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第一次办身份证时,小吴来回跑了五次。
第一次,人很多,队伍长得望不到边,排出派出所的院子好远。当时上级通知,“过期不受理,不办不许出门。”各单位组织职工一齐办。小吴刚好有急事,等不得,只好中途退场。
几天后,他很早起床,拼命地蹬自行车,赶到五里外的派出所。那天,人较少,他认为“有希望”,心中一喜。
一个歪戴着帽子的警察说,“聂所长说了,先剃头,把脸面、耳朵、前额全部露出来。”其实是聂某听了公安局长一句酒话,一个哈哈之后,自己规定的。“不剃头,别照相。嘿,不要瞧不起师傅的手艺,专门请来的。”看到几个人剃成阴阳头,十分丑陋,大家十分犹豫。“这么丑,能见人吗?”一个青年转身走了。
一个胖墩墩的警察说:“今天不照相,明天罚50元,还得乖乖来,剃头,照相。”50元?小吴伸了伸舌头。又是聂黑心——聂魅根的规定,当时大学毕业生,工资仅60多元。
一个年纪大的警察推一个小伙子,“那边去剃头……什么?昨天刚剃的,达到要求了。不行,按我们的规矩来……什么?我们的师傅剃的,也不行。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两码事!别人20,你10元,怎么样?”
小伙子没法,过去了。小吴留心了一下,一刀、两刀、三刀、四刀、五刀。五刀收10元?当时,正规的剃头师傅只收1元。聂黑心的手下也黑心。
小吴看不下去,“扫兴,任何严肃的事,在芝麻绿豆大的官员手里,都会变成整治小民、盘剥百姓的法宝。”他气冲冲的,骑自行车走了。
小吴去之前找人剪过发。那发型,既符合办身份证的条件,又很时尚。年青人爱美嘛。怕错过办证的机会,走了一段路后,他又转回,硬着头皮去了,“照了算了,管他呢,剃得再丑也认了!”
可是,他兴冲冲赶到时,照相的警察溜了!问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什么时候来?”
“也不知道。”
“唉,什么时候才不倒霉呢?”
他去了一个新的地方。
照例是呵斥、威胁,照例伸手要钱,“照相收1元,还算合理。”小吴想。
“去,到那边理发。”一个酒气熏天的警察说。
“我刚理过发,按标准剪的。”
“别啰嗦,过去!”
小吴不得已,到随行的剃头师傅那儿,他正与人聊天,“赚了五千多元,上缴四千。别慌,到时请你们的客。”
“身份证办完,你就是万元户!”
“剃头的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人用肘子拐了拐师傅,临时工吧?
那个师傅假装正经,“头发这么长,给你剪短点。”
“咔嚓咔嚓咔嚓”,三下五除二,“嘟嘟”,推剪响了一声,“完了。”他拍了拍小吴的肩膀。
小吴一楞,“这么快?”剪了三下,推了两下,只有平常剃头时间的二十分之一。
“二十元!”
“昨天刚剃的,五下收20,太贵了!”
“不给钱,可以,莫想照相。聂所长说了,再来,收费翻番!我看你敢不交钱?”原来,这是聂黑心设的一个临时“便民摊点”。用他的话说,“免得漏网之鱼溜了!”
恨恨的,小吴掏出了20元。不是舍不得钱,实在感觉窝囊。还真敢要钱!正常价格的20倍,太坑了。
“过去吧!”刚和师傅侃大山的酒麻木警察推他。他有气无力地到了照相处,一块黑布挂在墙上,前面放一个凳子。
照例是威胁,“现在不办,以后停办,你无法出门。”照例伸手要钱,照例装腔作势,戏重演之后,才让小吴上场,坐在凳子上。
“停,不行!”捏圆气筒的手放下来了。
“为什么?”
“穿灰点的衣服,最好黑衣服!”
不得已,小吴骑上自行车,狂奔。可是转来时,迟了,“下班了,走了!”
第五次,重复昨天开头的故事,小吴终于坐在凳子上,相机一闪,“咔嚓”一响。
“谢天谢地,完了!”小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个身份证办了半年之久。花的钱,相当于三个月的工资。万幸的是,他的信息准确无误。他的一个哥们儿,名和姓全错了,比他多办了一次。
几年后,聂黑心因为贪腐被双开。许多人为他打抱不平,说他“民愤不大,数额不多,处罚过重”。小吴认为“处罚一点也不重,只是过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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