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两生花（4）一团迷

【连载】两生花（4）一团迷

送走许云帆后，查小茶和许常一路无语，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一个人清静几天，其实许常也这么想，只是两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情感状态再也回不到以前，这一点他们心照不宣。

“那个，我得回趟酒店，Eric还在呢，我怎么也得过去看看，不然苏珊问起来没法交代。”一向痛恨周末加班的查小茶，觉得此刻Eric是她的救星，可以让她暂时逃离这种尴尬的关系。

“我送你吧。”许常的语气也如释重负，

“不用了，我打车去吧，你回宿舍吧。”顿了顿，查小茶觉得还是补充一下比较好：“这副总刚巡完店，下周我们肯定要等反馈、拿意见、开会讨论整改方案什么的，肯定比较忙，咱们下周末见吧。”

“好吧。”

查小茶头也不回地跳上出租车，许常一个人在路边掏出手机边刷屏边掩饰着自己不自在的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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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小茶和许常毕业后，并没有像其他大学情侣一样租一套一室一厅的小公寓，开始柴米油盐的同居生活，只因为两人的公司相离甚远，一个大南头一个大北头，取中间点租房子只能是市中心附近。说白了就两个字：没钱。另一个原因，毕业前查小茶先于许常找到工作，自然就先搬入了员工公寓，许常晚一点签到了建科，也就顺理成章地夹着铺盖卷入住了员工宿舍。两边的公司都是吃住全包，条件也都不错。说白了再加上两个字：省钱。

于是他们如同周末夫妻一样，平时各忙各的，每天微信视屏一下，周五晚上见面，下馆子打打牙祭，然后结伴去城市周边玩，无论是热门的度假村和冷门的小村镇，无论是温泉酒店还是村寨民宿，都有他们的开房记录。

和室友高西西不同，查小茶不掌控许常的工资卡，也没有那个欲望，她觉得谈钱伤感情，只是两人开了一个账户，美其名曰“爱心账户”，每月发了工资，第一件事就是先将工资的三分之一转账至爱心账户，虽然微薄，但也在履行将收入的三分之一用来储蓄的定律，为未来的小家存粮储米，就好像有目标有奔头一样，想想心里也踏实。

机场离酒店很远，出租车上，查小茶看着一栋栋高楼，想想爱心账户里的余额，再比比居高不下的房价，心里叹了口气，许云帆说得对，没有面包，何谈爱情。

回到酒店，从周董口中得知Eric早上到自助餐厅吃早餐，之后以儿子要和他睡为由，换了一间大床房，又让儿子“故意”把保险柜弄得无法打开，叫来工程部和安全部的员工来处理，随后就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也没有退房。临走前在大堂转悠了半个小时，去了玉石专卖店，又看了看书法展，其实是通过观察照明和员工使用电梯的情况来检查最近集团“节能减排”计划在本酒店实施得如何，集团倡导5层之内没有特殊情况走步梯。

Eric出去大半天了，能干嘛呢？查小茶心里嘀咕。

给苏珊打电话汇报完情况，查小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向来恨死周末加班的她，此时觉得世嘉酒店犹如娘家一样让自己安心，令自己温暖。至少在这里，只要认真工作，勤恳敬业，总会有种存在感，没有无厘头的反对票，更没有什么感情的牵绊，大家各司其职，自然也会各得其所，为了利益大不了各逞其能，但聪明人也不至于动不动撕破脸。

“你在这里耗着有必要么？”顺着敲打桌子的修长的中指与食指，查小茶抬头看到了白松。

“白经理，你两天都值班啊？”

“昨天是必须值班，今天是自愿值班。”

“呦，这么敬业啊？”

“马上中秋了，抓紧和广告公司拍板把酒店宣传片的主题定下来。”

“这不是张主管的事儿么？”

“小张有事请假了，我亲自来吧，宣传部除了几个美工也就我俩了。”白松在对面的办公桌坐了下来：“Eric暗访，苏珊一个劲儿要你盯着也干嘛？”

“大概是给她汇报情况，她好心里有数吧。”说实话，无论暗访还是明巡，就是个挑毛病找不足解决问题改进更好的过程，临时抱佛脚也不能解决实质存在的弊端，这一点查小茶很清楚。

