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秀的日记

作者: 陈雨池 | 来源:发表于2018-04-08 22:37 被阅读175次
    雪秀的日记

    雪秀领着春子来到自己的家门前。

    说是家,其实就是普通的一间教师宿舍。小屋夾在两边宽敞的教室中间。

    这可怜的小屋,挤着雪秀一家大小五口人,也就是雪秀的家。

    雪秀来到这小屋时已经九岁了。二岁大一点的细秀是抱着入住这个所谓的家的。

    究竟对雪秀来说这是她们的家吗?她下面最小的妹妹细秀是在这里出生的,过了年,就满七岁了。

    这次来,她得彻底把自己和妈妈妹妹在春子过年的衣服全部用包袱兜回去。

    狭窄的房间,摆着上下两个架子床,铺盖卷起堆放在床一角。一些纸箱和一堆衣服也堆在床上。

    靠门口里角墙有个小煤灶。小煤灶旁有一口黑色的小锅,往床这边的脸盆和桶二把暖水壶紧挨着床。

    室内没有一件多余的家具,床下面塞满了杂物和几张小板凳。房间几乎没什么多余的空间。

    也许亲人之间生活的空间过于亲密,正好体现只有亲人间那份挚爱之情。

    在这清贫孤寂的家庭中,凝聚着一种刚强温暖的力量。

    春子往屋里走进两步又退了出来。他站在门口,伫立在那儿,他想有人来学校打打球,或在旁边的教室里蹿出来几个来学校玩的同学来。

    他望了望四周,四周一片静寂,没有一个人影。平日热闹的校园在寒风里显得格外冷清。整个学校静悄悄的。

    一派冬日萧条的景象。

    在屋子里的雪秀,见春子还在外面久站,从门口探出身子朝他喊:"你又在外面发呆啦?不进来烤烤火?"

    春子进来,从铺下拿出一本龙江颂的图书,坐在盖着瓦片炉子旁边的板凳上,把两只脚放在炉灶上铁皮上,开始自己看起来书来。

    炉灶上藕煤盖着挡火苗的瓦片,因为室内没人,得防炉膛内的火苗燃烧出来,也可以让炉膛内的煤炭保持温火状态,燃烧得更慢更久一些。

    春子并没有把瓦片弄开,一会儿雪秀捡好衣服,他们就得走了。

    既然是寒冬,凛冽的北风,从木板门与屋墙缝隙里钻进来,寒气袭人。

    寒假前春子妈让春子用些旧报纸,裁成一条一条卷成圈,塞满门墙的缝隙,外面再用二层旧报纸糊住,不让凛冽的寒风钻进屋子里来。

    雪秀一家人在这个当作家的房间里住了五年,每个寒冬腊月里她们都是怎么过来的?

    雪秀上次只带去部分衣服,这次再来拿衣服。寒假期间和妹妹在春子家住的衣物就足够换洗了。

    姐姐雨秀也有几件衣服一并也要带去。

    她一个一个箱子打开又合上,把从箱子里翻出来的衣服重新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深色的布袋里。

    雪秀说起她和姐姐小时候的故事。在西山市,她上幼儿园姐姐读小学,她上小学姐姐读初中。

    一些细节,听起来仿如昨日。

    看来她们姐妹之间的情谊,比起自己和兄弟姐妹间要丰富得多。

    "你怎能记得那么清楚。"春子问她。

    "只要翻翻日记就知道了。"

    "日记?"

    "嗯。写日记是老师要求的,自己也爱写。不论什么都如实记下来,待些日子翻出来看,知道过去那一天我做了那些事情。"

    "不会是天天记吧?"

    春子不记日记。只是会按祖父的叮嘱把古文所述与发生在现实中耳闻目睹的事情,找出原因进行对照,当作作文写。

    "嗯。六岁记的和十三岁记的有好多不同呀。饼干糖果冰棍呀,都写在六岁日记本上,现在记得为写好作文打底稿。每次去生产队劳动回来,回来就赶紧记。要不去帮五保户挑水扫地上山捡柴火,反正都要找些有意义的事情来做,这样才好写日记。有时候,忘了,第二天就补上。也有没写的时候,那真正是太多的作业了,没有一点儿时间。很晚才写,每每写到一半就睡着了,有些地方现在还看得出来。"

    "是吗?"

