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听来的一个故事,一个十多年前发生的故事。。。
(一)出发
我叫非凡,十几年前,我在上海光鲜亮丽的办公楼里做一名公司职员,是那个年代人人羡慕的金领。然而,因为一个大胆的决定,改变了我的余生。
“非凡,你不能去,那里是无人区,很危险,一不小心出不来了怎么办?”丽珊是我的一名女同事,也是我和文子的好友。我们三个是无人能拆的多年好友。
“珊子,你都叫我非凡了,不知道我天命非凡啊。相信我,没事的。咱们要做这个年代探索历险的第一人。等我回来后,给你讲讲你凡哥的英雄事迹,那绝对是能拿得出手的一部装X史,到时候可别学那些无知的小姑娘,两眼冒金星的崇拜你凡哥哦!”
“文子,你不陪兄弟我走一遭吗?”我问坐在一旁偷笑的文子,揶揄到。
“我肯定是要和你一起去,让你一个大傻个儿去,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公子哥儿,估计还没到就被饿死在进藏的路上了。即使没被饿死,这一路的无人野区,还不把你给寂寞死。我们兄弟俩这么多年了,当然要一起创造奇迹,就算死,哥们儿我也要陪着你一起呗。。。”
十多年了,当年的话如天籁般刻在我心底最深的地方,当年那无知无意的言语,将我们一步步推入宿命的齿轮中,使劲的搅动,将我们搅拌的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不行,你俩不能抛下我”,珊子在一旁叫嚣。
“你给我好好留在大上海,守着咱们的老窝,万一我俩回来后落魄到像只狗,起码好有个留宿的狗窝呀,有口热饭呀,总不至于露宿街头吧!”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其实,当初仅仅是考虑到珊子是女生,这一路跟着及其不方便,所以才这么邹了一通道理。哪里想,我这个一点都不靠谱的决定确是当初做的最明智的一个决定。
而后,我同文子兴致勃勃的采购出发前的各项准备:保暖衣物,帐篷,睡袋,墨镜,帽子,相机,电池,甚至连锅,盆子都带着。而不能去的珊子也在满满的抱怨中给我们准备了各种零食,饮料,还悉心的给我们买了厚厚的保暖手套,保温水杯,擦脸油,防裂膏,甚至是一应的常备药物都有。珊子是女生,我们很多漏掉的物资都是她给我们配备的,让我们在后面所谓的旅途中免去不少麻烦。
我们选了5月8日这个良辰吉日出发,据黄历上说,这日宜婚丧嫁娶,搬家入宅,诸事皆宜,但忌出行。我和文子都是新时代的新青年,当然不信这个邪。之所以选择这一天,是因为这五一七天,我们可以赔珊子好好过一个愉快的假期。
临行,我和文子驾着刚买没多久的丰田霸道兴致勃勃的出发,透过后视镜,我看到珊子微微发红的鼻子和眼睛。
“这个爱哭鬼,幸好没带她”,我朝文子嘟囔了一句。然后潇洒的挥了挥了挥手,吆喝了句“走了”,而后开足马力,车就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出去。带着我和文子兴奋,亦带着珊子的离愁。
(二)入藏
人对新鲜事物似乎天生就存在好奇和好感,如同西藏,完全游离于我和文子的日常生活之外。连续三天的车程后,我们抵达青海,对的。我们走的青藏线,中途我和文子轮流开车。因为年轻,也因为兴奋,所以并不感觉路途的劳累,反而是一路的景致扫除了旅途的疲惫,我和文子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我想起路过收费站时,工作人员看到我和文子的亢奋状态一脸莫名其妙,他们一定认为我俩吃了大麻。但是,我们无心与他们怪异的眼神,毕竟我俩穿着这么冠冕堂皇。
车子驶入海西的时候,我们望着一望无垠的草原,五月的初期,草原早已冒绿,也泛着些许的微黄,除了一条蜿蜒的道路,两边没有人家,走了一个多小时都是如此。
“文子,你说咱们现在是不是已经进入无人区了,这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啊。咱兄弟俩会不会在此迷路”,我扭头朝文子问。“这个地方,闭着眼开车都不会出车祸,开到草地上大不了再开回来,对吧?”
