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声惊天巨响,滚滚烟尘霎时间刺破静谧苍穹,片刻间还悠然自得的闲云被这排山倒海的无匹巨力撕扯了一地,汽车齿轮摩擦地面瞬间燃起的熊熊红光,与他倾倒在血泊中渐渐失去意识的鲜红渐渐融为一体,染红了天际。
“啊!!!”
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准时准点的出现在黎明的前夕。妈妈总在阳光升起的那一刻揣着一颗忐忑的心“扑通……扑通……”,夺门而入。
“阿亮,快醒醒,这是梦,是梦,快醒醒……”
梦魇中惊慌疑惧的瘦弱双手,随着嘴里的叫喊,不停的在空中挣扎挥动,“噼里啪啦”的器物跌落在地,是少年梦碎的声音。
三年前,这个意气风发,昂扬斗志,怀揣着足球梦想的男孩儿一次意外中,永远的失去了站立的能力。
接下来的每一个黎明的前夕,“车祸”就会在他的梦里如期而至,从内到外,从身体到灵魂,无休无止折磨着行尸走肉一般的鄙体残躯。
年轻的妈妈一夜之间青丝发白,原本娇艳欲滴的脸颊变得形容枯槁,眼眶积蓄着滚烫热泪,轻轻摇晃着儿子,带着竭力克制的哭腔,呼叫着儿子说乳名。
阿亮终于醒了,妈妈再一次将他从地狱的使者那里拽回。看着满头大汗,睁开眼睛的儿子,妈妈长舒了一口气,苍白的脸颊恢复了一丝血色。
“阿亮,今天会出太阳,吃完早饭妈妈推你出去散散步好吗?”
尽管这句话重复了整整三年,每次说起,妈妈的眼睛里总是闪烁出一丝希望的火苗。
“散步是用脚走的,而不是坐在轮椅上让人推的,连你也故意来嘲弄我是吗?”
阿亮冰冷的语调总能让妈妈一时之间像个说错话的孩子,登时语无伦次:“妈妈不是……没有……好……好……不去……不去……了。”
妈妈决堤的眼眶再也抑制不住灼热的悲伤,任由它流淌在脸颊,跌落在尘埃里。
车祸后的性情丕变,似乎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曾经无比阳光开朗、热爱运动的大男孩儿,如今上个厕所都需要有人帮助,不能不说,命运总是喜欢作弄心内有梦的孩子。
无巧不成书,这个截肢男孩儿的家门口就是一片足球场,透过房间的窗户,足球场上的一切尽收眼底,看着同龄人并肩作战的笑泪,阿亮的心如死一般沉寂。
一天,阿亮像往常一样偷偷打开窗帘,观看他最爱的足球比赛。突然一抹鲜红映入他的眼帘,足球场一端的墙角里,居然盛开了一株艳丽的野花。
花枝细小却充满韧性,花瓣不大却显眼异常。阿亮百无聊赖的灰暗生活突然像被点亮了一抹暖色,一颗种子悄然的埋了进来。
自那伊始,阿亮每天都仔细观察着那株不知名的野花,把他当成了倾诉的对象,诉说着自己曾经的理想和抱负,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和未来……
直到一天夜里,一道闪电疾驰而下,“轰”的一声破空巨响,雷鸣虎啸,电光火石。
阿亮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地抖动着。这一声巨响像极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血泊、火光、生命的摧残,梦想的碎裂……
阿亮突然想起墙角的那株真正奋力茁壮成长的野花,几次想要爬起来拉开窗帘,但他始终不愿再见那被命运戏弄后残败之躯。
一行热泪扑簌簌的流淌在脸上,“是啊,那株野花不正是我自己吗?在最美的年华里偏偏遇见这骇人的风雨,打残了枝叶,打伤了灵魂,从此……”
想着想着,阿亮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暴风雨过后的天气总是异常的阳光明媚,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缝隙射入阿亮的眼睑。也许睡得太沉,阿亮破天荒的没有做噩梦,睡眼惺忪的醒来,不自觉的拉开了窗帘。
突然一阵惊愕席卷周身,经过一夜狂风怒雨,电闪雷鸣的洗礼,开在墙角的那株鲜红野花竟依然傲然挺立,愈发清新透亮,枝肥叶厚,仿佛吸尽了风雨的力量。
阿亮突然为之一震,内心油然而生一股磅礴的力量,那颗悄然植入的梦想的种子蹭蹭发芽,破土而出。
异常安静的早晨,妈妈诧异的推开房门,看到已然坐立在床上,呆呆望着窗外的阿亮,仍然老生常谈的问了一句:“阿亮,今天会出太阳吃完早饭……”
“好!”
阿亮撇过头来,坚定而执着的抢答道。
“今天阳光明媚,我们一起去散步吧!妈妈。”
母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好一阵子,终于小鸡啄米似到点着头,语无伦次的应道:“好……好……这……这……就……去……去……”
足球场上,一片温柔的白云掠过头顶,一阵柔和的微风拂过耳畔,一夜雷鸣电闪的洗礼,一株绽放在风雨中的野花,开在了苍穹之下,开在了方寸之间,开在了战胜苦难的智慧和勇气里。在那风雨过后的春天,诉说着关于浴火重生的美丽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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