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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在莲池之中唯一的一个莲蓬里看着池边的那个男子,他总会一脸惆怅地看着我,时而悲痛,时而又是我看不懂的表情。
他一袭白衣,翩翩公子,衣袂飘飘,如神明降世般神圣纯洁,他的笑容很温暖,和太阳一样让人觉得舒服,但是他很忙,每次都是来一小会儿就匆匆离开了。
一天,我正享受着暖洋洋的日光,他匆匆赶来,挥手施法,我就开始困了,合眸之际,他的脸上又出现了那个我看不懂的表情。
我再醒来时,已经可以在陆地上行走了,但是头却痛得厉害,一个男子来到我身边,他说,他会带我去我没去过的地方,我答应了。
看着他的背影,感觉他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好像有些不同了。
他带我来到了一个布满红墙绿瓦的地方,这里面充满了深不见底的管子,尽管总有各式各样的人从里面出来和进去,可我还是觉得那些管子会吃人。
他带我来到一个小院子里,那个院子里有个很大的池塘,院子里还有很多人,前面站了两个人,一个老,一个年轻。
“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会照顾你的,你有什么想要可以和她说,她都会拿给你的。”说着指了指那个老的人。
“姑娘唤奴婢赵嬷嬷就行。”
我看着院子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出去,转身走到那个池塘边,蹲在那来回拨弄着池塘里的水,他也走过来蹲在我的身边,“你叫我栾川就行,我为你取了一个名字……”
“我有名字,我叫宓予凝。 ”我头也不抬,还是玩着手中的水。栾川的脸却沉了下来,等我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他走了,一连几天都不曾来过,可来我院子的人却不断,听赵嬷嬷说,有栾川给我的宝贝,还有各宫的娘娘送的宝贝,我一概不管,都是她和他们说话。
栾川总是来,我喜欢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听他给我讲故事,我喜欢他给我讲故事,也喜欢故事里各种各样的人。
日子久了,和她们熟络起来了,那个年轻的女孩总会看着栾川送来的东西一脸羡慕,“姑娘,陛下这么喜欢你,总要抽空来一趟,人不来的时候赏赐就不断,相信你肯定马上就能是陛下的宠妃了。”
赵嬷嬷点了下小茉儿的头,“你呀,慎言。”
小茉儿揉了揉发红的头,“这有什么,陛下喜欢姑娘,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迟早的事嘛。”
赵嬷嬷看着我,“姑娘,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
小茉儿疑惑之际,赵嬷嬷却会心一笑。
深夜,赵嬷嬷悄然离开院子。
“‘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她说的?”
“是。”
“看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最近,栾川来的似乎更勤了些,他看我的眼神,和当初那个白衣男子一样,一样是我看不懂的眼神。
一日,栾川刚离开,一个女子被一堆人簇拥着走来,那人穿着黄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举手投足间是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你就是陛下带回来的那个女子?”
我迎上她审视的目光,“你就是他的妻子。”
皇后笑了笑,看着眼前一袭浅绿黄色衣裙的小姑娘,“我是人族的皇后,你刚化形不久,这世间还有很多美好是这所皇宫永远都比不上的,你还小,不该被困在这儿。”
我拦住了要反驳皇后的赵嬷嬷,“我不觉得我是被困在这儿的,有人问我粥可温,有人与我共黄昏,便足矣。”
皇后还保持着刚刚的笑容,眼神却明显冷了下来,赵嬷嬷不再犹豫,挡在我身前,“皇后娘娘,姑娘现在还只是陛下的贵客”
深夜。
“粥可温,共黄昏。”
赵嬷嬷看着陛下的背影,“陛下,宓姑娘心思单纯,她的喜欢是没有一丝杂质的,如今多少人想求这样的女子都无果,再说那毕竟只是一个传说,您何不迈出这一步。”
栾川回忆着过去的种种,良久,“过两日朕的寿宴会来很多人,那天管好她,绝对不能让她出去。”
今天,院子里格外安静,我还没走到门口就被赵嬷嬷喊住了,“陛下说了,今天外面人多嘴杂,您还是留着院子里吧,池塘里陛下新移来了好多种荷花,您快去看看。”
我撇了撇嘴走到池塘边看着那些荷花有了主意,随即化回莲蓬跑到荷叶下,赵嬷嬷看到了也就没再说什么。
我则施法从一个小洞滚了出去,我的真身可不是莲蓬。
今日是人族皇帝的寿宴,作为妖族皇帝的宗夙也来了皇宫,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处理妖族的杂事,层出不穷,纵是宗夙,也处理得焦头烂额的。
忽然,一道熟悉的气息让两位皇帝同时站直了身子。
宗夙看向栾川的眼神满是怒火,来不及发火,就循着着气息找了过去。
明明我在她身上下了屏蔽气息的进制,为什么还有她的气息出现,顾不上细想,栾川赶紧追了过去。
无人处,栾川拦住宗夙,“妖皇这是要去哪?”