文子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地图,“不,我们现在应该还在青海境内,你没发现我们一直在往高处爬吗?非凡,我们可能要翻唐古拉山了。”
此时,我和文子都有轻微的头疼,但是并没有很大的影响,我们下车在路边解决了一下排泄需求,换文子开车后,继续前行。
又前行两个小时,我和文子已经对这辽阔的草原景象乏味了,我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中,我听到文子在喊我:“非凡,非凡,快起来看,非凡,你丫的起来看外面”。
我被文子的喊声吵醒,定睛一看,路中间站着的是。。狗?不对,狼?不像啊。。
“这什么啊,文子?”
“狐狸啊,这是野生狐狸,非凡,我第一次见到啊。你看。。”
自从见了那只狐狸后,我和文子又重新回到亢奋状态,一路上,我们看到狼、狐狸,野驴,还有另外一些我们也不确定叫什么名字的动物。
车子被文子开的飞快,别说,文子这么稳重内向的性格,这开车的技术真不是盖的。路上,偶尔遇到其他车辆,有时候是其他车子从后面飞驰而过,超过我们,而大多数时候,是文子超过其他车辆。但总体来讲,车是非常少的。也有遇到其他车子靠边停车的,或下车撒尿,或屹立在这无边的草原中瞻仰这大自然的奇景杰作。我们也会友好的同相遇的人打招呼,毕竟在这里出现的,很多都是志同道合者吧!
车子继续向前行,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空渐渐变暗,随着车子的向前移动,天空渐渐飘起了雪花。
“哇,竟然下雪了。文子,这时候咋还会下雪呢?这是谁的怨气这么大?”我激动的心情暴露无遗。
"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雪渐大,狂风皱起,刮起一地飞雪,被风吹起的雪花夹杂空中降下的霜花,刹那间,前方一片模糊,无数狂乱的雪花在空中飞舞,弥漫着空气,弥漫着车窗,弥漫着我们的眼睛。能见度不足两米,我们将能打开的灯全部打开,此时,我和文子似乎进入了时空隧道,或者说,进入了异时空中,不得不说,这景观真的太震撼了。我不由的心生醋意,造物主简直太偏爱这片土地了!
“文子,我们会不会穿越?回到古代,咱们开着这么牛逼一辆车能不能所向披靡?”
“如果没油了,你还怎么所向披靡?”文子觉得我的幻想特别可笑。
我们小心翼翼的前行,才几分钟的时间,大雪忽然减小,继而又停了。仿佛我和文子刚刚经历的都是一场幻觉。
“文子,咱俩确定经历了一场风花雪月吧,刚才?”
时间已经到下午8-9点钟,但是还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我和文子在车上吃了些零食,交换座位后,我开车开始翻越唐古拉,这次,是实实在在的翻山。因为前方的路明显是不断上坡的山路。
越往上走,盘山的路越危险,我知道,两边都是山谷,我得小心翼翼,不能还没彻底到西藏,就把我俩小命儿搭在这里。随着高度的增加,我的头越来越痛,文子拆了一瓶葡萄糖给我喝,喝过之后好很多。
“文子,你帮哥们儿看好路,这荒山野岭的,咱俩可别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文子果然睁大眼睛,在车灯可见范围内提前告知我前方路况。我轻松多了。几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开始下坡,此时,我头疼欲裂,文子果断换下我,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唐古拉山下的一个叫安多的小县城。我俩找了一家看起来比较豪华的酒店,文子搀着我下车吸氧,此时,已经晚上12点。
第二天一大早,我已经满血复活,虽然还有轻微的头痛,但基本已经适应这里。看来,我的适应力还不错,而文子这个妖孽,几乎一点高反的症状都没有。
“非凡,从安多下去,到下面的乡镇后再往里开,就真能进入羌塘无人区。但是我们也可以往前继续开,顺着青藏公路,经那曲直接到拉萨去,要不咱们先去拉萨玩玩吧?”
