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万年（14）

毛校长半夜额头被砸血流满面，跑丢一只袜子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学校院子里一大早就有三三两两的老师凑到一起，眼睛四处瞄着低头嘀咕，有人一走近边远远打个招呼，边扯高嗓门说早餐吃了两个馒头一个花卷的事，或者说天太热外套穿不住了。走近路过的其实也有心事，正在急匆匆去找自己关系不错的人也准备一起低头嘀咕嘀咕。

不明真相的部分老师非说毛校长是从英语老师宿舍跑出来的，还一手捂着头、光着一只脚，这个显然是谣言。看来谣言止于智者这事有时也不靠谱。学校老师在县里都是响当当的大知识分子，这个显而易见的谣言在老师们这里还有市场。无奈老毛头上缠着绷带就组织大家开了情况说明会，让大家统一口径。

万年校长大致介绍了情况。说是在学校巡视时遇到了小偷，为了保卫学校财产与歹徒搏斗。本来想呼喊支援，想着自己有多年保安功底，擒拿格斗轻车熟路，加上深夜又不想影响大家休息，就与歹徒单打独斗。没料想毕竟多年不干保安业务，技艺荒疏，歹徒本来个子不大，在已经摁住歹徒要大获全胜时，丧心病狂的歹徒在地上摸了一块砖头打来，然后趁万年捂住伤口的机会逃跑了。

学校既然没有受到损失，自己也就没有报警。校长孤身勇斗歹徒光荣负伤，轻伤不下火线，知道实情后大家都很激动都很兴奋。说不是学校角角落落装了很多摄像头，校长看回放没有?看看能不能把歹徒抓住？老毛摸摸头上的绷带，说当时就想到了，当天晚上就去监控室封存了录像，他亲自看了，怪了，那天路口摄像头都坏了。

情况一说，老师们都很感动，部分女老师还落了泪，兜里没装餐巾纸的还互相伸手要。正说着保安四货小跑过来，给万年报告说检查过了，视频数据线连接松了，可能被谁不注意碰到了，还有个接头接线弯了，板直插紧就好了。至于说袜子跑丢一只，更没谱，万年当即把脚抬抬，两只还没有来得及换的白袜子上都有血点子。谣言在事实面前不攻自破。

不过万年想想都后怕。

幸亏自己多年游走江湖见多识广，又加上保安生涯临危不惧，在额头被红砖袭击血流满面的情况下，思路很清晰，应对也很及时，措施很得当，才有现在结果很满意，否则真不堪设想不堪设想。

本来只是聊天，后来聊着聊着，声音好听的欧阳老师撅着嘴委屈地说到想调动的事，万年校长当时就满口应承了。再后来万年说聊累了，想干些别的更有意思的事。

当时满身满脸都是汗的万年只穿着短裤在欧阳老师屋里靠窗的沙发上抽烟，铝合金窗户推开只留了纱窗。嗓音很温柔身材很火辣的白花花的欧阳老师在卫生间洗了把毛巾递给他擦脸，刚回到床上正双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没有一点征兆，突然砖头带着呼啸从窗外飞进来，打破纱窗直取万年额头。就着窗外的月光看到万年被袭，欧阳老师吓得惊叫着坐了起来，胸前两坨白腻的物件在月光下一耸一耸。后来想想，就是欧阳老师这声惊叫惊醒了单身宿舍的个别老师，才有万年校长是从英语老师宿舍光一只脚跑出去的谣言的由来。

刚被包裹白纸的砖头击中，万年还不觉得疼，就着手机光线发现白纸有字，看看发现属于飞砖传书。砖头从前窗飞进不是从后窗直袭床铺，看来袭击者目的是掷砖传书不是飞砖取人性命，万年被袭纯属巧合。等稳稳神才觉到疼，赶紧拿毛巾捂住不断涌出的血。万年做过多年保安，第一时间想到要赶紧到监控室看看，晚饭时遛弯看到四货，知道四货今天晚上值班。

安顿好惊魂未定的欧阳老师，毛巾捂住头，万年轻轻推开门缝，外面月光下一片寂静夜凉如水，岁月静好。万年赶紧快步溜出去往树荫下躲，小步快走直奔值班室。值班室里四货正张着嘴流着口水歪在床上靠着被褥打鼾。校长毛万年是资深保安，轻车熟路打开监控视频，看到有个好像熟悉的人影把包裹白纸的砖头抡圆了丢进欧阳老师宿舍然后快速跑掉了，过了一会是自己的中等个慢慢推开欧阳老师的门，捂着额头溜出英语老师宿舍专挑树荫下小步快走直奔监控室。

万年赶紧单手操作把有用视频全部删除，再把视频数据线拔出用牙齿咬弯一根接线后把插头松松连上，然后才把四货拍起来。迷迷瞪瞪中四货被人拍脸，赶紧摸腰上提溜的警棍。万年笑笑扯四货耳朵，算是把他叫醒了。看到校长捂住额头的毛巾浸出了血，四货也惊叫一声，不过到底是军人正经培训过的保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稳住神问万年，哪个王八蛋干的？万年把他给老师们辟谣时讲的话提前给四货讲了一遍，说视频怎么都坏了，到底是谁砸的看不清楚了。又交待四货好好检查一下视频，看是咋回事。四货帮着万年清洗了伤口，又陪着他把校医叫起来包扎了一下，天也就快明了。

等万年头缠绷带回到家里，看到儿子小年衣服都没脱趴在自己床上睡觉，摇摇头去了办公室。再后来，就是谣言传播，他带伤辟谣，感动得女老师们相互借着餐巾纸落泪擦泪。

事情总算暂时过去了。不过老毛有多年保安执业经历，具有丰富侦查经验，他认为袭击者八八九九是学校学生，还是男生。学校里也有不少年轻男老师喜欢欧阳，明里暗里表达过，但一是都知道欧阳有男朋友，二是都是成年人，知道飞砖传书这种粗暴做法与爱情的浪漫违和。但是这事不弄清楚，总是有隐患。抽了八根老黄皮后，毛校长把学校语文组长叫来，说建议全体同学参加题为“学校，我要爱你一万年”的征文比赛，他亲自阅卷。

卷子收上来，老毛不看内容只看标题，与那晚包砖头的纸上的字迹比对，折腾两个晚上后有重大发现，一篇高一年纪的孩子笔迹跟那个包砖头纸的字迹神似，自己还似曾相识。赶紧翻到作文第二面的学生名字，老毛一屁股蹲到地上了，学生是刚转校过来没有多久的熊孩子，毛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