    "这个本子带去你家过年那几天写。"雪秀说。

    她把一个精致的红皮革记录本塞到春子手里。打开本子第一张扇页清清楚楚有"送给周振林参军留念"字迹。下面署名赠给人是乌浟县城下放到的冬塘姜姓一女知青。年月日是四年前兄长参军入伍的时候。

    兄长振林参军的时候,收到有二十几本封面都是用精致的彩色皮革的记录本,里面纸笺光滑而洁白。好多人赠送本子的同时,还送上一支永久或英雄牌钢笔插在本子上。

    这些本子几乎全部归春子所有。姐姐秋华拿去几本,后来还是给了春子。她说她不写日记也不用来写什么文章,要是做作业本就把这么漂亮的本子浪费了。

    春子分别用红蓝绿三种颜色做了语文、数学、物理化学三个课堂上的笔记本。要不是放在书包里太重太多。笔记本最多的他是放在祖父屋里用来记叙古文。

    雪秀的日记

    雪秀有兄长的记录本。那一定是兄长瞒着自己和秋华送给雨秀的。雨秀再给妹妹雪秀的。

    雪秀这个红皮革本子已经写了差不多一半。

    从注明的日期来看,雪秀把它当作日记记载还是二个月之前的时候。

    "姐姐拿来的日记本都是女知青送给姐夫的呀。我问姐干嘛要这样呢?姐姐说,这些女人的东西放在你姐夫那里,我心里不舒服。我说姐姐你也太小眼吧?一个笔记本能够把姐夫的心夺走呀。一定是姐姐醋意十足才会这样的吧。"

    "醋意十足?姐不是那号人吧?"

    "姐不是那号人?女孩子心思都这样。我要是看到你在班上跟其他女同学说笑,我也会心里不高兴的。好几次我就是因为这个拿眼瞪你,你不知道吧?"

    "……"

    春子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从未曾想过。他的头脑里映现出是兄长应征入伍的情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冬塘乡亲对应征入伍的青年在临别家乡时送鸡鸭蛋,平日里一些与应征入伍的青年相好的伙伴会送笔记本留念。关糸再好一点的话,会在笔记本上插上一支钢笔。

    这种临行前给应征入伍的青年赠送礼物,打春子记事起就有。

    祖父说这是新时代以后在政府的号召下才有的。

    到了离开家乡的那一天大队会组织人员敲锣打鼓放鞭炮到家里来,送应征入伍的青年到公社。

    送别仪式和场面谈不上壮观,但也非常热闹。

    应征入伍青年胸前戴上大红花,走在队伍前面,喧哗的锣鼓声和啪哩呯啦的鞭炮声中,离别家乡。

    长兄应征入伍离别家乡的那一天,是二台大卡车把他们载出冬塘里的。

    冬塘地区每年都会有百几十名适龄青年应征入伍。这些出身山区的青壮年乡民,性情耿直忠厚纯朴,充满着血气之勇,一旦上了战场在厮杀中往往会以命相抵。

    从祖父和父亲的对话中,春子知道大伯父二伯父的好些战友是军队里的首长。长兄振林就是那些首长指定要到部队参军的。

    当然,经历过战争活下来的,转业在地方各个政府部门担任领导职务也不少。

    "要是我以后送给你的东西的话,你也就不能接受其他女孩子的东西了。知道吗?"雪秀突然这么对春子说。

    "为什么要这样?也没其他女孩子送东西。我又不缺什么。"

    春子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

    "你当然不缺什么?在冬塘你会缺什么呢?我是说万一嘛。"

    "万一也没有。"

    "反正我要是送你什么东西,你就不能让其他女孩子送你东西了。至少不能送和我一样的东西。最好是什么也不能送。你得好好记住啰。"

    春子不吱声。他知道雪秀有时会这样对自己擅作主张。

    从心里面而言,春子很抗拒这种受制于人的束缚。

    笔记本,只是作为留念,并非定情物。春子知道兄长留给雨秀姐的定情物是大红围巾,而那时雨秀姐留给兄长的定情物是什么呢?

