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农村是没有什么夜生活的,秋收后,村庄放露天电影是年轻人最开心的时刻,更是年轻人乐园,也是情窦初开年轻人寻找另一半的时候,我认识程丽也是在那样的场景下。
今晚在程家放《少林寺》,饶兵的大噪门在村口的人都可以听的到,村里的小伙伴5点钟就开始收恰自己,穿上自家最豪华的衣服,饶兵还嘚瑟的在身上喷了点花露水,农村的夜总来的早点,6点不到,月亮就升起来了,今晚的月亮也特别调皮,一路也和大家躲起了迷藏,一下躲进树梢里,一下又躲进山背面,大家边往程家走,边吃着自家弄的南瓜子,小毛栗,嘻闹着你打我一下,你踢我一脚。
饶兵父母做点小生意,就是把城里人不爱吃的肥肉收回来再拿回村里或邻村换成城里人稀罕的土鸡蛋,再卖给城里人,所以饶兵家是我们周围几个村里最有钱,饶兵嘚瑟的掏了包没嘴的大前门香烟,抽香烟对于那时的年青人还是挺酷的,是身份的象征。
村里放露天电影都放在晒谷场,宽敞。人乌泱泱一片,年轻人安心看电影的很少,都心怀鬼胎的寻找耐看的女孩,看好了,打听好了,第二天就叫家人托煤人去女方家去说亲,如果女方家同意,亲事就成了。
那时候年轻人还是没有现在年轻人这么胆大,会去表白的,一般都是看到那有女孩子,大家就起哄,你推我,我推你的往女孩边推,一是壮胆,二是引起女孩注意,只要不太过份,弄痛女孩子,这么做女孩子是不会骂人的,谁知道这些小伙子里面有没有自己喜欢的。现在才明白饶兵把身上弄那么香干嘛。
前面有几个女孩子,却没有人在他们边上起哄,我用手肘推了推饶兵,嘴巴朝那几个女孩努了努嘴,饶兵说:那个女孩子不能惹,他爸你知道是谁吗,程大享,承包了2个砖厂,没有儿子,聚他女儿必须要当上门女婿,而且很坏,很霸道,谁想和他女儿玩,轻着骂,重着大打出手,她的妈就是受不了他的霸道和他的脾气暴躁而离的婚。
听到饶兵这么说我却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饶兵拉我都没拉住,在皓白的月光下,她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凶神恶煞,我站在她身旁,胶尽脑汁地想找个合适的借口和她搭讪,可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心里咒怨上学的时候老师怎么不帮我们上这样的一节搭讪课,可能上了也白上,我这榆木脑壳也学不会,要不怎么人家去上大学,我却在家游荡。
不知道是天冷还是紧张,身子不由的抖了起来,可能我的抖动幅度太大,碰到她的后背,她侧过脸说到,你很冷吗?我支支吾吾的说:没,那边太闹,看你们这清静想好好看看电影,“哦”看你脸挺生的,不是这附近的人吧,不是,我是饶家村的,不过一直在外读书,今天没考上就一直呆家里,相逢知己的时间总是很快,只到饶兵鸭公样的声音叫我,才看到人在退场,电影一片白点,我说明天找你玩,她笑着说“好”。
回来的路上,饶兵说着电影的台词,学着秃鹰的动作,这个人身上抓一下,朝那个人下身虚抓一下。天越来越冷,可每个人身上却越来越暖,因为他们从电影里看到了和自己不一样的世界,看到英雄的模样,原来世界不只是现在眼中的几亩地,女人也不只是附近可以数的出的女人,原来放羊的女人也可以那么美。
第二天我骑着自行车来到程家,她家很好打听,村里建的最漂亮的房子就是她家,她家只有她妹妹在家,我一问,她妹妹说:姐姐去后山砍柴了。
我顺着她指的山头找 了过去,在路上遇到了她,她挑了一捆柴火,不知道忽然看到我还是累的,挂着汗水不饰胭粉的脸红通通的,看到我来了,轻轻的微笑的说:你咋知道我在这,我说:刚到你家你妹告诉我的。
我说:我帮你挑吧,她看了下我,“算了吧,没多少路,很快就到家了”,说心里话,这么一大捆柴,如果让我去挑,挑不到100m就会趴下。
快到她家门口的时候,正好她爸回来了,她爸骑着自行车,车头挂着个黑色公文包,板着脸指着我,问阵丽,这个男孩是谁,一天到晚跟着我阵丽干嘛。
叔叔:我是阵丽的朋友,刚刚才过来。不要叫我叔叔,什么朋友,朋友的,离我阵丽远点,下次让我再看到你找我家阵丽,我打拆你的腿。阵丽给我使了个眼色,轻轻的说:你先回去,他就是这么霸道,有机会我找你。我恋恋不舍的看了看阵丽,扶着自行车回家了。
