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卧室的落地窗,朝东向着桂畔河。
因这窗,我曾多次自豪地跟儿子讲,“这房子买得真好。我这辈子都不会卖。退休后回老家住住,这边呆呆,多美!”
“对,无论是买衣服,还是买杯子,只要是你买的,都是最好的。”儿子一边逗着两只猫玩,一边笑着说,“以前你不让我养猫。等我真把它们领回家,你疼它们就比疼我还要多。”
儿子说的都是事实。不认为好的东西,我能掏钱买?猫比儿子小,还比儿子乖巧可爱,我自然疼爱有加。这些事物看似有许多理由,又似乎毫无道理。喜欢就喜欢了,说不清,道不明。
懒得解释,我一手抱起一只猫,又来到落地窗前。这儿有它们喜欢的小圆床,有它们爱晒的温暖阳光。我也爱站着这儿,向窗外眺望。
特别在暖阳高照的春日里。
清晨,我能在这看到太阳从霞光中慵懒升起;风吹动的河水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捕鱼老人划着木船穿行于树影;成群的白鹭从河面上空飞过;河边有许多花树的颜色与气味儿……
放眼眺望,清晰的河水像一条白丝带,将城市与乡村分隔于左右两岸。河对面是一块块白绿相间的菜地和鱼塘。河这边高楼耸立,车水马龙。
喜欢独处,爱安静的人,最爱往河对岸跑。
这段时间,我就常跑步到对岸的菜地看花买菜。种菜的老人说,这些菜地已被征收。现在还没开发利用,还可自由耕种。不出几年,这边也会像河对面那样钢筋水泥,高楼林立,没法种菜了。
老人说完,目光扫过菜地,轻轻叹气。
种菜的都是老年人。他们骑自行车或三轮车过去,在菜地边搭间小木屋放锄头和水桶,把活干完,将手脚上的泥巴冲洗干净,再搭着满筐的瓜菜回家。他们要么把花菜分给子女或街坊邻居,要么拿到附近市场卖了,好挣零花钱。
有位老人曾满脸笑容地说,“为让家人吃上放心菜,每天花几个小时来这里侍弄瓜菜,消磨时间的同时,也锻炼了身体,我觉得挺好。”
我羡慕这样的老年生活。
站在落地窗前,让眼光越过菜地和鱼塘,依稀可见几里外的顺德轻轨站。每隔几分钟,就能看到长长的轻轨进入或驶出站台。它们像一条条细长白虫子,在黑色木条上游走。
多少次出发旅行或回老家陪母亲,我都经过那里。它像一只巨大的河马,每日张大嘴巴吞吐着如潮水般的人流。
无论何时,想起车站,心里都满是温暖和牵挂。因了那份牵挂与守候,我懂得了出发与回家的真正意义。
打扫的阿姨说过,这栋楼有几家是她的雇主。他们都把这阳台改成了书房。像这样空放着的,只有我家。
把朝东落地窗台改为阳光书房,主意不错。试想,在暖暖的阳光下,轻轻拉上纱窗,坐下来看书写字,是件多么惬意的事情。
可我更愿意给家人和两只猫留下向外眺望和休息的空间。我们可以站在这里,享受万物尽收眼底的快乐。它何曾又不是一个书房?外面的光景就是读不完的动人诗篇。
当夕阳带走最后一抹云彩,当灰蓝的夜幕降临,河对岸便脱去绿衣,穿上黑衣裳。河面渔火稀疏,若隐若现。明月高悬,星光点点,整个世界似乎已沉睡过去。
如果不是有车辆在路上行走,你会以为世界已定格,时间已止步。那层层叠叠的万家灯火,总能让我想起绚烂的重庆洪崖洞。
是的,站在这里,能听白天与黑夜的对话,看四季来回更迭。它们像一幅幅动人画卷,舒展在眼前。
这就够了。
哪怕时间如云彩般飞逝,生活坎坷,疫情将你我禁足在家……只要有这么一扇窗,就能让我们像拥有望远镜,手捧一本本书。让人逐渐懂得淡然处世,笑看人生百态。
此刻阳光正好,我把从河边捡来的木棉花摆在窗前,装点陋室的同时,也让极少出门的猫看一看火红的木棉花,闻一闻初春的味道,体验一把醉卧花香的感觉。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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