“文子,咱们既然到了,就先去无人区看看嘛,我们要不走寻常路。”
(三)初入无人区
在安多县我们加满了油,添加了补给,虽然不相信运气背,但我们又备了很多水和零食。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十几年前的羌塘无人区,并不像现在管理这么严格,我们绕着大草原,趟过几条小河流后,很容易就进入无人区境内。初始,经常看到驻扎在大草原上的五彩帐篷,那应该是牧民的家吧!越往腹地深入,牧民也越少,取而代之,我们竟然看到传说中的藏羚羊。
五月份的大草原,冰雪已经渐融。小河蜿蜒曲折的从远处而来,再往另一个远处而去。小河旁边的土地已经渐绿,但是大部分的腹地依然是一片黄。这里的景象不像内蒙古那样“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里的草场,是像“寸头”一样生长在大地的头皮上。
我们早上十点钟从安多出发,到下午五点,太阳开始变为夕阳,夕阳撒下的黄光笼罩着整个草原,看起来异常的神圣,像是一种仪式。而我们也终于又看到一定黑黝黝的帐篷,相比之前的艳丽,这顶帐篷显得异常破旧。我们决定今晚就借宿在这里。
走到门前,从帐篷里面走出一位60多岁的老人,虽然我们知道他听不懂汉语,也依然连比划带说的将我们的意图表现出来。其实根本不用说那么多,老人自然知道我们的来意。他连忙把我们请进帐篷,一进屋,我就闻到一股很浓烈的味道。我和文子都没有不适应,反而觉得很接地气,我们终于来到离上帝最近的地方,来到能够真正触摸到这个高原的地方。
我们从车上拿下来一些零食和啤酒,不知如何称呼老人,就按照汉族的习俗称之为“大爷”,大爷拿出热滚滚的酥油茶和风干的牛肉干招呼我们。虽然是五月,但在这片大草原上,我和文子也都穿起了棉袄,大爷则穿着他的藏袍。那一晚,是个神奇的夜晚,我和文子,还有大爷挤在一间破旧的帐篷内,睡得很香。
第二天,我和文子要走,大爷一而再的挽留,我们交流还是有障碍。我只看到大爷指着一个方向,摆手,摇头,指着另外一个方向,点头。我明白,大爷说那里去不得,让我们回去。然而我和文子本来就是要去探险的。我们对大爷和善的笑,又从车里拿出一些面包送给大爷,然后驱车离开。临行前,我看到大爷满脸担忧的眼神,但是我忽略了。
我和文子将车甩的飞快,几百公里过去,我们见到了各种动物,一群群飞驰而过的藏羚羊,一只只孤单而立的藏野驴,野牦牛,甚至还远远望见一只棕熊。往地下看去,一个个洞口凸显,很多没有尾巴的老鼠在洞里钻来钻去。我和文子一边走一边看着这些动物,觉得很有意思。一条条蜿蜒的河流从这平坦的草原腹地穿过,远观,特别像一幅油画。
“非凡,这下,我们应该是到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区了吧?”
“文子,我觉得我俩太酷了!”
一天的时间,我们都在草原上逐鹿,不用看地图,有时候顺着河流开,有时候跟着动物跑。开累了,下来到湖边坐坐,草原上艳阳高照,然而大风肆虐的刮着。我和文子仿佛就像是这个世界里的动物一样,或自由,或散漫,身心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文子,我现在才懂什么叫自由,我觉得前二十多年都白活了。”
“嗯,这一趟,咱们来的值了,这次,就算死在这儿,我也认了。”文子仿佛也被这天地,这景,这豪情动容了,竟然激动的说到。
我爬上车顶,拿着一罐啤酒,文子坐在车头的位置,我们干杯而饮。而后,文子不停的拿起相机拍来拍去。
“凡子,这哪里需要技术,这随便按一下就是电脑桌面啊!”文子开心的连我的称呼都改变了。
“此景只应天上有啊!”
