的安慰。
“以前我饭菜里的辣椒都是她吃的,现在得自己吃了。”赵西槿偏过头把辣出的泪擦在肩上。
“嗯。”
赵西槿瞥了时南一眼,“她以前追你的时候老说你穿身好看衣服就想装帅哥。”
“是吗。”
“她真厉害,半年赚了十几万,怎么成绩就这么差呢。”赵西槿恨铁不成钢似地笑笑。
“一个人抓了七个男的,是挺厉害。”
“她为身边的人都找了条出路,就没有想到你跟我,嗬。”
“我不配。”时南灌下杯里的白水,“明明跑开了。”他似在自言自语。
“是那人带许秋心入传销的,他在这一带发展下线。”
“我在就好了。”时南无奈,“就那么爱她吗?”
赵西槿看着时南捏杯的手指泛白,没答话,停下筷子,自顾自地说,“还记得那天在路客她站在我俩面前说,我不是要跟你抢时南,也不是要跟时南抢你。”
时南记得,那是赵西槿强吻梁木周后的一场澧文高校联赛,校队赢了,一伙人吃了饭去路客唱歌,梁木周作为麦霸那天却一首歌都没唱,所以一直玩得很high的自己没看见她。唱到后半夜不少哥们都去开房了,人一空他才在沙发角落看见梁木周,梁木周没喝酒只是睡着了,他蹲在她身边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她,梁木周是在他的注视下吓醒的。
“真的。”梁木周看见他的第一秒说,看来是做了关于他的噩梦。
赵西槿一脚将门踢开,居高临下地站在俩人面前,表情难看。梁木周站起来要出门,赵西槿堵在门口。
“我没跟你抢时南。”觉得不对,“也没跟时南抢你。”
梁木周低着头,耳根都是红的,把站在原地的赵西槿推开,自己跑了。
“其实。”赵西槿掉了滴泪,“其实她跟我抢你还是跟你抢我,我都会让的。”她吸吸鼻子,“我说我喜欢你后,她自己跟你断的联系,不怪我。”
时南看着她,没说话,她从来没选我,不怪谁。
两人吃到了十一点,各自回家。
“你知道阿炳吗?”赵西槿坐上出租车,摇下车窗。
时南摇头。
“我问他的,快手,木舟木舟。”
时南一回家就点开快手直播,他从不看直播,网页打开有些慢,他搜木周木周,出来一系列相近的名字,一个个看过,终于看到了木舟木舟。
点击鼠标的手在抖,他在抓救命稻草。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他舒了口气瘫在椅子上。
2016.1.14,14:00
梁木周的头发很长,她弹了一首《友情岁月》,“我们小时候可迷古惑仔了,我第一次打架是跟她一起,那人欺负应心,被我用篮球砸了一球,追着我们跑到了女厕所,差点掉粪坑里。”
她开口,一字一句,没有常骂人的东北口音,也没有四川调调,只是认真在咬普通话,有些拗口,像极那句平翘舌不分的“你好,梁木周。”
她说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就想跑进电脑里抱着她。
2016.1.15,15:00
今天弹的是《分分钟需要你》,“叔叔阿姨不看《十月初五的月光》吗,祝君好,小时候跟她一起看的,她一点都不温柔,一天要我进三百颗球才能回家。”
每天麻木地接受完心理治疗,她想到她的时候笑得很甜。
2016.1.16,14:45
《十送红军》,“我姥儿特喜欢这首歌,我唱歌的时候,她穿着裙子在一边跳舞,跟她在一起,嗯,有点甜。”梁木周摸了摸鼻子,漾出一个笑。
2016.1.26,11:11
梁木周戴了黑色的鸭舌帽,《独家记忆》,“今天吃杂酱面,没加辣,没加香菜,没挑葱姜,他没来。”
时南愣了会儿,点开下一个。
2016.1.27,12:43
“那个。”她跑出视野内,“今天用到第三把牙刷了。”她晃了晃手,“我用完了他就回来吧。”
2016.1.28,14:42
“我去良人都的时候遇到小核桃了,她说了难听的话,我记得她是他的朋友,这一次没顶嘴。”
嗯,骂回去也没关系的。
2016.1.29,13:55
阿炳:“嗯。你说吧,我普通话不好。”梁木周把人推到镜头前,阿炳:“谢谢丫头拉我入伙,我以前挺讨厌她的,因为她一难过就蹲我身边叨咕,还满嘴脏话。”
时南笑得哭了。
2016.1.30,13:45
“我今天去看他了,他剃了光头,坐在玻璃后头,他没敢看我,我也不敢看他。”
梁木周去了监狱。
2016.2.1,13:22
“他背我的时候身上是柠檬味儿,那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身上有柚子、柠檬和薄荷味儿的洗衣液的味道,很舒服,我和姥儿常给别人洗衣服赚钱,我鼻子很灵的。”梁木周唯一一次被人背。
她提到他的时候笑得很天真很轻松,那段时间她总是阴冷,只有这难得的几分钟如阳光灿烂。
2016.2.2,13:33
“我去纹了她的名字,在这儿,我把她忘了怎么办,不能忘,不能忘的。”
2016.2.3,13:30
“我很少讲脏话了,脚也好了,也很少去打球,怎么办,我要赚多少钱才能和他一样有钱,他才会觉得我不是行货,才不要我回炉重造。”
时南不敢再听点开了下一个。
······
2016.2.7,12:00
“我不是同,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但他不行,我会难受。”
“她对我来说很重要,比整个世界都重要,但不是爱情,不是爱情我也愿意跟她走下去。”
“我老问你们会不会不要我,现在不想问了,是我不要你们了。”
时南想起来,这是在医院遇到她那一天,他说,“你别搞她,那是我妹。”梁木周挺直的背佝偻了,黑色的帽檐遮住半张脸,脆弱僵硬。
他恨自己。
······
2016.6.8,13:22
“你好,梁木周。”梁木周冲着电脑伸出手,头发也长了,一张白白的小脸,单薄的双眼皮,时南在电脑前对她笑。
“我喜欢你啊。”“时南。”,时南看出她用唇语说的最后两字,不敢相信,回放了一遍又一遍,他捂住嘴,弟弟在隔壁间哭闹。
他一生都不配她好好叫一次他的名字了。
“小混蛋。”他说,眼泪止不住地从指缝间留下,心里下了场雪。
“我喜欢你啊,梁木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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