    难道也是笔记本吧?如果是,那兄长一定带回部队了。这么一想,那后面兄长与雨秀姐关系公开后她给兄长织的毛衣又算什么呢?

    如果也是定情物的话,那么算起来,可就不计其数了。

    雨秀在拿来的这些笔记本在写什么呢?或像妹妹一样写日记,或写别的什么,待到什么时候怀旧时,再拿岀来翻翻看?

    雨秀从去年底开始当老师了,过了年就快二年了。开学后要上课,还要忙于照顾两个家,她那里还有时间记日记呢?纵使有记,也不会像妹妹雪秀一样,这样天天记。

    雪秀拿出一个很大的日记本来。

    她坐了下来,一页一页翻着纸扉数,数到二十六页,是最后一页:"我想够了。每天写一面、就是每天写一页也够了。寒假还有二十二天。"

    春子看到日记本是方格子中间,用细细的铅笔划了一条线,一行改为两行字来写。

    这个日记本是老师的备课本,比学生的作业本又大又厚,封面图案是红太阳从韶山升起。

    "你有吧?送给你一个本?"

    雪秀看到春子看自己的日记本,想要送给他一本。她问春子。

    "你给冬花吧?她要。"春子说。

    "冬花写这么大的本子,有时候写不到半页,会浪费的。你要是高兴话,过完年开学,我问我妈要一个备课本,送给你。"

    "那就不要了。要是拿来写毛笔字的话,那就更浪费了。"

    春子这么一说,雪秀反而不知怎么回应他了。

    "我只是说好文章嘛。"雪秀想了好一会儿才说。

    "那也得你先读那些是你喜欢的好文章嘛。"

    "你认为好就好了。象老爷爷说给姐姐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我那天就记在日记本里。"

    雪秀边捡衣服边轻快的哼起歌来:

    "五彩云霞空中飘 天上飞来金丝鸟。哎~~ 哎~~,红军是咱们的亲兄弟 长征不怕路途遥。索玛花儿一朵朵 红军从咱家乡过 。红军走的是革命的路 革命的花儿开在咱心窝 ,五彩红霞空中飘 天上飞来金丝鸟……"

    雪秀唱着歌儿,春子开始看起图书来。他感到踩在炉灶上双脚慢慢涌上热气,全身也暖和起来。

    雪秀把衣服捡好后,在他对面一张小椅上坐了下来。

    "我也得烤烤火。"她说,把两只脚也踩在炉灶上。

    春子手里看的图书是雪秀从同学那借来的,她坐下来后告诉春子道:

    "让细秀划了二笔,我想过些日子等不明显再还。"

    雪秀的意思等妹妹在页面上划过的痕迹褪去些,看不出来再还给人。但春子有过被借去的图书被人在页面上划过的经历,橡皮擦一样也看得出来。擦得力度过了的话,反而会加深划过的痕迹。

    "她要是认真翻的话,会看到的。"

    他告诉雪秀说。

    "铅笔划的,不是圆珠笔。"

    雪秀说,把手伸过来,从春子手里拿过去书,飞快地翻起来。

    "这里二划。"她指着细秀画划过的笔迹。铅笔划过的地方留下尖尖的细细的印记,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没事吧?"

    春子说,把图书从雪秀手中重新拿过来,低着头继续看下去。

    春子被图书中一句"堤外损失堤内补"的话,吸引了他。

    这句朗朗上口的句子,让他不经意读出声来。

    "你解释给我听听嘛。"雪秀握了一下书,扫了一眼,再放手。

    "大队支书江水英面为了堤外的千百万良田免遭洪水淹没,同意在高筑的堤围启泄洪闸放水,冲毁本自己大队堤外的良田。生产队长质问她:堤外的产量怎么办?江水英回答说:堤外损失堤内补。"

    "堤内怎么补?"

