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

      天气晴朗的时候，搬一个小半人高的凳子，放到门口的空地上。拿出尼龙袋子剪成的披肩，准备好推子，婶子就开始给大家理发了。

      理发的人不多，一般就三四个。婶子先喊了嗓子，一个一个来，不要着急。接着坐上去一个人，推子便开始咔嚓咔嚓起来。其他的人在一旁看着，聊天着。

      冬日里，闲下来的农人没事干。理发，洗衣服，收拾房子就成了重要的事情。婶子喜欢热闹，总是叫了人来，以理发的名义把大家聚集到一块，聊些家长里短，说些东邻西短。

      坐端正了，腰不要猫着。婶子总是这样说理发的人，一手拿梳子，一手拿推子。咔嚓咔嚓，头发便一绺一绺地掉了下来，落在温暖的阳光里。

      村子里有个理发店，但理一次要一块五毛钱。一块五毛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买不了一件衣服，但可以吃一大碗杂酱面或三个烧饼，顶一顿饭哩。因此，一些人想省这个钱，便不去理发。实在不行，就胡乱在家对着镜子用剪刀剪了，像狗啃了一样。

      没人笑话你。大家其实都一样，天天在地里刨食吃，不是汗就是泥的，挣个钱不容易呢。

      婶子给人理发不收钱的。她就是图个热闹。隔上半个月一个月，她就搬出了凳子，拿出了推子。先是给他的男人推头，然后给他的儿子推头。路过她门口的人或是到她家串门的看到她在理发了，就随口说一声，我这头发也长了，给随便理一哈。婶子边忙活边说，你先把头洗了，然后再过来。

      一会儿，等待理发的就有三四个了，都是洗了头过来的。有的抽着烟对婶子说，你这理发水平越来越高了么，可以到县城里开个理发馆了。有的织着毛衣对婶子说，到了时间就想让你给理理发，不理发人就感觉急得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在夸赞着婶子。

      婶子一般理发很少说话，专心致志地用推子推头，用剪刀修理。一会儿左看看，一会儿右瞧瞧，一会儿把你的头拨一下。一刻钟左右，就理好了一个人。稍微用海绵把头发碎屑收拾收拾，把尼龙袋子取下，转过身腾一腾。一边说，要把头发再洗一洗呀。

      然后，稍微歇一会，下一个人就开始了。

      婶子理发的水平和村子理发店的水平差了一点点，她没有专门学过，就是跟着自己的审美标准和感觉去理，但理的不难看。我常常是被母亲叫了过去，说让你婶子给推个头。

      于是我在家里的脸盆里，用茶壶烧的热水，就着洗衣粉洗了已经长长的头发。经常是洗的水沫子钻进了脖子，还带着热气就出了门，走上百十米到婶子家的门口让婶子给理发。

      那时的冬天人们都闲。天气好的时候就在阳光下支一张桌子，搬几个板凳，叫上四个人一块打牌了。或是隆冬的夜里打牌，一打就到凌晨四五点，输了的掏点钱，出去喊醒小卖部的买几块点心，大家一块吃了，完后各回各家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