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部荡》之七

作者: 徐云喜 | 来源:发表于2017-11-01 07:48 被阅读228次

    老部荡之七一一一平凡四邻有风骨

    皓月柳树深,和风吹闲云。

    四野蛙声启,枝头挂蝉鸣。

    万星衔香草,翩翩舞流萤。

    抚琴山石上,幽幽故园情。

    故乡的夏夜,静谧中有喧闹,闷热中有清凉,这都是与老部荡的赐予分不开的。湖边四野的蛙声此起彼伏,叫嚣着夏的炎热,微微的湖风吹遍周边万物,给生命以解凉。温婉的月亮洒下银光,眨眼的星星述说着思念。

    每到夜晚,我们会到门口稻场上乘凉。那时候没有电视,大人会给我们讲述天上的奇异故事,说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对应着地下的一个人。没有电风扇,母亲便用芭扇给我扇风。还记得姐姐跟邻里大嫂学唱的民歌‘正月里,空尚滴也空阿,老板搭信阿要开工,丢不得父母舍不得妻儿……’,后面的我记不到了,讲述的是给地主做事的长工(一年上头给地主干活的农工,有点像现在拿年薪的工人),从正月唱到腊月,平淡中有韵味,在我幼小的心灵留下朴素又沧桑的韵律。

    有人说,山有山的巍峨雄丽,水有水的灵性豁达,于是,老部荡周边的乡亲出了很多人才,他们虽不闻达四方,但在我们那个小村庄,也是一方名人。

    那年我十岁,很多记忆在脑海深处生根,琴棋书画的概念也在那时发芽。

    我们队,琴有会拉二胡的张嗲,棋有擅攻能守的曹伯,书有笔走龙蛇的云洪,画有泼墨山水的云山。

    琴,莫笑高情隐山村,且学长啸坐幽林。七弦轻抚志不改,无限春秋荡古今。

    棋,风雨随它万事空,浊酒一杯喜相逢。杀伐攻守智谋远,万里江山尺盘中。

    书,自古幽香远胜花,临窗雪案可为家。思意悟境千百卷,心自玲珑气自华。

    画,雨断山腰景现明,烟藏水口静无音。淡浓墨影随笔走,桃李花开歇蜻蜓。

    善拉二胡的张老先生,只记得是一位清瘦和蔼的老爷子,常喜欢在老屋前的柳树下拉二胡,于眯眼凝神摇头摆肩的动作中,流泻出悠扬婉转的琴音,一首《梁祝》萦绕心怀,与故乡的记忆不可分割。

    (忆张老先生,拉二胡)

    端坐大板凳,竹椅围乡亲。

    左腿置琴筒,顺手扶琴身。

    琴轴微调转,琴杆试千金。

    二弦振琴马,弓子右手拧。

    微闲朦胧眼,颔首拉颤音。

    婉转仙乐启,悠扬拂柳林。

    双歌汉胡姬,更奏宋元明。

    童年一别后,从此忆张君。

    小时候,离我家三户,有一孤寡老人,我们都叫他曹伯,据说年轻时就迁徙过来了。曹伯体形微胖,眼有小疾,和父辈们的关系都很好,谁家有事请他帮忙从不推辞。他特别喜欢小孩子,邻里小孩只要被打得呱呱叫,曹伯会飞快地跑过去护着我们,带去他低矮的土屋避难。

    曹伯有两大爱好:钓鱼与下象棋。他能在老部荡边垂钓半天,然后回来把多余的鱼分给邻里,也许,他坐在湖边,钓的是鱼,守的,是寂寞。据说曹伯下象棋很厉害,十里八乡少有对手,那时候我连车马炮的走法都不会,只会站在旁边看大人指指点点热闹非凡。

    我下象棋启蒙是和邻居堂兄云智学的,兄弟俩常躲在他五平米的小房间将军到半夜,待我外出求学游历四方棋艺小成时,现在回家乡都很少有人下棋了。

    在我10岁的秋天,放学后听母亲说曹伯被他儿子接走了,原来曹伯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不知什么原因远离家乡40多年,落叶归根是一种欣喜,而曹伯的离开,让我感伤了好久。

    曹伯不知什么原因,落难到我们岗上,徐姓为大姓宗族,族中老人看他可怜,收留了他,让他在宗族祠堂旁边建了两间小屋,这一住就是四十年。他从来不说自己的往事,以我们黄土岗上为家,同每家人都相处很好。

