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徐敏
近年来,位于贵阳市近郊花溪区斗篷山下的夜郎谷声名鹊起,每天慕名而来的海内外游客络绎不绝。地处山凹的夜郎谷植被茂密,景色旖旎,神秘的苗寨炊烟袅袅,静谧的思丫河由北向南横穿谷底。
据史料载,此处的斗篷山曾是古夜郎国道府夜郎邑的辖地,也是夜郎王后裔金筑府的所在地,其山顶至今仍残存有古夜郎国屯堡的残垣断壁。
原本这是一处被人遗忘的山谷,贵州湄潭县人宋培伦历经二十年,带领当地村民就地取材,以山石做画笔,人拉肩扛,硬生生将这一方山谷推向了世界。
宋培伦告诉笔者,原本他是为了坚守一份宁静,二十年前引领妻女和老岳母来到贵阳市花溪区的,设想在远离喧嚣的山涧一隅,打造一片属于自己的精神王国。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二十年后的今天,随着《华盛顿邮报》等多家外媒的相继报道,这里突然就火了,而且火得有点“惨不忍睹”。
跨年77岁的宋培伦身形羸弱却生性倔强,操着一口浓重的贵州方言,长发过肩的他说:我从来不去理发馆,实在长的看不过去了,就自行了断了断。
宋培伦自幼喜欢绘画与木刻,早在1957年便开始在各类报刊上发表漫画作品,曾荣获国家级“金章奖”等多个奖项,中国美术馆和多地艺术机构均收藏有他的木雕艺术作品。
上世纪末,宋培伦受邀前往美国参与民族文化村落的艺术创作,后受制于生活习惯以及喜静个性的驱使,他放弃了优越的海外生活回到贵州,在家乡湄潭发起并创建了画家村,但终因他“玩不过”别人,而自行离开,远走他乡。1996年,经朋友介绍,宋培伦穷其家底来到贵阳,在花溪区党武乡流转了300亩山林,抱着理想主义的情怀,在斗篷山下“夜郎自大”地打造一方梦中的精神家园。之初他坚信,在这片僻静的山谷之地,只要与自然和谐相处,就可以世世代代地延续下去,让夜郎谷安详地与日月相伴。
斗转星移二十年,他自掏腰包,雇佣当地村民,以山中的原始石料和捡来的废旧材料做画笔,以脑海中狂野的艺术形象作蓝本,拒绝取材于自然中的原始生命,不奢用一草一木,因地制宜地给一个个原始图腾,注入了鲜活的生命,清理过的思丫河犹如血脉般在夜郎谷底低婉地吟唱着。
摄影/徐敏然而遗憾的是,随着短视的城市发展步伐,人们开始疯狂地向城镇周边扩张,党武乡斗篷山区域被辟为“大学城”,十余所大专院校蜂拥而至,让昔日这方原本安谧的山林嘈杂起来,夜郎谷周边的道路越拓越宽,路面越延越深,路边的农家乐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将出来。
坐地为王般的“圈地运动”,让土豪式的发展不顾一切。只要你踏入夜郎谷的山门,第一瞥印入眼帘的景象便让人“惨不忍睹”,与夜郎谷一墙之隔的贵州财经大学,校区内高耸的两幢枣红色宿舍楼,突兀得令人瞠目结舌,那感觉不亚于在故宫的庭院之中建一幢摩天大楼。
这种粗放型的规划着实令人叹为观止,强烈的反差彰显出强权的霸道。特别是校区建设中的许多建筑垃圾,被无理地倾倒在思丫河的坡堤上,满目疮痍。据当地村民讲,更要命的是校园内的生活污水直接排入思丫河,致使昔日一眼见底的河水,如今浑浊不堪,藻类繁盛,根本看不出里面是否还有鱼的生存迹象。
多年来,我们一直在贯彻科学发展观,但那些诸如“坚持以人为本,树立全面、协调、可持续的发展观”、“统筹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等口号,不能仅仅停留在文件和口头上,一碰上“利益”和“发展”,科学就得靠边站。
如果面对普普通通的宋培伦而言,他玩出来的夜郎谷又不是什么文物,没必要让它阻碍发展的脚步,那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以大欺小、以强示弱的事例在我们身边并不鲜见,而笔者只是怀疑,这种毫不顾忌和谐体系的高等学府,能培育出什么样的人才来?
宋培伦是个极喜清静的人,他所打造的这方精神家园,随着乌泱泱的人流,迫使他开始有些无所适从。据他的女婿告诉笔者,日前他曾陪岳父去附近一个古村寨考察,那里人去寨空,绝大多数村民都搬走了,破败的村寨让人看着心寒,“岳父正在考虑把夜郎谷代理给别人,自己准备去那个寨子,看能为古村寨做点什么”。
古有夜郎自大之成语,多用于贬义,而宋培伦则更喜独守一隅,以夜郎的胸臆成就人生的真谛,这不失为天大地大莫归于心。(刊发于《新西部》杂志2017第十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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