    "可能是把水放干,可以在堤内种粮食作物。冬湖就是这样,水干到围子上,就在水库围子里种田。"

    "是这意思哦。"雪秀望着春子,故意把声音拉得很长。

    "总觉得有风灌进来。"春子动了动身子,四下打量着屋子说。

    "把火拔开吧。一会儿就暖和了。"雪秀过来从屋角拿起火钳。

    "算了吧。一会儿得走了。"

    "你坐着冷。干嘛不把火弄大一点呢。"

    雪秀边说边把上面一坨藕煤夾出来,放到地上刚才掀开的瓦片上。

    炉火一下子旺了起来。一股儿火热气直冲上来。

    这间小屋并不是那样的瓦可漏月门不闭风的破房子,而且还是新盖才三年的新校舍。

    也许是新盖的房子用到的水泥、砖是湿的,还没完全风干?到了冬季屋里会比较阴冷?

    "俩人盖一床被子,挤在一起,还是冷得发抖。把衣服堆在被子上面,好一些。但再怎么也比不上两床被子暖和。你记得前二年我和姐姐冬天里总是跑去你家住,姐姐和我去你家住了,我们的被子搭在妹妹妈妈被子上面,这样的话盖两床被子就不会再冻了,睡在被窝里会很暖和。"

    雪秀话语的口气完全是迫于无奈,她继续说道,

    "一到冬天,我们都是两床被子盖。要不真的很冷。要不就躬在火边,连澡也不洗了。"

    "有这么冷?"春子朝屋子四围再认真地看了看。当他抬起头看屋顶时,春子明白了,是屋檐上瓦槽里透进来的冷空气,让屋子里变得冷。

    因为这校舍是单层,中间没有木板楼层挡住从瓦槽缝里透进来的冷风。

    雪秀家所住的屋子,和学校的课室一样,只是在几根细细的楼梁上搭了层薄薄的竹篾席摊在上面。

    这种竹篾席并不隔寒挡风。

    这冷冷狭窄的屋子与春子家大宅院暖烘烘的房间,简直是天壤之别。

    春子把身子往外移了移。

    "我是说有风灌进来,并不觉得冷。"春子说完,仰头看着头顶上的竹篾席说,"要是用板子把楼面铺住,那样的话,屋顶上的风就透不进来了。"

    "爸爸妈妈说那样的话,怕煤的气味透不出去,熏得头晕脑涨引起煤气中毒。"

    "开一点儿窗嘛。"

    "开窗风不是更大了吗?哪又何必铺楼板呢?你家的屋子都有内外窗户。这学校的屋子都是外窗。一开一点儿窗,那风就呼呼地吹进来。"

    雪秀这么一说,春子才知道,自己屋子里的窗户,都有一排开在廊道上的。这就是雪秀所说的"里窗"。

    春子家是,冬天开廊道上的里窗,夏天开山边的外窗。

    雪秀从那一摞日记本里,又抽出一本日记,打开扉页,翻开让春子看:

    "那天姐姐和姐夫订婚的日记。哎,写得好长,可是还是觉得没写完。断断续续的。"

    她说完,不由得分说把春子手中的图书抢去,放在铺上。把手中的日记塞到春子手里。

    春子只好低头看起雪秀的日记来:

    "姐姐和姐夫订婚了。妈妈说姐夫下次探家,姐姐和姐夫就得结婚。现在我才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姐姐总带我去春子家玩。而春子妈妈那么亲切热情对姐姐那么好,姐姐又是那么自然地接受。