    我们那个徐家祠堂据说在文革中被毁了,再也没有重建。但上徐家岗与下徐家岗的老人都记得那个地方,二十年前云洪兄收蟮鱼,在下徐家岗,只要是徐姓家中的蟮鱼是不卖给别人的,说养在这里也要等我们祖屋祠堂的家人徐云洪来收才卖。云洪兄念及此事,满脸的尊敬与感激,给我发的微信还发了流泪的图片,让我心头一暖,在这重利薄情的社会,那种宗族的亲情与邻里的友情,已离我们渐行渐远。

    (棋。忆曹伯)

    乡村畔湖水,老屋有高邻。

    皱脸挂笑语,待童若亲生。

    农事无大小,援手有真情。

    双痴钓与弈,孤老未终身。

    徐云洪,我的堂兄,也是我少年时的老师。他敏而好学,幼年即负盛名,因家境贫寒高中未毕业便辍学回家务农,后来在我们村小学教书,用厚重的品德与多艺的才华教导了我们很多知识,主教我们的数学,音乐,体育。在老家刚通电的时候,是他挨家挨户帮助组线装灯,从不收取一分钱的报酬。

    云洪兄写得一手好字,每到春节,邻里数十家的春联总让他帮写到深夜。教书15年,生有二子,因负担过重,在务农的同时,每天清晨便出门收购鳝鱼,再转手到县城,由两轮自行车到两轮摩托车,历经风霜雪雨,从未退缩与怨言。虽早生华发,但依旧青翠挺拔。

    (书。云中彩虹)

    年少有奇志,授业三尺中。

    机电助邻里,笔墨惠乡农。

    厚肩双轮启,傲骨九秋蓬。

    花发岭南雨,久仰黄山松。

    徐云山,是我堂兄,亦是我少年时的老师。温文尔雅,才华满腹,也是半农半教,闲暇时笔耕不辍,颇多佳作见报,擅长山水丹青,自由挥洒浑然天成。云山兄平生谨慎,不沾烟洒,独爱书画,未曾他乡远游。

    云山兄淳朴得几近古板,现在的祭祖,所有人都买的电带彩灯上坟,只有他一个人,还是用20年前的拜祭模式:用报纸折成支灯筒,用竹竿撑起四支角成方形,中间放一支蜡烛(之前用墨水瓶加煤油做的灯)。我知道,他不是舍不得那几块钱,而是坚守着古老的那一份传承。

    云山兄在小学教语文,教了35年,35年的民办老师,他从18岁的青年,教到现在的半头白发,依然站在讲台上,传道授业解惑,那一双双清澈的眼睛,那一张张可爱的脸,是他坚守讲台的力量源泉。

    30年来的民转公,永远没有机会轮到他的身上。倒是10年前小学合并,他被辞退了,后来教师流失过多,又返聘他做代课老师,这一代又是10年。现在的工资每月1600元,若不是家中几亩薄田,如何能养家糊口,养娃读书,35年的老教师啊!还不如任何一个做小工的农民工的一半工资,这样的教师待遇,这样的基础教育,请问诸君,你们会做何感想。

    (画。云里华山)

    轻羽纶巾儒,传道著紫衣。

    犁耙垄上愉,丹青城中稀。

    腊梅湖边展,新竹山与齐。

    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

    十岁时的故乡,蓝天白云,水秀林青,我也在父亲严厉与母亲的慈爱中,慢慢长大。父亲已走了二十五年,母亲也白发苍苍八十高龄,我永远感受于母爱似海的恩赐中。直到近而立之年,历经风雨坎坷路,才体会到父爱如山的真言,在那个贫穷的年代,一家大小八口人的生活,是父亲用宽厚的肩膀,给我们撑起一片蓝天。吃了上餐愁下餐的日子,家庭的重担,让久病的父亲日渐佝偻,苍白的脸色愈显憔悴,而我,总惧怕父亲棍棒之下出孝子的教条。

    感恩父亲!从小教我背《三字经》《百家姓》及数十首唐诗。感恩父亲,用他军人的体魄,教诲我做人的坚韧与良知。

    感恩母亲!从小教我善良与诚实,忍耐与坚强,在凄风冷雨,孤苦无依的时候,是母爱感化我,让我有乐观坚强生活的勇气与动力。

    感恩哥哥姐姐!在她们的呵护下,我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而今我已届不惑之年,在哥姐的眼中,还是他们心中那个调皮又善良的小弟弟。

    感谢宗族亲人!感恩邻里乡亲!是他们的淳朴与善良,厚徳与高义,让我们外出的游子,感到那浓浓的乡情。

    老部荡的水土,养育了一方生灵,故乡的雨水,总是十天半月下个不停。

    老部荡的风情,眷恋着每一位湖边长大的孩子,湖边的杨柳,正值婀娜,湖边的桃花,正值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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