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犬在台湾时,又造访了自己钟情的冲绳料理小店,我们和一群好朋友们再度受到可爱料理长的款待,不但如此,他还说了一个温暖的故事,也是为什么他会开这家小店的原因。
有这么美好心意,不如想想看今天晚餐谁会和你一起吃呢?又要吃什么呢?不如尝尝情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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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H的第一份工作,在一家拉面店的厨房做工读生。
虽然工读生不比正式厨师,拿的工资少,做的事情顶多也就是一些洗碗、洗菜、切菜之类的打下手杂事,但H还是乐在其中,因为他喜欢看别人吃得美味时,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渐渐的,H因为干活勤快加上对烹饪充满热爱,所以主厨们一个个开始教他怎么煮面、煮叉烧、熬汤头之类的诀窍,所以很快的,H就能独自煮出一碗好吃的拉面了。其他的工读生背地里批评H的积极,他们原本就懒惰不想学,认为薪水拿这么少,凭什么被要求去做份外的工作,还说这是正式雇员变相压榨底层的劳力,因为那些厨师一旦教会了别人,他们就能借机跑去抽烟或是干脆翘班,反正有人能代打做他们的工作。
工读生们想要H一起发起厨房的抗争,但是他真的不太在乎这些,他只是单纯一根筋的觉得,只要能学到东西,多少工作他都愿意接下来。别人看见H依然故我,心中很不是滋味,居然不听劝告,八成是为了抢功出风头,诶是对他群起排斥,如果厨师又借故翘班,剩下H自己在煮台前满头大汗工作的时候,他们就在旁边冷嘲热讽,从来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某天晚上,那是个典型的台北冬天,这么湿又这么冷,寒意直透到每个人最贴身的衣服里头。因为天气不好,店里的生意也极为冷清,一整晚都没什么来客。灶台早早就关火了,九点不到厨房就全都洗好,准备打烊。厨师们意兴阑珊,有些资格比较老的甚至早已经跑掉了。
这时候门口的铃铛忽然响起来,有人把门推开,是一大一小一对父女,他们有点怯怯的问道“请问还有卖面吗?”
于是外场服务员匆匆忙忙地跑进厨房里,向那位唯一那位还没离去的厨师,询问是否还能出餐?厨师露出一脸的嫌恶,翻着白眼,丢下一句:“白目。(台语骂人搞不清楚状况、耍白痴的意思。)”大家看他很生气,面面相觑,就叫外场出去赶那父女走吧,就说厨房已经收了。这时候H透过布帘从厨房向外张望,看见门口那位爸爸牵着小女孩也不进来,就站在外面等,小女孩头戴着小学生的那种橘黄色的小帽子,因为外面正在下雨,于是爸爸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小朋友的书包上。他们两人看起来又冷又饿,时间也晚了,他们可能也找不到别家还开了,H觉得有点同情,然后就脱口说:“我可以给他们煮面。”那位怠工的厨师听了更加恼怒,冷笑说:“你既然这么厉害那就请自便吧。”之后甩门离去,其他人也就跟着一哄而散。
于是厨房里静静的就只剩下H,他把炉上的火再度点燃,舀出高汤和叉烧,慢慢地加热烹煮,最后把面下锅,最后在上面妆点一些蔬菜和配料。那只是两碗平凡至极的拉面,和他过去煮过的所有的拉面并无不同,但H直至今日,总记得那对父女吃起来的那幕,他们挟起面条,热呼呼的拉面在寒冷的天气里冒着浓浓的蒸气,扑面而来美好的香味,孩子和爸爸脸上绽开无比满足又幸福的微笑。
就是这个时刻,H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小店,那是一个虽然很小但是从不会赶走客人的小店。这桌客人可能是长久不见的好朋友,它们有好多好多的事想要告诉对方;那桌客人可能是想要促成其中吵架的两人和好,他们都是很倔强的脾气,一直要到酒酣耳热之后,心中那句对不起才能说得出口,如果他们从来都不曾向对方低头,那珍贵的友情可能就此断掉了接不回来了也说不一定;而另外一桌呢,可能正在酝酿着一场未来的爱情,那个男孩在追求心仪的女孩。每一个故事虽然并不见得轰轰烈烈,但是都是独一无二的时刻,就像是那碗在寒冷冬夜里,与爸爸一起吃的一碗拉面,在孩子的记忆里不能遗忘。H的心意就是那么简单又那么温暖,让团聚一桌的人们尝味的,不只是端上桌的菜肴,更是品味咀嚼那段无可替代的相聚时光,不是热汤是否烫口,而是人情的暖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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