黄昏时分,我和文子找了一处略微凸起的小坡,在它的背风处安顿了下来。是的,今晚,我们要露宿在这天地之间,以地为床,以天为被,当然只是我们的豪言壮语。
我和文子从这没有柴的地方,强行拔下来很多荒草和草根,我们又将车里面的垃圾,废弃的箱子都拿下来当柴火,勉强生了一堆火,趁天没黑透,我们挨着车身,在旁边扎了帐篷。在帐篷里铺了厚厚的衣物,被子,又将睡袋放在里面,试一下,嗯,舒服。
趁着那星星的火苗,拿出唯一的小锅,把水烧开到大约40度左右,我和文子将就泡了泡面作为晚餐。虽然水只是温的,和热几乎挂不上边,但这对于我俩来说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了。啤酒对泡面,绝配!
吃完饭,火也灭了,因为没柴火了。天已经黑透,空中出现繁星。我和文子抬起头,又被这一幕震撼的久久说不上话。此时,天似乎不是平的,穹顶,天圆地方似乎成为现实。古人诚不欺我。漆黑的大地,墨蓝的空中挂着漫天的繁星,头顶显得异常高,异常远,而离得越远的天空,似乎慢慢压了下来,成为一个弧度。我想,所以这样,它才能称为穹顶。
冷,透彻心扉的冷。我和文子不约而同的裹了裹身上的棉衣,而后一头栽进帐篷内。透过帐篷顶上透明的窗户,望着天空中的银河,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因为打呼声渐起。
即使做了充足的准备,我们还是在半夜被冻醒了。原来不知何时,外面竟然已经下了厚厚一层雪。幸运的是,在我们熟睡的几个小时内,并没有遇到豺狼熊豹的攻击。
我和文子慌忙起来把东西收入车内,又抬起油桶把油箱加满。发动车子,打开暖气。
“糟了非凡,雪如果下一夜,我们明天一定会分不清楚方向的。我们会迷路。”文子担忧起来。
“鬼知道都五月中旬了,这里怎么还会下雪。白天不是还晴空万里吗?昨晚不是还星空万里吗?怎么说下就下了?”此时的我,也有些担心。但是只是轻微的担心而已。
(四)绝地求生
终于挨到了天亮。时间忽然变得异常漫长。昨日因为太过兴奋,我们都没发现手机在这个地方竟然没有信号。我和文子都略感绝望。
天亮后,我们关掉了发动机,每个人都加了几层衣服后,从车上下来。
“原地跳跳吧,帮助取暖,等雪停了我们再走”,文子道。
“文子,你看,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啊!”
是的,此时,目之所及之处,白茫茫的都是雪。我们带上了墨镜,否则,眼睛一定会瞎。
“文子,我们这一路所见,是不是你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最叹为观止的景!”
“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于人为可讥,而在己为有悔;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此余之所得也。 ”
“行啊,文子,不愧是名牌大学毕业,这都多少年了,还记得这么清晰。我学的早还给老师了!”
我和文子在原地寻着一些小乐趣,我们记得附近没有河流,所以放心大胆的往远处走一点。时而踩一下旁边的雪的厚度,时而拿起相机拍几张照片。这才发现,这个冰雪雕塑的世界哪能是相机这种人工设备所能攀的起的,压根儿拍不出任何效果。拍出来没有任何美感可言。
“所以说,现在的技术和眼睛的距离还是差了何止几万倍。未来的几年,必须模仿眼睛的原理,才能创造出更加高端的相机,那时候,相机所能描绘的美景才会比现在更多。”当时的文子哪能想到,十年之后,他说的全部都正在实现。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下午,但是雪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非凡,我们再这样下去只有两条路,第一,被冻死,第二,今晚把车里暖气打开,但是油耗会大,也许,会没机会开出这片草原。我们的情况不容乐观啊,做个最坏打算吧!”
