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门开了,主治医生目光坚定的说:“手术很成功”。那一刻,我和弟弟不约而同的对视一下,我看到他的眼中盈满了泪水,我知道他也看到了我顺颊而下的泪珠,我们连声说着谢谢,谢谢,真诚的,发自内心的。
这是近一个月以来我们第一次流泪。
一个月前,因便血带您检查,医生怀疑是癌,让做进一步检查,那时我们没有流泪。我们从心底里就不相信这是真的,您那么善良,怎么会患上这么可怕的病?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
我们带您做各种检查,您像个听话的孩子,看到我们为您奔走忙碌,您于心不忍,看我们耽误了工作,您充满歉意。当确诊为癌时,我们没有流泪,我们奔走于多家医院,多方打听,求人求医。我们一直坚信您那么坚强,癌这种小儿科,怎么奈何得了您?
当我们推您进手术室时,我们没有流泪。六个多小时在手术室外静默等待时,我们没有流泪。而得到您平安的消息后,我们哭了。这些日子是您的冷静、坦然支撑着我们,让我们不禁把紧张、担忧、恐惧这些情绪深埋于心底,终于这一刻我们再也控制不住了。
术后第六天,医生帮您把管子都拔了,您可以下地慢慢活动了,那日,气氛就轻松温馨了起来。
我端着水杯漫不经心的说:“我今天怎么这么渴,光想喝水”。
弟弟怂我一句:“北方水少,这么旱,你少喝点”,我不依不饶的怂回去。
我们调侃着,打趣着,一片欢笑声,我们肆无忌惮的说着不着边际的废话。您躺在病床上,一脸的安宁、慈祥,微微的笑着,静静的看着、听着,仿佛又回到了我们小时候。
一、我们永远是您眼中的孩子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我庆幸我的人生之路有您的启蒙和陪伴,您虽然没有文化,但您却是位优秀的老师,您会站在孩子的立场上去理解和倾听孩子的心声。
您常说,“孩子就是孩子,不能用大人的标准要求他”。
“对孩子一定要有耐心”。
“孩子什么都懂,你对她有爱,她就会回报你爱”。
当孩子哭闹时,您常说,“大人还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何况是孩子”……
我记得七岁那年,家里很穷,那时能吃到一根五分钱的冰棍儿就仿佛到了天堂,为了吃根冰棍儿,我做了件疯狂的事儿。我偷偷的去衣柜的抽屉里找到了装钱的包,我紧张而兴奋的拿走了家里仅有的两块钱,小心的保存起来,想象着第二天冰棍儿在嘴里一点点的化开,浸入味蕾的幸福。不巧那晚突然停电了,您想去买蜡烛,您去找那两块钱,我躲在角落里担心而慌乱的听着您和爸爸的对话,看着你们着急的翻来翻去,直到最后失望的放弃。我心里害怕极了,觉得冰棍已经没有那么美好了,那两块钱仿佛一颗定时炸弹,我一心想把它扔掉。待你们进到里屋时,我偷偷的把钱放了回去。我忐忑的等待着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但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您从未提起过那两块钱。我也再没偷偷的拿过任何的东西。
长大后,有一次我好奇的问您知不知道钱是我偷的,您慈爱的笑着说,“已经猜到了”,我更加好奇,问您为什么没有揭穿我,批评我,您说觉得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应该已经很害怕了。那一刻我对您肃然起敬,是您的信任,宽容和睿智让您选择了假装不知,选择这样一个谜一样的结局,却带给我一辈子的受益。
#新中式宠妈艺术#妈妈,我想对您说二、有您就有家
我在记忆中寻觅,希望抓住些重大的闪光的事情,却是徒劳。您的爱是琐碎的,是遍地开花的,它浸润在衣食住行中,如苔花般米小,却开出牡丹的灿烂。
记得小时候,每天午睡后您把我唤醒,帮我梳个漂亮的发式,让我美美的上学去;记得我在灯下写作业,您坐在我身边一边陪着我,一边静静的纳鞋垫;记得深夜我们都睡得死沉,您却在灯下为我们织毛衣,一针一线,温暖了每个人;记得每天早晨您把我叫醒,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让我吃饱再去上班;记得您在路边等我下班,天黑了,您慌了,您眼巴巴的望着我回来的方向,直到我的身影出现,您才轻松的笑了;记得考研的那几个月,每晚11点半您从梦中准时醒来,为我备一碗热气腾腾的蛋羹,嘱我早点休息,为我轻掩门,静静的离开……。
记忆中有太多这样细碎的小事,仿佛阳光般四处流溢,广洒在我身上。
女儿出嫁是母亲快乐又难过的日子,您精心的为我准备嫁妆,看到别人的女儿结婚什么都有,您默默的在背后流泪,但您尊重我的选择,尊重两个人共同奋斗的想法,只要我认为幸福,您就无声的支持。
怀孕时您比我还紧张,有一次去广场玩,广场上人多有些拥挤,我兴致勃勃的挺着大肚子往前走,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您的注意力却全在我身上。几个人拥过来,您突然冲到我面前,用双臂挡在我前面,挡住涌向我的人,还着急的喊着:“别挤,别挤”,我都被您的声音吓到了。那一刻您就像一只老母鸡在拼命的保护自己的鸡宝宝。