“没必要，本来就是一个改进的过程，现在弄得人人都知道赵总暗访，这不是在做面子工程么，自己糊弄自己。”白松一语道出实话。

“瞎说啥实话啊你，人人都知道，就你说出来，你傻啊你？”和其他部门的男领导讲话，自然比和苏珊聊天要轻松一些。况且面对白松，查小茶觉得他不像个领导，倒是像个文人，时而文艺，时而随性，时而捉摸不透。

“怕什么，我在集团公司呆了六年，什么事儿没见过，何况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白松的表情仿佛要签生死状去前线一样。

“啥意思？要发什么事儿？”

“天机不可泄露。”白松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睛撇撇嘴，端起星巴克发售的新款咖啡马克杯，抿了一口咖啡。

“难道我的预感是真的？”查小茶盯着咖啡杯上的女神图案，自言自语。

“什么？”白松的表情由玄虚瞬间变为警惕。

“那个，没什么，我得走了，高西西一会儿回来，她又忘记带钥匙了，我得给她开门。”

“预感，难不成你会算命？”白松望着这小丫头片子的背影，嘟囔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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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小茶拖着疲惫的身体与心灵回到公寓时，高西西正坐在门口台阶上和男朋友打着电话，这个异地恋的女孩，还拿着男友杨铎的工资卡定期给男友发工资，难怪男友一天抱怨和哥们出去喝酒没钱没面子。

“行了行了不说了，一会儿微信给你转账过去不就行了么，小里小气的。”高西西收了电话，给了查小茶一个熊抱：“亲爱的你可回来了，我听着花花隔墙挠门的声音，恨不得砸门冲进去。”

花花看到出差一周的高西西回来，激动得尿了一地。查小茶一边拿拖布，一边问高西西：“培训的怎么样？有烂桃花开没？”

“你就不能盼点好的。培训挺累的，新的现金管理系统还是需要花时间去熟悉的。不过我听到风声说咱酒店要改革组织架构。”

“什么？”一个激灵，狗尿没拖干净，反倒把拖布全糊到自己脚上了。

“你看你，你别一惊一乍的，再怎么变，咱们小喽喽们还不是该干嘛干嘛。”

“你听谁说的？”

“集团总部的财务部长——的秘书。”高西西不以为然地一边卸妆，一边说。

“你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儿啊？”

“培训的地儿离杨铎的城市不远，有天他去看我，中午时间紧，我们就在世嘉的员工食堂吃饭，吃完了我就寻思去大堂吧里坐一会儿，然后下午又该培训了，我想着把重头戏放在晚上……”

“你能直接说重点吗？”查小茶即将耐心全无。

“没劲，就关心工作，不关心我。好吧，我刚到会议室，发现手机没了，我就去大堂吧里找，这时候我就听见财务部长的秘书在大堂吧里打电话，声音不大，但是那时候没人，比较安静，隐约听到‘改革、架构、整合’什么的词儿，就是说咱酒店呢。就这些了。”

“一个财务的秘书他消息这么灵通啊？”

“查老师，人家好歹是集团总部的好吗？”

“看来我的预感是正确的，我这几天总有预感要出事儿。”

“求你了，改革是好事儿，别出事儿出事儿的，再变，咱还是干咱那点活儿，好不？”

“不，西西，我真的预感要出大事儿。”查小茶抱着花花，一副天要塌的表情。

“你们天蝎座就爱当乌鸦嘴是不是啊？”高西西把文胸把盆里一甩，拉上了浴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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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终于到了，查小茶一夜没有睡好，想着Eric巡店的反馈报告会是什么样，想着自己预感的大事儿又会是什么事儿。用高西西的话说，她这就叫咸吃萝卜淡操心，但是查小茶却觉得，自己在人资部，无论发生什么，都与人资部有关。

想一想便知，人资部除了负责整个酒店的人力资源招募选拔、培训上岗、文件档案、薪资福利、升迁调动、奖惩制度、考勤考绩、离职等，还肩负着对其他部门的监督管理职能，指导和改进部门员工的工作方法及工作效，如每周一次的质量检查，如这次Eric暗访后，酒店的整改措施落实与跟进，如监督其他部门进行宾客满意度调查并定期分析结果进行整改……这样看来，人资部同仁除了关注集团公司和酒店总经理办公室的动态，还必须发挥敏锐的嗅觉嗅到其他部门任何的风吹草动，从红头文件到小道消息，从官方信息到民间野史，都要尽收眼底，这样才能通（欺）上连（瞒）下地发挥职能作用，顺利开展工作。

