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你快醒来吧。”
“我是雪朗,我回来了。”
“簌簌……”
我身处虚无之境,周身朦胧得令我绝望,梦魇让我越来越难受,唯有雪朗一声声的呼唤如光清晰。可我仍然如同溺水,拼命地想缓解窒息、逃离这种接近死亡的感觉,奋力突冲,涉破迷雾。
终于,终于我睁开双眼,一线午阳迷蒙地照入眼帘。
“簌簌!”雪朗欣喜的神色尽落去我眼中,“你总算醒了。”
“嗯……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容我缓缓道来。”
我还不及回答雪朗,有人启门而入。
我抬眸望了一眼,来人为一男子,风神威雅,气势凌人。着一袭沉蓝深衣,袖绣暗金红纹,成蛇蟒图案。见此,我心下一惊,旋而对上他的眸子,黑澈无底。
他与我对视如同对着空气,眸里无半分情绪,眼神却在转向雪朗时锐利如剑。雪朗忙起身,恭恭对着那人行礼退出门去。
我正心中疑惑,他开了口:
“你叫簌簌?”
“嗯。”
“我名为浅渊,是你的叔叔。”
“叔叔?”我冷笑着。
“你的父亲是当今圣上。”他见我冷笑略有踌躇。
我心中惊骇,却不发一语,暗自蹙眉。
“我现今前来,是要迎你去皇宫。”
想必我此刻神色孤伤,浅渊的语气软了下来。
“若你愿意,可即刻宣旨封你为清宁公主。”
我浅浅笑了,“何必问呢,不是明明封号都拟好了,圣旨都带来了吗?”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赞意。随即恢复如初,“是的。”
“皇嗣凋零,太后的意思是不能让皇族流落在外,况且,皇兄病重,恐怕……”
“知道了。”我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十四年来从未出现的父亲是天子又如何,他坐拥天下,可是能还我娘亲吗?
浅渊不再说下去,而是开门将圣旨拿了进来。众人皆在门外齐跪。
在浅渊清朗肃穆的声音里,我跪坐,将目光放向阶上雪朗,突然觉得自己被授予的不是尊贵的身份,而是最沉重的寒意与孤独。
天渐暗,与人诉别,踏上去京都的马车,安坐时我倦极了。
我阖上眼,倚窗小憩,车外山风顺着扬起的轿帘不时侵入,微凉如水。俄顷,觉着车马在竹林曲道上行得缓慢,我睁开眼,伸手掀开半窗锦帘,看见路旁碧青高竹与秋染红枫枝叶交织。纯粹又热烈的色调揉在一处黯淡了林间稀疏的阳光。再入眼帘的又是玲珑青竹。我略感闷抑,无心再看,正想放下车帘,浅渊却打马靠近。
“簌簌,你是舍不得这里罢?”
“还好,只是奇怪车马前行过缓才掀帘看看。”
“原是这样,我原本的坐骑前蹄受了伤,所以命他们缓些,若你嫌慢了,也无妨快点。”
“不,停下罢,我想看看马儿的伤。”
“好。”
他向身后厉声呼到:“停!就地休整。”众人闻声而止。
我下了车,走近那匹马,神气俊然,眸色孤伤,浑身枣红烈毛,额前一点白须如晖,四蹄踝上一层雪绒。我低声到:“四蹄踏雪。”
“不错,它就名为踏雪,只是生人近身它会防备,你当心。”
我接着靠近踏雪,轻轻望着它的黑瞳,直到它如深谭的眸子传达出对我的接纳,我伸出手,它顺从地将头移过来任我抚摸。
“我当初驯服它都用了两月。”
我笑了笑,没有答话。另一只手接过浅渊递过的草料,喂给踏雪。它长尾扫了扫,欢快地吃起来。
我蹲下身,仔细看了它的前蹄,一处割伤,白骨初露,筋肉模糊,褐血半凝。见此,我心里闪过一丝疼,不觉蹙眉。
“能医治吗?”
“我要找些草药。”
“好。”
旋而,草药找齐,我喂踏雪吃下。后用白娟浸了温水轻拭它的伤口四周,待我处理好,踏雪应声倒下。
那一瞬,浅渊变了脸色,空气凝结。
我轻轻抚着踏雪,“草药里有麻草,会令踏雪昏睡几日,应当足够我们去京都。另,将轿卸下,让踏雪躺在车上罢。”
“嗯。”他点了点头,吩咐随侍将踏雪移至车上。
我站在原地看着浅渊,白阳打在他的眉宇间,玉树临风模样。
“与我同乘一匹马?”浅渊走过来问到。
“我还有得选吗?”
他怔了怔,随即浅笑,“好。”
顷而,一切就绪,再次前行。
被浅渊护在身前,我闭目养神。明明暗暗的阳光一一掠过我的眼帘,一闪又一灭;远远近近的鸟鸣一一撞入我的耳廓,一起又一伏。如梦如幻,似雾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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