    "姐姐说人和人之间的奇遇,简直是不可思议。如果我们不来到冬塘,怎会认识姐夫呢?或者说如果姐夫是另外一户人家的小伙子,姐姐说她也不会与姐夫来往了。

    "爸爸说姐夫这一家子都是好人。而且是书香门第之家,姐姐很适合嫁到这样的家庭。在冬塘来说,这是独一无二的选择了。

    "直到姐姐今天订婚,爸爸才告诉我们,春子家的房子是古式建筑的三进院,但又有别于三进院的布局,而是具有江南园林依山傍水的建筑设计,强调主观的心绪和自然景观,仿效富有山水画的写意,沿文人园的轨辙,以淡雅相尚,布局自由,建筑朴素,房屋和厅堂廊道随宜安排,宛转其间,结构不拘定式,自成风格一座大宅院。

    "'俩个牺牲的革命烈士付出生命的代价和通晓古今饱读诗书的祖父竭尽全力地保存了大宅院'。这是爸爸的原话。

    "爸爸今天晩上说了很多话。而且也留在春子家住了下来。

    "姐姐结婚就要搬进来住,这大宅院就是姐姐的家。"

    春子看完这一篇后,雪秀对他说: "你读了那么多的书,我写了十几本日记,也不少啊。"

    雪秀的日记

    春子接着看下一篇:

    "五年前的今天,我来到冬塘,在牛家塆村的池塘边,看到芙蓉花在秋天的微凉的细雨中开放,难掩心中的激动。它让我想起西山公园的芙蓉花,它就在们家后面。那时我还小,姐姐牵着我的手,我们站在树旁静静看着它。

      "我知道神奇的木芙蓉花在一天内,会变换出了三种颜色:早晨刚开放的时候,花朵的颜色是洁白的;中午时分,它又慢慢变为淡粉红色;到傍晚快要凋谢的时候,它又转为深粉红色。

    "爸爸告诉我们:这种木芙蓉花的生命周期只有一天,早晨开放到晚上就凋谢了。

    "我摘几朵花苞枝,问春子要了个墨水瓶,洗干净,把花插上,装上水,放在窗台,那一天我不想出门,想守着芙蓉花看着它花开。

    "于是我伏在窗台上做作业,不知不觉我睡了,醒来又让春子喊去挖红薯。挖完红薯回来,就忘记了阁楼上自己房间窗台上的芙蓉花。

    "天黑回去看,它已经谢了。我陷入长久的深思,想着古老而悠久的传说。"

    什么古老而悠久的传说?雪秀没告诉春子。春子也不想去问。

    ……

    接下一篇便是春子上次看过的蝴蝶梦。

    "我以为你又做了一个什么好梦哩。"春子取笑她。

    "真是怪事啊,我住你家里,那么舒服,怎么却不做梦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也许是睡得太好了,忘记做梦了。"春子笑着回答雪秀。

    "我想也是这样。"雪秀定定注视着春子,绽开脸上的笑容,"只是你把我的话抢过去先说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梦,只是随便说说。"

    "你难道没有做过梦吗?"

    "当然有。我梦见我走着走着,来到悬崖边上,轻飘飘的掉了下去,也梦见自己从树上掉下来。妈妈说,做自己跌倒掉下去的梦是在长个子。我却想起'临崖勒马收缰晚,船到江心补漏迟',这句古诗来,觉得自己不该做这样吓醒过来的梦。应该像你的梦一样,做个美梦。"

    春子说完,向雪秀伸手要过刚才还未看完的图书,他想继续看完。

    他被那图书里的故事吸引住了。

    雪秀把图书从铺上捡起,递给他。

    "爸爸告诉我们说,未来一定是美满幸福的生活!到那时我们会有好多好看的衣服穿天天有饭吃,有好几间房子住。这样想象未来美好幸福的生活才会过好现在困难的日子。

    "我很期待这一切的实现会是在不远的将来。"

    雪秀还在说,"但是这些想象只能隐藏在心里在脑海里,不能说出来。春子哥,你得替我保密啊。"

    雪秀这么一叫让春子感到意外。

    "你连这样的事都想到了?"春子有点好奇的问了一句。

    "爸爸说,小孩子一定要有美好梦想。这样才会让自己生活快乐起来。如果没有的话,那就象我妈这么大年纪的时候。"

    雪秀说到这一下敛起了笑容。

    "我妈经常唉声叹气,有时候背着我们流泪。她不快乐。她说,她过去的梦想都破灭了。"

    雪秀显得有些伤感地告诉春子道。

    可是雪秀的妈妈胡老师春子见她总是乐呵呵也笑着,唱起歌来,神采飞扬。

    这么一个看上去乐观的人,怎么会常常背着女儿悲伤地哭泣?

