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仨

“老头子，看不到日头到头顶了，还不回家吃饭！”

这突然的一声断喝让正在摆龙门阵的老王头戛然而止。

他抬头望望站在胡同口一脸不高兴的老伴，转过脸不好意思地对身边两个忠实的粉丝老张和老刘歉意地说：“两位老哥哥，对不起了，我家老太婆发怒了，回家，咱下午继续啊！”说完不等俩人搭话，麻溜地站起来，胳肢窝下一夹小马扎，向老伴快步走过去。

“老王，这妻管严越来越厉害了啊！弟妹一声唤，你屁颠屁颠地就跑了啊！”老刘冲着老王的背影扔过去一句话，可劲地调笑着。

奔到老伴身边的老王顾不上回敬，低声下气地和老伴说着什么，头都不回一下，俩人一块向家里走去。一会儿，身影就在巷口消失了。

讨了个没趣的老刘对身边闭目养神的老张说：“张大哥，中午你吃啥？”

老张慢慢睁开眼睛，中午暖暖的阳光白亮亮的，晃得他又眯起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眼睛适应了光线，他才慢吞吞地回答：“我家老大早上在电压力锅里焖上了米饭，一直保着温呢。昨晚炖好的排骨放冰箱里了，我回家用电磁炉热一下。”

“你家大儿子真孝顺！”老刘羡慕地说，“我家儿媳妇儿不喜欢吃肉，想吃排骨得等上初中的孙子放假回家的时候，张大哥你真幸福。”

老张眼睛又眯了眯，苦笑一下，什么也没有说。

自己幸福吗？老张想着。两个儿子都很能干，大儿子学的电气焊，一个月挣一万多块钱。二儿子自己买的挖掘机，哪个月不得挣一万两万的？儿媳妇儿一个是小学老师，一个是县医院的护士。孙子孙女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俩儿子都在县城买了电梯房，自己退休十几年了，退休金都长到四千多块钱，一个人吃不清，花不完。

想想，自己家比老刘家强很多。老刘家孙子上高中要用钱，儿子儿媳农闲四处打零工。七十岁的老刘帮不上什么忙，经常遭儿媳妇儿的白眼。嗯，自己是幸福的。

可是，老刘一家尽管吵吵闹闹的，但不冷清啊。儿子虽然给自己接上了天然气，但是老张却觉得屋里特别冷。

每天吃过大儿子带来的早餐，看着儿子忙忙碌碌地为自己做午餐，老张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儿子上班一走，他就急忙挪到街心村委会的墙根底下，和几个老哥们晒太阳，闲唠嗑，这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

二儿子开着挖掘机整天在工地干活，半年六个月见不到人影。大儿子到是孝顺，让自己搬到县城去。可我实在不愿意住那鸽子笼，腿脚不方便住那还不闷死啊！

儿子想回村陪自己住，老张头觉得那万万使不得，不能让儿子儿媳因为自己分居。儿子在外县上班，来回开车要半小时，中午不回来，夫妻俩一天不见面，晚上让陪自己，不陪媳妇？我哪能这么不通情理的？

只是苦了孝顺的大儿子，儿子怕自己用天然气危险，每顿饭都给自己做好了。县城离村子二里地，天天开车回来做饭送饭，老张头看着心疼。哎，有啥办法啊？让儿子来回奔波操劳，自己幸福吗？

“张大哥，咱也散了吧。你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什么时候回家都没事。我这跟儿媳妇一块儿过的人，回家晚了，也要看儿媳妇儿的脸色。”老刘的话打断了老张头的沉思。

“好，下午咱哥仨继续唠嗑。”老张用力拄拄拐杖试图站起来，依然几次都没有成功。旁边的老刘一看急忙把他从小马扎上拉起来，并把小马扎合拢，递到他的手上。

“哎，老了，越来越不中用了。”老张叹息一声，慢慢向家里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