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正在上班,妈妈打来打来电话,说下班后要来给她送毛衣,妈妈亲手织的,倒春寒的天气,正用得着,女孩儿一听妈妈为了一件毛衣要专程从城市的另一边倒三趟公交车过来,就劝妈妈不用跑了,发个快递,8块钱,同城,次日达,很方便。
妈妈坚持要亲自送过来,女孩一再劝妈妈,发快递就行了,不用亲自送,快递真的很方便,也不耽误穿。
妈妈还在坚持,问她是不是担心回家晚了老公会怪罪,孩子会不会在家闹人。
女孩儿说没事的没事的,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跑一趟,8块钱就能解决的问题,何必两个人都耽误功夫。
妈妈坚持一定要送,女孩儿叹口气说,好吧好吧,我等着你,妈妈。最后还补了一句-----您为什么那么执着,非要来,是想我了吗?妈妈不好意思地承认了,她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了,想来看看自己的小女孩儿,妈妈知道,女儿已经不是那个小女孩儿了,已经是一个两岁女孩的妈妈,她平时要上班,周末要陪孩子,没空去看妈妈,妈妈理解作为新手妈妈的女儿,可是女儿不理解妈妈,明明可以省点事,为什么非要浪费功夫。
女孩儿同意下班后晚点走,等妈妈一会儿,妈妈还在担心,一再问女孩儿,回去晚一会不要紧吧?妈妈给女儿说话是小心谨慎的,生怕耽误了女儿的工作,又怕打扰了女儿的生活。
女孩儿嘴上同意了等妈妈,心里想着又得晚一个小时到家了,两岁的女儿越来越粘人,早上上班不让走,每天晚上睡觉前都问一遍,妈妈,你明天不上班可以吗?她想起女儿花瓣儿一样的小脸,肉乎乎的小手,心顿时暖得要化了。
前几天,郑州下起了桃花雪,本来已经热得要穿短袖,忽然又要穿棉袄。春寒料峭中,我在火车站西广场等着送儿子,和一群送行的人站在一块,伸长脖子等着那一群胸带大红花的热血男儿,儿子不时发来信息,汇报行程,说天气太冷,让我们先到车上等着,他们的车堵到路上了,正等得心急,我妈的视频电话打过来,因为是在外边,我怕老太太看出我不在家,会问我,在哪呢?干啥呢?冷不冷啊?家里下雨了,你们那里下了吗?
我妈打电话,经常是这个流程,固定模式,我十二岁开始上寄宿学校,几十年没有好好待在妈妈身边,尤其是近几年,见面很稀少,全靠微信视频联系,我妈说现在真好啊,离几百里地也能见上面,其实我都不想你们,隔几天打个电话就行了,不要想着回来看我,都是有家有口的,出个门,哪能说走就走,哪都那么容易呢?
我妈说得很豁达,其实很想让我们经常回家看看,她知道我们做不到,所以干脆自己主动说出来吧。
我很想你,但是,你别来看我吧。老人,闲暇时间多,有空想念。而我,忙,没空,所以,很少想念谁,想也是一会儿,我有事啊,我多忙啊,所以,我妈想我,和我想我妈,注定是一件不对等的事。
她想打电话给我,要看时间,早上我忙着送孩子,送完孩子要上班,晚上下班要做饭,要做家务,周末又怕我加班,打个电话考虑半天,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晚上,估计想着我忙完了,有空了,所以电话就打过来了,我那会完全可以接电话,可是我挂断了,因为接了电话,就得解释为什么不在家,这么冷,我不在家,在大街上站着干啥呢?越解释话越长,而且,我的一颗心正在儿子身上,他马上又要离开家,很久不能回来,孩子的人生进入新的阶段,我正努力赶走自己的担忧,想换来满腔的祝福,我不能分神,我怕自己会破防。
我妈的电话打得很执着,挂断一次,又打过来,反复三次,我担心了,赶紧接了,谢天谢地,我妈又开始了既往视频模式,我赶紧说,正忙呢,没事就挂断吧,明天晚上我再打过去,我妈忙说,好好好,你忙吧你忙吧,唉吆,天这么冷,下这么大,还忙着呢,真是的,真是的,你忙吧,我也没啥事,就是想着有好几天没打电话了。
这扯不断的挂念啊,都是妈在想娃,娃也想妈了,只是没那么多。
儿子小时候,经常被放在他姑姑家,我会先陪孩子在那住一晚上,然后一早上班走,到了晚上,孩子等我回去,可我是不回去,该睡觉了,姑姑说,你跟谁睡呢?我的娃说,我要睡妈妈住过的床,盖妈妈盖过的被子,这上边有我妈妈的味儿,很香,我不睡你们的床,你们都臭。他姑姑故意逗他,你说我们臭,那谁香呢?儿子说,我妈妈很香我爸爸很香我也很香。
那时候,经常是娃想我,想我早点回家陪他玩,想我带他去公园玩跳跳床滑滑梯,我却没什么时间想他,我双手都要搬砖,哪里有手抱娃呢?
人生的思念,总是从两头流向中间,老人和孩子,都在想念中间的青壮年人,而作为家庭的中流砥柱,青壮年时期是人生的负重阶段,两脚不能停,双手不能闲,身上千斤担,心中万事缠,他们的心,被庸常杂事塞满,留给思念的空隙并不多,找点空闲,陪陪老人是偶然,更多的空闲,献给了下一代,老人想念自己的孩子,注定是一场广种薄收。
思念那么浓烈,而神情从来不会对等,这些,作为长辈,都是心知肚明的,也都是理解的,认命的,也是支持的,爱是从上往下流淌的,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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