    "怎么会呢?胡老师?"春子抬起头,把眼睛从图书本上移到雪秀脸上,看着她,心里想:难道胡老师心里藏着什么伤心的事?

    "老爷爷说他和爸爸的梦就是'留取三尺卧榻,梦成万千稻香'。"

    他告诉雪秀说,也想借此安慰她。

    雪秀她微低下头,看着自己张开在炉灶上烤火的手掌,象是在自言自语,脸上又重现出笑容:

    "不过现在好了。爸爸和妈妈说我们家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过上了正常人的日子。而且在乡下来说比普通老百姓的生活还好。

    "爸爸让我们写日志时,一定要记住生活当中最美好的事情。对美好生活的想象,总是要没完没了伴随着我们成长的岁月。

    "对美好生活的想象,总是没完没了。就像姐姐,现在多么幸福。她以前总是爱做梦,醒来就把梦中的美好告诉我。我知道她有时会添油加醋故意那样夸,可我还是喜欢听,现在姐姐和哥订了婚,真的美梦成真了。"

    春子边听边看翻阅手中的图书。

    "哎,你在听我说话没有?"雪秀伸出手抓住图书,问他。

    "听啊。"

    "你一心二用啊?"雪秀放开手。

    "总有厌倦的时候吧?"春子翻起一页书扉,想起她刚才那句"对美好生活的想象,总是要没完没了"的那句话,对雪秀说。

    "我喜欢和姐姐睡在你家的阁楼上,春天里推开窗扉,

    可以看到后山坡上满是红遍的映山红。

    "可是姐姐和哥结婚了,我就不能再和姐姐一起了。那时候,我还可以住你家吗?"

    雪秀并没有回答春子的话,而是说起她在春天时节在绣楼上住的时候,看到后山坡上的映山红。

    她微微抬起头,用憧憬的眼光看着春子问。

    "妈妈说只要你愿意当然可以。"春子回答她道。

    "你妈真的太好了!"雪秀非常兴奋,"妈妈说,姐和哥结婚了,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她起身来,走到挂在墙上的镜子前,对着镜子前,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脸,用手拢了拢一下垂到耳根的头发,再把两个包袱的开口系好。

    春子匆匆翻完图书,也起身从床上拿起包袱。

    "春子。"她小声地学着春子妈的叫法冷不防冲春子叫了一声。

    "春子。"她又学春子的姐姐秋华叫了一声。

    春子被她叫得莫名其妙。

    "你喜欢让妈叫,还是喜欢让姐姐叫?"她歪着脑袋定定地看着春子问。

    "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应该问你自己呀。"

    "我倒喜欢姐姐叫,姐姐叫大多会带我出去玩,比如以前去你家。我妈叫呢,就得去干活。"

    "你得费多少脑筋才这么想呀?快回去吧。"春子催促着说了一句。

    "我想去枫树林看看鸟窝。你得陪我去看看鸟窝。"雪秀拎起包袱时,突然对春子说。

    她想起与自己家相邻的枫树林里的喜鹤巢。

    "下了二场大雪,鸟窝还会在吗?"

    春子问。他是来帮雪秀来拎衣服的。现在雪秀又让他带她去枫树林看鸟窝。

    春子想这么大雪天,鸟窝恐怕不存在了。

    雪秀的心情,春子无法理解。

    雪秀把提在手上的包袱重又放回床上。

    "每年都在。今年下雪还没去看过呢。"

    雪秀说。她不容春子再说什么,打开门,领着春子去了枫树林。

    正如雪秀所说,一入枫叶林里时,雪秀和春子仰头而望,鸟巢依然屹立在树茎枝杈间。

    几只常年栖息在枫树林里的喜鹳,把窝筑这么高,而且筑得这么牢固。几乎是小钢筯似的条条结实的枝条,在簇簇光枝秃干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现在它们去了哪儿了呢?"雪秀仰头而望着问。似乎她是在问头顶上的树林,而不是旁边的春子。

