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水煮蛋,磕在桌子上,破了。
吃完,出门,去见一个人,虽然他从来都表示自己一个并不是一个‘人’。
灵魂是什么?
又或者说,有灵魂这种东西吗?
我几乎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但心里的确也从来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再次思考那天他和我讲的那番话,还是觉得不能够理解。
他说;“我们每一个人的‘灵魂’,其实都是‘一个触手’,是‘它’探查、摸索、了解这个‘世界’以及‘进食’的方式。”
我问他:“‘它’是什么?”
他说:“我也无法彻底理解‘它’,‘靠近’时会有舒服、安逸的感觉,‘融入’之后会感到很安心。”
我更疑惑了:“融入?”
他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更像是回归吧,有种离开很久,终于回到了那里的安全感,很难解释。”
“那你能和‘它’交流吗?”
“能,但与其说是交流,更像类似心电感应之类的,不用说出口,疑惑在心中产生那一刻就会立刻解开。”他皱着眉:“但是那种感觉,只要一离开‘它’,就会慢慢的失去,而且越来越难以表达出来。而且离开‘它’之后,不安感会很强烈,记忆也会很快清空,记忆清空的时候,不安也会消失,一直到再次回到‘它’。”
我觉得这个人大约是个骗子或者精神病:“既然记忆会清空,你怎么会记得?”
他愣了一下,笑了:“我也不知道。”
沉默。
还是沉默。
“你有过失重感吗?”他看着我。
“什么意思?”我不太理解。
“就是睡着的时候,感觉身体飘浮起来,不是那种下坠感,是飘浮,很难控制的飘浮。”他双手比划着:“不是有些人可以在梦中控制自己么,但这种飘浮无法完全控制,想让自己落下也还是会飘起来。”
“这和你说的‘它’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是它‘饿’了,等不及想要进食,所以在我们沉睡的时候,迫不及待的想要我们的‘灵魂’快一点给它带去‘食物’。”
“那‘食物’是什么?我们的灵魂?”我满头的雾水。
他眉毛皱的更厉害了:“不是,刚才不是说了么,我们所谓的‘灵魂’,其实是‘它’的‘触手’。你想一想,一个‘生物’的‘触手’还能用来干嘛,不是探查不就是进食吗。”
我似乎理解了,但又好像无法理解,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是一个独立的个人,怎么就成一个奇怪‘生物’的‘触手’。
于是我接着提问:“那这‘食物’到底是什么?”
“是记忆,是经历,是痛苦,是喜悦,是我们的‘灵魂’寄宿在我们的肉体上这段时间所产生附着的除了肉体以外的一切,这既是‘它’获知的信息也是食物。”
“那‘它’到底是什么?”我有些乱。
“我不知道。”他呆呆的看着我。
那天我还问了一些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忘了。只是那天回去都有些恍惚,一来是觉得他说的太荒诞了,觉得他是骗子或者精神病,二来又为他说的这些感到疑惑好奇,忍不住还想继续了解。
车到站了,下车,远远的我就看见了他。
认识他是在图书馆,说来很神奇,这年代除了学生和学生家长,来图书馆的人真不多,除了我和他这样的怪人,于是很巧合又似乎是注定的碰到了。他穿着一身的黑衣服,黑袜黑鞋黑裤子,黑色风衣,皮肤黝黑还有一顶黑色渔夫帽,和这天碰面一模一样,我怀疑他只有这一身衣服。
当时在图书馆,他拿着一本很旧的书,写着什么教你如何在梦里灵魂出窍之类的,我还很疑惑这种书怎么会出现在图书馆,于是好心提醒他,这种书多半忽悠人的,估计蛮多年前审核不严格一批给放进图书馆了。
他看着我笑了,牙还挺白,说就是想了解一下。于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发现他对一些书的看法和解读还挺独特的,于是干脆找个地方喝点东西聊着各自看的一些书,后来接触的多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聊到这种奇怪的话题上了。
这天碰面,是因为他前几天给我发消息说他那天的前一晚上,久违的又感觉到那种漂浮感,又回到了‘它’那,所以想和我聊聊。
广场上挺多小孩在玩,我们就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有几个人在那喂鸽子,鸽子一会儿飞起来一会又聚在地上,但他始终呆呆的看着前面。
他之前说他去过精神科看过,医生也不确定这个算什么,妄想症?人格分裂?或许本身也并没有所谓的精神病,检查了脑子,也没有什么物理性的病变。
虽然说我也一度怀疑他就是,但我也不敢确定到底是哪种,因为我不是医生,可他不说那些东西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出来哪有不正常的,而且他和我讲这个事那么信誓旦旦的,我总是很难去质疑,但这荒诞程度我又不得不质疑。回想起他说的那种飘浮感,实话我有那么几次,也可以说有好几次有过,但是根本没有见过,或者说梦到他所说的那个神秘不知如何描述的‘它’。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有5天,我就要提前回归‘它’了,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遇见。”
“什么意思?”
“通俗来讲,就是我5天后,可能彻底回归‘它’,也可能被‘它’派去‘其它地方’去‘寻找食物’,或者重新‘寄宿’一个新的躯体继续在我们这个‘世界’探索。”
我艰难的理解着他的话的,总感觉不太妙:“你不会要结束自己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他看着我又笑了:“我和你认识虽然时间不长,但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
“我可说不准。”我有点无语。
“放心,这个世界的一切偶然都是必然,‘它’让我在这个世界所感知的东西已经足够了,所以才想提前收回我,让我们碰面也是它故意的,好告知你这些东西才能让你最终为他带回不一样的记忆、体验和情绪。”说完,他起身就走,我没反应过来,赶忙起身追。
但无论我怎么问他,他都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最终我也只能放弃。
回到家之后的我带着疑惑过了五天,无事发生,我以为一切都只是他神经病发作,只是晚上睡觉梦到了他,但感觉又好像是他来到了我梦里,他说:回见。然后他那在一片白中尤为扎眼的黑就逐渐消失了。
第六天,他的家人用他的微信号在朋友圈发送了一条讣告,说他昨天离世了,我愣住了,无法理解这一切,急忙给他的号发消息,追问他家人到底什么情况。
他的家人告诉我,昨天他出门,路口一辆车闯红灯把他撞了,人还未到医院就已经离世了。
晚上我迟迟无法入睡,直到一阵飘浮感袭来,我才感觉自己已经在梦里了。我对这种漂浮感是恐惧的,不太清楚是不是因为恐高的原因,所以往常我都是极力的在梦里想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落地直到第二天早上。不要问为什么没有忽然半夜醒,我也不知道,反正每次都是带着巨大的恐惧飘浮着,努力在梦里想办法让自己落地直到早上醒过来。
这次,我不打算抵抗了,于是梦中的我看着地面离我越来越远,好像飘到了外太空还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只是什么感觉都逐渐的在褪去。
再之后,我就只记得自己睡得很好,很舒服,醒来也是早上了,那之后也没再有过那种飘浮的梦了,甚至因为他,我还有些期望这种梦再次到来,不过仅仅也只是因为好奇。
得知他离世之后,我也参加了他的葬礼,但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可能因为我认识他的时间真的不算长,也才几个月,也可能是因为他说的那些我难以理解的东西。
早上,照常想煮个鸡蛋,没有拿稳掉在了地上,看着碎蛋壳和四散的蛋液,我蹲在地上愣了很久,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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