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师 Doi Kaori
一 生 只 做 两 次 鱼
文/望京
母亲是做鱼的好手，其中尤为擅长红烧。以前，她常常下班的时候到菜市挑一条肉质肥嫩的鱼，从收拾到做不假他人之手。
吊着鱼尾轻轻划入烧好的油锅，小火煎至金黄。单这第一步已有四散的香气入鼻，若是我这馋嘴吃货在场，准被香出口水。就更不用说之后爆香葱蒜的味道，和淋上汤汁时的热气了。
“早先逢年过节，全家老幼围在桌旁，专等你妈这道鱼上桌才动筷子。”
父亲一边向我描述，一边闭着眼回忆，好像那鲜美的鱼已经进了嘴似的。可惜到我这只有听的份儿，因为自有记忆以来，没见过母亲做鱼。
还是娃娃的时候刚长牙，母亲做鱼拣一小块喂我，没成想被一根纤细的鱼刺卡住喉咙。家里的大人吓坏了，除夕夜跑到医院过得半点不安宁。当时大夫只说了句，这么小的婴儿怎么能给吃鱼。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大概是觉得愧疚，这些年母亲算是把练家子的本事收进箱底，再无见天之日。她也不曾跟我提起，只当三餐菜单上没有这道。
说来也巧，我一直是爱吃鱼的，特别爱。平日家里不做以为母亲不喜欢，所以带饭就跟朋友蹭着尝鲜。等离家上了大学，可以自行支配生活费的时候，便肆无忌惮起来。
煎、炸、烤，清蒸的，红烧的，几乎吃遍H城的所有特色。闺蜜总调侃，说我吃出鉴赏家的水准了怎么也不腻。细细想来，大概也吃得顶天，只是觉得哪里空了一块，吃多少鱼都不够。
后来谈恋爱，成家。丈夫知道我爱吃鱼，两个人常常挤在不大的厨房里搞研究。起初照着菜谱一丝不苟，没多久百炼成钢琢磨出自己的道儿。为了这项伟大的事业，不知浪费多少条上好的鱼肉。
感谢那些付出时间换来的温情，变成餐桌上的佳肴，填饱一家人的胃。
原以为跟食物有关的故事，或好或坏最终都会成为回忆。只是没想到，母亲身体恶化之前，破天荒的在家里做了条鱼，依然从收拾到掌厨亲力亲为。出锅后直接冻进冰箱，说要等闺女回来一起吃。
我人才到家，她却住进了医院。那天夜里，独自吃掉整条鱼，泪水止不住地流。多年来心心念念的母亲的鱼，味道极好，远胜过大街小巷寻觅来的招牌。
天一亮去医院，刚开口叫了句妈，便红了眼眶。她招呼我坐下，握着我的手说，丫头，对不起。我有些委屈有些慌神，张口回了句，其实是我一直不爱吃....
本不是什么大事，奈何我的倔脾气跟母亲如出一辙，她不说我不问居然就耽搁了几十年。直到她去世，我始终忘不了那句话。心里的洞终于被填满，再也不吵着要到处找鱼吃了。
母亲一辈子只为我做过两次鱼，第一次年岁尚小浑然不知。
第二次，曾经沧海除却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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