每天早上，各部门经理们要去总经理办公室开半小时以内的例会，总结前一天的工作，汇报今天的计划，当然了，重点是财务部和前厅部的汇报，因为总经理肯定最关心开房率和营业额。

但是苏珊半个小时还没有回来，查小茶也无心工作了，轻轻叫了叫对面的人事主管燕明：“我总觉得要地震。”

“天气预报说了？”燕明正在统计考勤。

“预报你个头。我是说咱酒店。”

“小姐，几百号人的考勤统计起来很麻烦，况且咱的打卡机这个月维修了两次，ok？”燕明往上扶了扶眼镜，不耐烦地说到。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扯淡？”

“我觉得还是跟你聊点星座最靠谱。”查小茶每周定期给一堆人发星座运势，其中就包括被黑的很惨的处女座燕明。

“咳，咱经理回来了。”

“查小茶、燕明，来，开个会。”苏珊一副团结紧张的表情。

“其他人要不要叫来？就我俩吗？”查小茶瞬间严肃认真起来。

“主管以上级别，其余不用。”苏珊二郎腿一翘，制服下黑色丝袜的小腿很是迷人：“先别和其他人说，免得传变味儿了。刚才去谭总办公室开会，通知了一件大事儿，咱们酒店要改革组织架构，进行组织架构扁平化调整。”

“咋个扁平化？”燕明也一头雾水。

“破除自上而下的垂直高耸的结构，减少管理层次，增加管理幅度，裁减冗员，建立一种紧凑的横向组织。”不愧是多年的老人资，解释得及其专业。

“就是要部门合并，裁员是吧？”查小茶话糙理不糙，好歹学过几天《管理学》。

“正确。”

“哪我们咋办？”燕明睁大了眼睛。

“暂时还威胁不到员工，会威胁到部门经理。”

“那就行，我还有房贷呢。”燕明比查小茶早毕业两年，过着有房贷有媳妇的稳妥生活，时刻准备造小人。

“出息吧你，你就不能关心的高层面一些。这么说吧，前厅部和客房部要合并成房务部，宣传部和商务部要合并成公关部。行政部的老王和付姐要外派到西华市筹备新店，也就是说，员工生日活动和酒店大型活动组织这一块要归到咱们人资部。其余的什么部暂时还是什么部。”

“给咱部门安排这么多活，谁调来啊？”

“组织活动这一块以后就是你的事儿了。燕明比较内敛，还是负责招聘、离职和薪资福利。你负责培训、考核、质检、收集宾客满意度和组织每月一次的员工生日活动，还有酒店大型活动，诺，下个月的中秋晚会就是你负责了。”苏珊看查小茶的眼神信任大于担心。

“太高估我了吧？他内敛我就外向啊？组织活动这一块我可干不来！其实光培训和考核来说我的任务已经够重的了，不光是新员工培训，还有管理人员的晋升培训和考核呢！这马上要开展英语培训，我还负责从外面雇英语老师呢！再说了，让我连人资带行政一起做，会给我两份钱么？”查小茶终于不淡定了，如她所分析，酒店的任何变化，都与人资部密切相关，但是没想到密切到自己身上了。

“你不想混了是吧？我之所以提前和你们两个通气儿，就是为了让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查小茶，你先根据我说的，起草一个人资部最新的职能出来，今天下班前给我。明天我们开例会要讨论。”苏珊没空听抱怨，也最烦别人抱怨。

“经理，弱弱问一句：前厅部和客房部一合并，仇冰和童非只能留一个对吧？宣传部和商务部一合并，白松和李莉只能留一个对吧？这两对可都是老虎，还都是一公一母，谁留谁走啊？”燕明的职业习惯令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总是谁来谁走的。

“我也不知道。”苏珊白了他一眼，把目光移回电脑屏幕。

“你说的地震就是这个吧？你听谁说的啊？”

“没听谁说，只是Eric暗访的事儿，不知道谁走漏风声了，我就总觉得不对。”查小茶总觉得扁平化这事儿与Eric有关。

“这两码事儿吧这，扁平这事儿吧，肯定是集团公司的战略，每个酒店都一样，好腾出人手去筹备新店。再者就是现在经济也不如以前景气了，变相裁员呗，早晚有一天会危机到咱们这层和员工。”

“战略我不懂，但是我觉得咱酒店还有事儿。”查小茶有种感觉，Eric和酒店某个人有关系。

“难不成，地震完了还余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