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天晚上喝多了,万年第二天快八点才起来,凉水洗洗脸稀饭都不想喝,万年遛达着出门。出门下楼刚走几步,感觉后面有人戳戳打打,回头看時边上的人又装作若无其事挑着嗓门问候。
万年心里犯嘀咕,到办公室門口才看到美术老师小白跟语文组长小柳披头散发叉着腰在办公楼前上演全武行。叫来办公室主任,主任嘴里啧啧着,摊着手,一脸无奈和恨铁不成钢。问了问才知道小白小柳打架是因为老毛,又不因为老毛,归根结底又还是因为老毛。再问才知道老毛昨晚喝多了,小柳小白的事昨晚就出了。
小白的男朋友是大学同学,在县里开一个健身馆,膀大腰圆的冀英俊小冀。昨晚,穿着紧身黑背心的小冀跟伙计们到大排档喝啤酒,三杯猫尿下肚开始嘴里跑火车,喷着唾沫星说跟高中老毛校长是铁哥们。说在高中没有办不成的事,说高中语文组小柳靠跟万年泡茶当上组长等等,没想到大排档邻桌是小柳的老公过去学校德育老师,后来辞职当了城管队长的小魏,魏队长魏明遠。魏队长过去做老师,教副科,感觉在学校没地位,逢人先笑。后来痛定思痛,刚好城市管理执法局招聘,应聘做了城管队长,上任手下就有五、六个部下,情况马上不同了,走到街上都是小贩们把笑先堆起来递给他,他鼻子哼哼,他现在想笑还要提前想想,要不都忘了。
魏队听了小冀的说法当然不乐意,不乐意不想说理,过去天天淨说理了。尽管是戴着眼镜的白面书生,但是办事风格养成了,上来就掀了小冀的桌子,七八瓶打开没打开的啤酒盘子里花生米拍黄瓜撒一地。小冀被打个措手不及,回过头来看小魏的小体格,一个摆拳就把魏队撂倒了。小魏人被打倒摁在地,但是多年实战经验丰富,不慌不忙,边抱头弯腰保护要害边偷偷摸出手机通知了弟兄们。小冀还在跟伙计们炫耀战绩,几个身穿制服手里拿家伙什战斗力强悍的城管队员从背后袭击,干净利落把五大三粗的小冀制服。等跟小冀吃饭的反应过来劝架把人物关系说清楚,小冀小魏才发现有些莽撞了。大家再重新把桌子摆好重新叫菜重新叫啤酒,小冀小魏肩膀靠肩膀头碰头又连喝好几杯,但是小冀脸上的手指印小魏肿起的左脸都没有因为多喝了啤酒变得平整滑腻。哥俩啤酒一喝前嫌冰释,但是回家分别跟小白小柳一说,她俩不干了,俩人天没亮就分头到老毛的办公室前,先文斗后武斗,折腾到全校都知道,直到老毛遛达过来。
万年听办公室苏主任一头虚汗把来龙去脉说完,没说话,扬扬手里的空玻璃杯,进屋了。这边正叉着腰的小柳一看,眼睛狠狠剜了小白一眼,小跑进屋双手捧出明前毛尖就往老毛办公室走,进去前扭头又斜了小白一眼,小白也正叉腰,看到小柳捧出了茶叶,知道自己棋败一招。小柳茶泡的好校长喜欢喝,院子里都知道,小白想想委屈得掉了泪,捂住脸哭着跑了。
苏主任一看老毛一言不发就把事办了,佩服得五体投地,逢人就说领导英明,说万年校长水平就是高素质就是全面,这是后话。
老毛喝着小柳泡的茶,美滋滋地咂摸著毛尖的清香甘醇,小柳眼前立著,也是委屈得眼泪啪嗒啪嗒直往地面砸,瓷砖恨不得砸穿。老毛心里清楚,这种时候不能厚此薄彼,小柳小白散了就好,摆摆手让小柳走了。
这边茶没喝几口,儿子小年推门进来了。小年走得急,警帽下净是汗。小年现在已经进步到派出所副所长,成了公安局中层干部,心劲正高,前途不可限量。万年刚要批评小年不稳重,小年把事一说,万年自己也慌得坐不住了,拉着小年就往老田办公室跑。
老田不在,手机也不接,万年知道老田当了副校长也忘不了数学课,肯定晃悠着去给学生辅导了。万年心里急,赶紧打发人喊老田。等老田前后晃着手回来,万年一五一十把小年的事说了。小年是副所长,所长老孙年纪到了该二线,本来老孙年内到龄,但是小年听说老孙在局长孙铁那里活动,说小年嘴上沒毛办事不牢经验不足,想推迟两年等小年成长起来再二线。所长老孙说他把小年扶上马了,说辛苦一辈子了,不在乎再多辛苦两年再送小年一程。局长老孙现在跟老毛关系是不错,但那个所长老孙是局长老孙多年部下,所以局长老孙没有明确反对。
所长这个台阶太重要,小年能及时上去补缺,以后进步空间不得了。但是如果被老孙挡着,再让老孙继续辛苦,那以后就不好说了。小年踅摸清楚了,说局长老孙就听省厅高厅的,高厅是老田同学。小年想请老田找高厅,把事办成,把这事办成,跟孙铁孙局关系就更进一步了。
老田前后甩着手,想了想,说这事直接找老高不一定中,老高办事稳当,原则性强,但是事不是没有机会。说老高特别孝顺,如果小年能让高老爷子认可,这事就八八九九了。万年小年一听,趁老田前后甩着的胳膊甩到前面,一人拉一条胳膊扯住老田就要往外跑,把老田拉得一趔趄。老田说不急不急,现在找高老爷子只能把事办砸。挣脱被万年父子拽住的胳膊,老田点根烟吸两口,说要想出来一个帮着小年把事办成的万全之策才行。
多年来老田为小年的事没少受累,这次又是一晚上俩眼直勾勾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硬是没合眼。等天蒙蒙亮,老田就蹑手蹑脚起床,牙刷随便在嘴里捣两下,湿毛巾蹭蹭脸,下楼开上车直奔市里找老张,张校长。市里老张有才,脑门晶亮,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精干的中等个,头发梢都透着智慧,伙计们有事都找老张拿主意。按说老张是学数学的,市里数得着的数学大师,但是平时老张经常以诗人自居,也是市里文坛举足轻重的人物。
到老张楼下刚想停车,老田看到路边乡中李校长正蹲着抽烟,老田赶紧把车停好过去打招呼。老李也是老田多年的朋友,长年留着寸头,身架不大,精精壮壮的一条汉子。老田问,啥事啊,老李?这么一大早找老张,也不上去?老李把烟踩灭,说,也木啥大事,在乡里半辈子了,想找老张聊聊,看自己能不能找机会挪个地方。接着问,老田,你啥事?老田把事掰开揉碎一说,老李递给老田一根烟,点起来半天不吸,说,球,你老田为他老毛鞍前马后伺候好几年了,他一个保安出身,孩子那熊样,顶替上个大学,都当副所长了,还不知足?老毛跟小柳小白的事,咱这系统谁不知道?干脆,你别为小年忙活了,一会找老张筹划一下,你当老一。老田使劲吸口烟,半天没有吐出来,说上去见见老张再说。
老田心思重,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不做,但是自己觉得说了好做了也好的话和事,当个副校长不能说不能做,也很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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