回家后,几次想去找阵丽,可想起她爸的霸道又迈不动那腿、只好到处打听附近村什么时候会放露天电影,可老天总爱和人作对,这段时间没有村里再放露天电影,我灵光一现,想了一个办法:村里人有去广州打工的,从他们寄回家的旧信封上撕下带有邮戳的邮票,粘在我写给阵丽的信封上,再用墨汁涂在钢笔水的盖子周围,重合着邮票上邮戳的印迹盖上去,故意用手摸一下,让日期模糊不清,收信人写着:阵丽收,寄信人写成:广州市什么地方。造成这封信是从广州寄过去的,然后找同村和她妹妹一个班的同学,交给她妹妹,再通过她妹妹转交给她。
那段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时刻,最憧憬的日子。通过这种方式约会,诉说思念。
纸终包不住火,还是被他爸知道了。那晚我和她一起坐在村东边的小树林,看月亮,讲我们的过去,讲村子里的新鲜事,说他爸要把她嫁给一个有钱人的傻儿子。
不知什么时候他爸来到我们身后,一脚把我踹成狗趴屎,举着根棒子朝我腿上狠命的抽着,说道:早和你说了,跟我女儿远点,被我看到就打拆你的腿、阵丽反应过来,挡住她爸,你想打死人吗?难道把妈打跑了你还不够吗?你想要的,并不是我想要的,妈是爷爷帮你选的,你幸福吗?你爱过她,你对他好过吗?你们除了吵架,就是打他,把你得不到彩云的怨,全撒在妈的身上,每次彩云回娘家一次,你就和妈吵一次。难道你要让我重走你的路吗?你有本事把我一起打死,把他也打死,看你是不是就满意了,你个无情无义的霸道王,说完哭着,头也不回的往家跑去。
她爸留下一句话,以后我见你和我女儿在一次,我打你一次。
他们走后,我感觉腿好像断了,站不起来了。我只能委屈的靠在树旁。不知道怎么迷迷糊糊睡着了,稳稳听到身后,有个女孩的哭泣声。
男的说:我们过完春节一起出去打工好不好。
女孩说:对不起,我爸一个人,我妈又不在了,我还有二个妹妹,我走了,妹妹们怎么办,爸的生活怎么过,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出去打工,不过我可以把我的心给你,把我的第一次给你。如果有下辈子,我投个好人家,我们再在一起……。
天快亮了,我扶着树站了起来,一拐一拐的回到家,爸问我怎么了,我说:不小心扭到了,就回房睡觉了。
中午的时候我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原来是阵丽的爸和姑姑来我家问罪了,姑姑说:我侄女还小,暂时不找人家,你的儿子也不小了,不想担误你们的时光,她爸还是那么霸道,腋下夹着个公文包,用手指指点点,看看你们,什么样,四间破瓦房,我站里面大吼一声可能就会震到了,你们怎么配的上我家的女儿,父亲递着茶水,让着坐位,不停的赔礼道歉,我没有管教好我儿子,以后这种事不会发生了,他们接都不接,一直站着骂,只到发泄完才离开。
晚上,父亲坐在我床前,吸着旱烟,烟光一闪一灭,然后被父亲敲在了地上,这一暮多像我这几个月的时光,父亲说: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女人吗,只要能持家,能生娃就可以,我和你妈只到过门的时候才看到彼此,我们还不是生了你们兄妹6个,还不是一样把你们拉扯大,也没让你们挨饿受冻的,村里的人那个不都是这样过来的,我知道那个女娃是这十里八乡最能干,漂亮的,你读过书,那个戏文里,那个,个子矮矮的卖烧饼的,找了个漂亮的老婆却被人谋了性命,还连累弟弟也上梁山了。
“知道了,爹,过完春节我就出去打工”,我不能再叫你担心了,花那么多钱本想我光宗耀祖,却一次让他失落。
春节后,我和同村的一起去广州打工了,在村口的时候我向阵丽所在的方向看 了看,耳边又恍惚响起,我可以把心给你,可以把我的第一次给你,但我离不开这里,这是我的责任,这是女人的命运。
多年后,每当要下雨时,被阵丽爸打伤的脚就会隐隐作痛,连着心也会痛。有时候还会想起,有时候莫名的惦记,不知道她在哪里,不知道她的城市什么天气。
那年,那月,那段青涩的岁月却无处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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