“文子,我们可不可以驱车前行,试着回到大爷的住处,只要到了那里,我们就安全了。。。”
“如果能平安回到大爷那里,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但是非凡,现在四周全是白茫茫的颜色。我们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湖,如果不小心陷在湖水里,咱俩真的就命丧于此了!”
天渐渐又黑了起来,我和文子窝在车里,将发动机一直开着,暖气也一直开着,现在,谁也没有欣赏景致的兴趣,气氛很是烦闷。我和文子坐在车里,都睁着大大的眼睛,谁也没有睡觉的心思。雪已经下的很厚很厚了,再这样下下去,就算有油,我们可能也开不出去了。
“不能坐以待毙,我们拼一把吧,如果再等雪下一夜,我们一定会被困死在这里的。反正现在白天黑夜都一样,往前开吧,是死是活,看天命!”良久,文子下定了决心。
“行,文子,咱们是兄弟,今天,咱兄弟俩拼了”。就像是死前的回光返照,我和文子忽然一改这两天的懦弱状态,又满血复活。我们喝光了最后两瓶酒,靠着感觉往前开。
车行很困难,因为雪实在是太厚了。索性车子给力,虽然缓慢,但是车子还是走着的。为了省油,我们把暖气关了。玻璃上早就结了厚厚一层冰,根本没办法弄掉。此时,我和文子真的就像瞎子开车一般,凭着直觉和运气,将命运彻底交给了这片土地。若她不喜欢我们,我们生。若她想留下我们,我们死!
也许得幸运之神的庇佑,我和文子就这样盲开了一个小时,竟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虽然不知道走的路对不对,但这样的结果对我们来说还是让人欣慰的。我们早在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就已经用没有信号的手机向外求救。此时的我们,将车灯打开。希望在这样的黑夜中,微薄的灯光能够让搜救人员发现。我们在满怀希望中小心翼翼的前行着。
似乎两个小时又过去了。“文子,草原这么大,遇到湖泊的概率应该不高吧!再说,下了这么久的雪,就算遇到了,它一定被冻得严严实实的,咱们的车在上面走应该没问题。”
“但愿如此。其实我们一路过来,似乎已经趟过好几条河流,只是这冰雪冻得结实,我们反而安全。凡子,这次如果平安回去了,我一辈子都不再这么冒险了。我一定要去烧香磕头,把我的钱都捐出去。但是这次如果我们没出去,或者其中一个人没能走出去,另一个一定要帮对方赡养父母。”
“文子,这些话自不必说。打起精神,我们一定会无事的。”
“嗯”
这样冰冷的天,油耗很快,我现在所能希望的,就是这些油能够撑到我们看见希望!
我看了看表,凌晨四点。黎明前的黑暗。似乎熬过了这个点,天亮了,我们就会有希望一样!
文子好像把车开的比之前快了一点。在这个死寂而凉薄的黑夜中,我和文子竟然都奢望能看到一点什么,一点活着的东西,哪怕是一群狼,或者一只棕熊也是好的。起码,我们能嗅到一点生机。可是,在这样的夜里,一切都那么安静,那么黑暗,那么死寂,就像一股死亡的腐气来袭!