有您才有家,许多年在外漂泊,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报喜不报忧的我默默承受,每年都会大病一场。每次病了,只要回到家中,躺在您的床上,吃到您做的饭,感受您担心的眼神,听着您关切的唠叨,心就平静下来,放松下来,就治愈,之后再带着满满的劲头继续去打拼。
三、以您之心换彼之心
年轻时,您没有走出过那个小村子,但您却教会了我为人处事,教会了我善良、坚定、踏实和努力。
您常说:“人心换人心”。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没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儿”。
“父母有不如自己有”。
您还说,“只要你们好好学习,我砸锅卖铁也供你们上学”……
这些民间智慧凝结的朴素道理,比那些书本上的文字更深入我心,我喜欢听,喜欢琢磨话里的意思,更喜欢从您身上寻找这些话的影子。
您认真细心的做好自己的每件事,衣食住行每样都安排得有序、有爱;柴米油盐,尽管是小事,您却经营着大智慧。
您对邻居以诚相待,谁家需要帮助,您都会倾力相助。家里自产的水果熟了,您就摘了,选了,用袋子装好送到各家去让大家都尝尝。
您对亲戚视如己出,谁家有困难,您都会倾尽所能。家里有新鲜的东西,您总会分成几份儿,兄弟姐妹一个都不能少。姨病了,您贴心照顾,做饭、收拾卫生。下雪了,天不亮您就去把她家院子的雪打扫干净,免得滑倒……。
您对小辈儿也是尽力尽心,哪个孩子生宝宝,您买了小米、鸡蛋第一时间送过去。您选上好的衣料和棉花,精心的为孙子辈儿准备棉衣棉裤……。
您住院时,小辈儿电话不断,舅舅舅妈在手术室外面焦急的等待,姨姨们一次一次来看望您,尽心的照顾您……。我真真的感受到您说的“人心换人心”。
您言语不多,但您身体力行带我们走人生路,我们姐弟一个个走出农门,接受高等教育,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不抱怨,不攀比。是您的自强、坚韧、努力使我们也如您一样的内心丰盈,是您赠予了我们一生享用不尽的宝贵东西。
四、我陪您变老
您还不服老,您还像年轻一样,一干起活儿就停不下来。每次放假回家,您总是忙得不可开交,千方百计的把最好的饭菜端上桌,您累坏了,却满足的笑了;您还是一到我家就不停的收拾打扫;您还是走时把厨房收拾干净,把地板擦亮,把衣服收进衣柜,把冰箱塞满食物……。
您老了,您也许不觉得,但我感觉到了。您总是不停的问“节假日回来吗”,“没时间就别回来了”,可您却眼巴巴的盼我们回;您每天都要打电话,听我说一声“吃了”、“没事儿”,您就安心了。
有一次,手机响了两秒钟,我正忙,看是您打来的,想应该没有什么事儿,就没接。不一会儿手机又响了,又只那么两秒钟,可实在是抽不开手。当第三次又那么两秒钟之后,我回了电话,“怎么了,妈?”
“没事,是不小心拨错了。”
“嗯……”
之后您就忙不迭失的问起来:“吃了吗?”、“吃的什么?”、怎么那么晚才到家?”
从您急切的声音里,我知道您哪里是拨错了,分明是一直惦记,想打又怕打扰我,一直在试探。
忘了从什么时候起,每天一次通话成了一种生活习惯,仿佛吃饭睡觉般不可或缺。而话永远是那几句“吃了吗?”,“吃的什么?”,“干什么呢?”。当打电话成为您生活的寄托,当惦念占据您心中大部分时,我知道您真的老了。
在我面前您更像个孩子,做饭要问我放什么,买东西要问我买多少,吃饭要问我几点吃。您时常看我的脸色,看我的表情,揣摩我的心思,然后决定事情是否要做,要怎样做。
您老了,但请相信,我会陪着您慢慢变老,我会挽着您的胳膊,陪您逛早市,看着您和一群老太太挑捡些廉价的残次品,然后兴奋的说:“这个质量真好,这个真便宜”,过段时间您不注意时再偷偷给您扔掉;我会坐在电视机前,收起手机,和您一起看“幸福有配方”;我会拿着电话,静静的听您把一件事反复唠叨十遍;我会听您的话,穿上秋裤,每天泡脚;我会继续给您买新衣服,看着您兴奋的试穿,又高兴的收起来,然后拿出几年前买的已经小了却还崭新的衣服凑合着穿,我就默默的看着、笑着,不再唠叨“有衣服不穿也是浪费”,您偶尔拿出来试试,您满足的说“我还有好几件新衣服没穿呢”,只要您高兴,我就高兴。
曾写过一些关于父亲的文章,因为父亲个性鲜明,记忆中总有几件深刻而独到的事情让我不禁想付诸笔端。对于您,想写却迟迟未敢动笔,因为不知如何动笔,不知从何写起。您的爱是那么无处不在,那么微小而平常,以至于不知抓些什么。今天写下这寥寥数千字,苍白而无力,写下的不及您的万分之一,也许记忆中很多事已淡去,但您陪伴我留下那些痕迹却成为我之终生。
妈妈,我想对您说,我为有您这样的妈妈而骄傲,就像您为有我这个女儿而骄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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