宗夙一把推开栾川,“她,是吾妻子的一缕魂魄所化,她未来只可能是吾唯一的妻子,你今天不拦吾,吾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栾川不屑嗤笑,“圣灵莲,传说此物化形后,会自愿为心爱之人奉献一物,得此物可医百病,活人骨,得复生。”
宗夙的脸色骤然大变,抓着栾川衣领的手青筋暴起,“当初是妖族不对,杀了黎朝荷,吾的妻子也用命赔偿了,谁都别想再从吾的身边夺走她,今日吾还是有信心带得走她的。”
栾川的衣领被抓住,笑得却更加放肆,“你若是带走她了,我不介意人妖再开战。”
听了这话,宗夙再也忍不住怒火,将栾川一把扔到地上,“吾的妻子用命赔你的皇后,就是为了人妖共存,你……”
“朕要的是朕的皇后,黎朝荷,至于你的妻子,是她自愿要死的,与我无关。”栾川看到了那抹深绿色的衣角,打断宗夙的话,还故意激怒他,果然,宗夙忍不住了,刚要动手。
宓予凝飞快跑过去推开宗夙,挡在栾川面前,“杀人族皇帝,想好后果。”
宗夙看着面前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眼泪再也忍不住,一行清泪滑落,“阿凝,是我。”
宓予凝扶起栾川就要走,戒备地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你是谁?”
倚靠在宓予凝身上的栾川转过头看着宗夙,满脸挑衅,用口型说,她有关你的记忆已经没了,她,现在,是,我,的。
夜晚,栾川悄声来到宓予凝的床前,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眼睛里的是柔情和纠结,月光透过窗户照到宓予凝的脸上,平添了几分苍白,栾川离开了,宓予凝也睁开了双眼,月光之下,她的眼睛格外清亮。
第二日,栾川刚下朝,就看到一袭墨绿色衣裙的宓予凝,笑脸盈盈,快步走到她身边,亲昵地摸着她的头发,“怎么起这么早?”
“我想回我化形的那个莲池,你同我一起。”
“好。”
那个莲池周围围了好些人,有人,有妖,聚在一起欣赏风景,挥手间,无数的鸽子飞出,听着众人惊叹的声音,栾川隐隐觉得不对,皱着眉头看向宓予凝,看着眼前的人还像以前一样天真烂漫,才放下心。
两人同其他人一起欣赏莲池,直到莲池周围都没人了,宓予凝一步一步走入莲池,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栾川莫名觉得慌张。
宓予凝大半个身子没入池中,转头面向栾川,手里像握着什么东西,“栾川,希望那个传说是真的。”
栾川疯狂地跑向宓予凝,忽然抓住了她扔来的东西,那东西表面浅黄棕色,有细纵纹和较宽的脉纹,纹路间闪着浅红色的光,但是只有半个,再抬头,宓予凝早已如泡沫消逝在水中。
栾川站在水里,愤怒地拍打水面,发泄过后,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流到池水里,烟消云散。
清醒过来的栾川拿着那个东西,找到宗夙,果然,他也有半个,将其合二为一,竟是一个黄中透红的莲子。
宗夙的那半颗莲子外有一张纸,纸上写着,湖光掠影,我心唯你。
宗夙将那张纸放在胸口,脸上却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平静,又恢复了从前那个清冷高贵的妖族皇帝,缓缓将那半颗莲子给了栾川。
“复活你的皇后,这是阿凝想做的,但你要保证人妖和平共处,不然这条命吾随时都会收回。”
栾川看着手心的莲子,久久不能平静,正欲走,回头看向宗夙,他瘫坐在地上,清亮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一袭白衣却透着颓废的感觉。
“我……”栾川面向宗夙,低着头。
宗夙冷笑道,“你不会是不想复活你的皇后了吧。当初妖族要去刺杀你,她替你去死了,她当你的皇后,你的妃子皇子不断,爱是不能分享的,你一直在透支她对你的爱和包容,栾川,你现在对你的皇后是爱是愧疚还是执念。”
栾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你能和我说说…你的妻子吗。”
宗夙抬头望着远方,“牵绊你的是那个刚刚化形,天真烂漫,单纯美好的宓予凝,阿凝从不只是那样的人,她率真豁达,她如学子一样博学优雅,也会不讲道理地同我争辩。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比起作为妖皇的我,她更喜欢我温柔,她总说我是她的太阳,照亮她,温暖她……”
“有人问我粥可温,有人与我共黄昏。”
宗夙抬头看向栾川,“我们约定相伴,游山川,共黄昏,品茗赏雪,共白头。”
握着手中的莲子,栾川自嘲一笑,“人妖共存,她想要的,我会做到。”
“好好珍惜黎朝荷吧,你已经负了她一回了,别等到失去了再后悔。”宗夙头也不回地离开,微风吹过,襟飘带舞,迎着月光,影子无限拉长,孤身一人,走向远方。
栾川看着那颗莲子,陷入无尽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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