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蒂克消亡史》里的故事并没有连贯性,事实上,它也不是讲述黑白两道通吃的上海老大如何在遭暗算后进行复仇的故事,它其实真的就是以罗曼蒂克的音乐和舞美完成了关于爱的若干篇章。
第一篇章。上海黑帮老大陆爷在其妹夫的茶馆里会叫罢工的代表,用一只断手吓退了工人代表的士气,乖乖投降。心狠手辣的陆爷明里表示要把工人代表送出上海,暗中却指使人把他处理掉。第一篇章的故事就发生在押送工人代表的途中两个小打手之间的对话。其中一个初来乍到的小打手说起自己在乡下有个相好的,为了能有钱回乡下把那姑娘娶回家,就来上海混生活。另一个打手问他有没有和那姑娘怎样过,纯情的小打手不解其意,弄懂以后羞涩万分地表示,他只牵过姑娘的手。于是,两个打手之间开始了男女关系的讨论,小打手被人称作童子鸡,画面充满了初涉爱情的甜蜜感。然而镜头一闪,给到了那个工人代表身上,鼻青脸肿的工人代表被推搡着赶下了车,前面不远的乱石处便是他此生的终结之地。早已经有人在那里挖好了工工整整的一个坑,很漂亮的作业似的长方形的棺椁形状。刚才还羞涩地说着自己的初恋,带着发财憧憬的童子鸡狠狠地举起手中的铁锨砍死了工人代表,鲜血溅到他的脸上,使他变得狰狞,那张脸刚才还对爱情和生活有着无限的憧憬。
第二篇章,以陆爷不与日本人合作被灭门为背景讲了童子鸡的爱情故事。童子鸡一干人等在门外接应和日本人谈判的陆爷,不曾想陆爷的拜把兄弟出卖了陆爷,枪杀了在场外等待的所有小喽啰,童子鸡作为喽啰中的一员被同伴挡住了身体竟大难不死。这是本片里的第二场枪战场景,第一场枪战是陆爷和日本人之间的厮杀,虽是枪战看起来却并不暴力,相反的,横陈在地上的尸体摆出的姿态和他们身体里流出的血在画面上营造了一种浪漫的死亡的美。陆爷的妹妹,穿着旗袍倒在血泊里,镜头里是她半张带血的脸和一只并不充满恐惧的眼睛。第二场枪战里依然是凌乱的尸体血流成河,爬起来的童子鸡已看不出人样的血淋淋。他手里还握着同伴给他的一把钥匙,在这之前,同伴告诉他,今晚要让他知道女人的味道。跌跌撞撞的童子鸡找到了同伴说的地方,打开房门,坐在堂前的椅子上,隔着帘子能看到里屋的床上影影绰绰地躺着一个人,而此刻,刚经历过生死的童子鸡心里只有绝望。镜头又一闪,数天后童子鸡和里屋的那个卖身的女人面对面坐着。女人让他走,他说他不走,他已经离不开她。他说他要赚钱养活她,不再让她做那生意。
第三篇章,故事又回到三年前。陆爷的王老板娶了电影演员小六。小六不甘寂寞,频频给王老板戴绿帽子。电影演员小六似乎有着明星梦,她对自己的丈夫王老板和陆爷这群人非常了解且深恶痛绝,她又无法摆脱,只得做一个浪荡的女人麻醉自己。王老板忍无可忍却终是没有下了决心杀她。陆爷让自己的妹夫,日本人渡部送小六出上海经苏州再北上。一路上,渡部鬼使神差地起了色心杀死了司机和小六的新欢赵先生,强奸了小六并将其虏走。而这篇里讲的故事是关于吴小姐的。吴小姐是上海的当红女明星,她却有个不成器的丈夫。镜头一闪,吴小姐和她丈夫在拍电影,默片的黑白电影里,吴小姐的丈夫很笨拙。而这样笨拙的丈夫却背着吴小姐偷偷搞上了国民党高官的姨太太被抓了个现行。吴小姐求陆爷帮忙,找到了戴笠才赎回了自己的丈夫。第三个关于爱的故事便是,没本事的丈夫为了前程竟劝说自己的妻子吴小姐做戴笠的情人。
第四篇章,留给小六和陆爷的日本人妹夫渡部。渡部虏了小六藏在他的日本料理店地窖里做他发泄兽欲的奴隶。这对于小六来说很讽刺,一个总想要自由而不惜作践自己身体来反抗的演员,却成了别人专属的胯下之奴。渡部对小六早有不轨之心,一次聚餐中,渡部坐在尚是王老板妻子的小六旁边,替她拾起了白绢帕。而渡部这个角色很耐人寻味,一个做了中国女婿的日本人,娶了中国女人,生了两个孩子,脱下和服,换上长褂,说着上海话,几乎没有人还认为他是日本人,而他也一直表示着对日本人的极大厌恶。实则,他是日本军方的间谍,是他与陆爷的二哥勾结设计杀了陆爷一家,也要了自己妻子的性命。他看起来是个对自己的天皇无比忠诚的一个人,但是,他私心地放走了陷在围困中的陆爷,为的是让陆爷扶养自己的两个儿子。他私心地圈起小六,并在最后关头不忍心杀掉她。他的极端矛盾体现在他会善良地对待一只猫,却残忍地杀害自己的妻子。他的极端矛盾还体现在他忠于天皇又困于亲情。影片最后,陆爷带着他的两个儿子找到了已沦为战俘的渡部。那一刻,他已经不是妹夫,他是敌人。渡部不再同陆爷讲上海话,那一刻,他是个地道的日本人,他拒绝忏悔。于是,陆爷当着他的面枪杀了他的大儿子,渡部立刻瘫软了下来,他死于被陆爷在收容所发现的小六的枪下。
这就是本片里的爱,有单纯之爱,肉体之爱,夫妻有名无实的爱,变态的执着之爱,以及陆爷对小六的萦绕一生的理想之爱。更有家国之爱,民族之爱。在渡部强奸了小六之后,小六曾有机会杀掉渡部,但那时小六把渡部当做一个为她意乱情迷的中国人而不忍下手。当饱受折磨后的小六再遇见渡部,他看到的是侵略自己国家,凌辱自己肉体和精神的日本人,所以那一刻,她按下了扳机。
在这部影片里,我还看到了中国文化的包容之爱,脱下和服的渡部变身上海人,被陆爷及其群体接纳,更成了陆爷的妹夫。而当他露出狼子野心后,则非我族类必杀之而后快了。
整部电影以上海话为主,这是又一个罗曼蒂克的地方,软软的腔调配合十里洋场中惊心动魄的故事,实在是一种冲击下的美感。总之,在这部影片里,罗曼蒂克从未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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