当我正感受着这股莫名其妙的紧张气息时,车子忽然一划,文子连忙踩刹车。车子顺势又滑出好远,我似乎听到“咔嚓”的响声。
“快下车”,连思考的空间都没有,我立马按照文子的指令打开车门跑下去,与此同时,我们脚下的冰开始不停的龟裂。冰裂的咔嚓声在这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异常刺耳。
我和文子并肩朝前方跑去,冰裂的速度很快,我们玩儿命的向前跑。如果说没有重物在上面,冰裂开到一定范围就会停止,但是我和文子都是两个一百多斤的男人,湖泊的冰自然随着我们的轨迹迅速裂开。
“凡子,错了,方向反了。往回跑”,文子气喘吁吁的吆喝。
我像一头蛮牛一样停止思考,机械的随着文子的轨迹向前。眼看着我马上就追到文子了,却一个趔趄滑到在地,随机而来,脚下的冰裂开,我立马掉入水里。刺骨的湖水顷刻间湿透了我的棉衣,腿骨被湖水刺疼的厉害。
文子立马回头,我上身用力的趴在冰面上,冰面已有裂隙,但是没有碎掉。
“文子,你不要过来。你过来的话,冰会碎掉的。咱俩谁都活不了。”一瞬间的功夫,我竟然已经泪流满面。不知道是恐惧来的突然而深入骨髓,还是害怕留下文子一个人他会绝望。
“文子,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是我脑子抽了才带你来了这么个地方。我现在这样,是我的报应,但是文子,上海还有珊子,你我还有父母,你还要带我回去照顾他们。文子,你别过来,其实,如果我就这么的死在这里,也挺好的。但是,你一定要给我坚持下去,坚持到救援人员过来。听到没文子,还有,我的后事可也都托付给你了。你不过来,我还能多活几分钟,你如果过来,这冰一裂,咱俩全完,文子。”这些话,是我满脸泪水的笑着吼着和文子说完的。
文子愣愣的站在那里,听我说完这些话。我俩都抬头看了一眼几乎全部没入湖水的汽车,只有车顶上架着的那副帐篷还露在湖水外面。我看到文子眼中噙着泪花,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
“非凡,我从没说过吧,我比你大,你得叫我声哥。我可没忘记我们第一年离家,在你家的时候,你爸妈可是把你托付给我的。如果我一个人这么回去,还怎么有脸跟你爸妈交代。”文子声音很轻很淡的说。然而,这轻声却让我们的泪更汹涌的溢出。此时,我的腿已经冻得失去知觉。我感到寒冷的湖水已经涌向我的心脏,我有些撑不住了,我想,没关系,我再陪他一会儿,等寒冷将我的心脏包围,我或许就会失去直觉吧,这,是不是我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我盯着文子一直看,我想给他力量,让他活下去的力量。忽然,文子竟然快速朝我跑了过来,而后一个翻身跳下湖。我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文子已经用尽力气将我推出了湖面,随着他的动作,旁边的冰块又裂了一些,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是他竟然在刺骨的深湖中,将我推向了不再断裂的冰面。而后,他向我一样,趴在冰面,胸部以下全淹没在湖水里。而我,下身被冻得已经没有知觉,就这样愣愣的趴在湖面上。
几秒的时间,我才反应过来。
“傻逼文子,你给我上来呀,你站在湖里傻笑啥呀?”我用手摸了一把满脸的泪水,冲着文子吆喝道。
“凡子,我上不去了,我没力气了。而且,没有其他助力,我也无法爬上去。凡子,现在该我向你交代后事了。你听好,救援队一定在搜索我们,按照咱们发出求救信号的时间来算,他们就算是走,也该快寻到我们了。哥不求你非要死撑,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撑到明天的太阳升起来,听到没?”
文子和我喃喃的说着,但是我除了流泪,连手都快僵了,全身湿掉的地方应该都被冰冻住了吧!
“哥,你没发现,在湖里反而比在外面暖和吗?为什么你非要把我推上来。要不我还是下去和你一起暖和一下吧?”我的声音已经大不如之前了,但是现在,我也只能是说说,因为,我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力。
“凡子,答应我,一定坚持到明天的太阳升起,听到没?你看,现在雪已经停了,明天一定会出太阳。如果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搜救人员还没有找到你,我就答应你和我一起走。但是,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把你拖上去,你总不能辜负我的付出吧,现在,你必须答应我,你一定要撑到太阳升起来。到那时候,我一定不会再强迫你,听到吗凡子?。。。”
我不知道文子后面说了些什么,因为我已经慢慢失去知觉,似乎听到文子不停的说“非凡,你要坚持住!吴非凡,你一定要振作!凡子,你必须给我坚持到太阳升起来,否则怎么对得起我的付出!”