    "它们一定是搬到山上山洞里去了。"

    这些精灵的小生命,在冰天雪地的季节,它们会掠过这片枫树林,迁徙在崇山峻岭中的山洞一个舒适的栖息之地,以避开朔风冷冽的寒冬。

    相较而言,总是伏在祖父身边大板凳上,生活优越的胖猫是难以理解的。

    它只会一味享受祖父和春子家人对它的关爱和容忍。

    "你是说它们也会搬家吗?"雪秀还是仰着头望着鸟巢问春子。

    "当然会。"春子把仰望的头朝着其他高高的树梢中寻找,看还有其他的鸟巢。

    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当春天来临,树叶再次䓤绿的时候,鸟儿们会重归这片枫树林里入巢安家。在荒野、河湖、农田结成群成对活动,白天在旷野农田觅食,夜间在高大枫树林的顶端巢里栖息。

    在村庄、学校周边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它们是很有人缘的鸟类。

    它们个性机警,觅食时常有一鸟负责守卫,即使成对觅食时,亦多是轮流分工守候和觅食。雄鸟在地上找食则雌鸟站在高处守望,雌鸟取食则雄鸟守望,如发现危险,守望的鸟发出惊叫声,同觅食鸟一同飞走。

    它们飞翔能力强且持久,飞行时整个身体和尾成一直线,尾巴稍微张开,两翅缓慢地鼓动着,雌雄鸟常保持一定距离,在地上活动时则以跳跃式前进。

    它们"喳呀喳呀"鸣声单调响亮。

    这几年里,雪秀对学校家门口枫树林里的喜鹳观察得很仔细。作为日记里的素材,她无数次记载过它们。

    他们步入这棵枫树之下。发现一只小小的喜鹤,静静的躺在冰天雪地里。

    这只冰冻的小小的喜鹳身子,身体黑色部分呈褐色;白色部分为淡白色,喉部羽已现白色轴纹。

    属于刚开始起飞或还来不及飞翔的幼鸟。

    现在这只独自躺在冰天雪地里小喜鹤,可能是风雪前

    来不及飞走,或是意外坠落于下来。

    雪秀看到这一切,心都碎了。她浑身笼罩着浓浓的悲伤。

    “如果它妈妈会哭,我相信它妈妈一定在哭。

    "常常有些调皮的孩子无端端的拿树枝石头赶它们,甚至虐杀它们。然而它们仍然选择相信人类。和我们住在一起。"

    "可能是不小心坠落下来了。"春子猜测道。

    "暂时先别和我说话了,我的眼泪快忍不住了。"

    雪秀蹲在小鸟身旁,难过起来。

    "如果它能说话,它就会告诉我它的妈妈和兄弟姐妹在哪。 但愿它们一切安好!"

    冰天雪地对于这些弱小的小动物所酿成的悲剧,大概如人世间的变化无常命运多舛有相同之处?

    "不欺弱小,不负贫穷。不掘蝼蚁之穴和鸟蝉之窝'。'伸手不摘枝,抬脚不踩蚁'。祖父说是人生一大境界。"

    春子想起祖父教自己如何善待动物,保护森林,对雪秀说。

    他从旁边找来一截粗的枝条,掘了一个小坑,弯下腰用树叶裹住小喜鹳僵硬的身子,把小喜鹳捡起。

    雪秀捡起很多片干净完整的树叶,垫在小坑里。她蹲下身子伤心地说:

    "我们来掩埋它,找好的枫叶,给它垫上覆住。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写起日记来一定会令人感动。"

    "可我仍然会把它当作美好的事情来写。写它静静的睡觉了。虽然它冷,但只有一会儿,知道我们会来,给它穿好多树叶衣服,在地下给它挖了个很温暖的窝。"

    雪秀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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