朦胧中,我似乎又恢复了一点意识,我听到文子仍然在喃喃细语:
“非凡,其实真留在这里也还是不错的,这里这么纯洁,这么纯粹,我的灵魂一定会很干净的。到时候,我一定会去往天堂。。。”
恍惚中,我又失去了知觉。。
我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机械般的,似乎灵魂还在鼓励自己:一定要坚持到太阳升起来!
是生?是死?我不知道!
不是说,如果死去了,灵魂也会有一段时间的意识存在吗?
文子呢?
(五)劫后余生
“醒醒,醒醒!”
“快,还有救,只是冻得时间太长了,要赶紧实施抢救。”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因为我要找文子,文子呢?
“文子呢?”我慢慢睁开眼。
“醒了。你说什么?”
我看到的似乎是搜救人员:“文子呢?”我虚弱的问到。
“是和你一起的朋友吗?我们也是刚刚赶到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没有看到其他人员。”
我扭头看向湖面,湖面上很平静,似乎又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没有汽车,没有帐篷,也没有文子。
我抬起头看向天空
文子,太阳果然出来了!搜救队也确实来了!
我把头抬高,任泪水从脸颊上划过。
搜救人员把我抬到车上,立刻实施急救。而我又陷入昏迷中!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医生说冻伤太严重,要好好休养一个多月,以后,天冷的时候可能骨头会疼。但,那又算得了什么呢?珊子站在我病床的床头,眼睛红肿,我不知道她怎么来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一切,因为,文子的死,我不能释怀!
后来,我才知道。是那位牧民大爷救了我们,确切的说,是救了我!大爷当初看到我们不听劝阻的离开后,一直很担忧。后来,他一看下了大雪,就立马赶到附近另外一户人家,让那户人家的年轻人跑到乡里,说了我和文子的情况。而乡里也和上级进行反映,而后政府派出大量的搜救人员进行搜救。但是因为风雪太大,所以搜救的速度被影响了不少。他们说,还好,把人救了回来。所以,我成了新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文子,则无声的消失在了这人世间!
(六)后记
事情发生后的五年,我都没能释怀,所以那五年,我就搬到了大爷的破帐篷内,那1800多个日夜,我就在那片大草原上陪着文子,白天帮大爷放牧,晚上和大爷一起喝酥油茶。我想,离文子近一点,他或许就能找到我!
直到后来文子的父亲病了,我才意识到我不能这么堕落下去。我还有责任,我需要担负起文子的那份责任。我刮了满脸的胡子,换上了珊子给我带来的干净衣物,辞别了大爷。大爷是微笑着送我离开的!
我娶了珊子,我们的孩子取名叫吴文,算是纪念文子。每年的5-6月份我都会来这片草原上看一看。。。看这片草原,看草原上的生灵!看这片自由而不可侵犯的土地!当年的荒唐,镌刻在我心里,却没有在上面留下半分痕迹。
这就是我年轻时的一场冒险,以文子的死亡而告终。除了珊子,我没有告知任何一个人事情的全部。只是往后的多年,我已不像以前的性子,反而越来越似文子。
这个事情,或许别人听起来就是一个故事。然而,谁能想到,这是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实!
我是在下乡的一户牧民家偶然遇到了凡哥,坐在牧民的帐篷边上,看着满山已经发绿的草原,凡哥给我讲了这个藏在他心中十年的故事。
我想,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秘密,都有痛,都有故事吧!不一样的是,有的故事平淡,可以随着时间而忘却,有的却异常深刻,深刻到哪怕年迈花甲,依然镌刻在骨髓里!
我向前而望,双手合十贴在额头:望文子哥在天堂一切安好!也愿凡尘中的凡哥今后可以一切顺利!愿这片土地依然自由,纯洁,且可以善待来到这里的每一个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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