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貂蝉」

一、引言

自己刚开始系统阅读古诗词之初，第一次碰到「貂蝉」时，脑海里条件反射：无疑，此当训为「美女貂蝉」。「貂蝉」是一个词，就是人名，不能分开。

但是由貂蝉推测来的「美人」，据诗意它不是「思念美人」的怀人诗；也不是表达作者高洁的「香草美人」述志诗。于是继续玩味全诗。

并由「貂蝉」联想到「吕布、董卓」，联想到「汉末三国群雄争霸」；由「美女貂蝉」联想到「古代四大美人」。

又四大美人之西施（吴越之争）、王昭君（出塞和亲）、貂蝉（董吕之争）、杨玉环（安史之乱）。此四人均以悲剧收场。

她们之所以留名，最重要的原因：在「历史」（或政治）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然，单以「颜值」而论，几千年以来怎么可能只有「四大美人」，而不是「十大美人」、「百大美人」？

除掉某些因歌颂「妇德」而被记载、传颂的美女，大多数美人常常是与帝王、英雄、文官联系在一起的，即与「政治」联系在一起的。

所以自己第一次解释诗词中的「貂蝉」的心路历程为：

貂蝉→美女→历史（政治）→（士大夫、高官）

最终把「貂蝉」与「功名利禄」挂钩。

实际上诗词中的「貂蝉」大多数是两个词——「貂」＋「蝉」，可以分开。

「貂」与「蝉」是两个形音义兼备的独立词。它们都是古代头冠上的饰物。

古代的知识分子有三大人生准则：

1．学而优则仕。入世当官，致君尧舜上。

2．归隐山林。原因大多为出世避乱；表达个人的政治立场；表明个人的人生志向；保持个人道德操守的完整……

3．大隐隐于市。夹在「出世」、「入世」之间，做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红尘隐者」。

人生三万六千场，如花似梦，一尊还酹江月！

二、释义

知友：有解释说「貂蝉」是一种「官帽上的饰物」，借指「高官」，此说似通。

与自己最开始由美人推来的高官殊途同归，不过显然以「冠饰」为准。

因为「正史」上记载得明明白白，由此可见「文史哲不分家」当为治学真言。

武冠，一曰武弁大冠，诸武官冠之。侍中、中常侍加黄金珰，附蝉为文，貂尾为饰，谓之「赵惠文冠」。胡广说曰：「赵武灵王效胡服，以金珰饰首，前插貂尾，为贵职。秦灭赵，以其君冠赐近臣。」

——《后汉书·志第三十·舆服下》：范晔（撰）.北京：中华书局，2016年08月，第2969页

「附蝉为文，貂尾为饰」，「文」「饰」互文见义，都可以解释为「饰」。

文，据《说文》最初的意义为：错画也，象交文。可以解释为「交错的形象」。

从这里我们可以知道四个信息：

1．「貂」与「蝉」是武冠上的两种「装饰物」。

2．又叫「赵惠文冠」；是赵武灵王仿效少数民族创造的。

3．头戴「貂蝉」是「贵职」的标志，赐给「近臣」。

4．侍中、中常侍在武冠上面加了三个装饰物「黄金珰」、「貂」与「蝉」。

武冠，一名武弁，一名大冠，一名繁冠，一名建冠，一名笼冠，即古之「惠文冠」。

或曰赵惠文王所造，因以为名。

亦云：惠者，蟪也，其冠文轻细如蝉翼，故名惠文。

或云：齐人见千岁涸泽之神，名曰庆忌，冠大冠，乘小车，好疾驰，因象其冠而服焉。

汉幸臣闳孺为侍中，皆服大冠。天子元服亦先加大冠，左右侍臣及诸将军武官通服之。

侍中、常侍则加金珰，附蝉为饰，插以貂毛，黄金为竿，侍中插左，常侍插右。

……应劭《汉官》云：「说者以为金取刚强，百炼不耗。蝉居高饮清，口在掖下。貂内劲悍而外柔缛。」

又以蝉取清高饮露而不食，貂则紫蔚柔润而毛采不彰灼，金则贵其宝莹，于义亦有所取。

或以为北土多寒，胡人常以貂皮温额，后世效此，遂以附冠。

汉貂用赤黑色，王莽用黄貂，各附服色所尚也。

——《晋书·志第十五·舆服》：房玄龄（等撰）.北京：中华书局，2017年07月，第767-768页

综合前文《后汉书》我们还可以补充如下：

1．武冠，又名大冠，是赵惠文王所造，因此叫「惠文冠」。

2．有的人也说「惠」即「蟪」，一种蝉。因为冠上的文饰，轻细如蝉翼，所以叫「惠文」。

又《释名·释采帛》：繐，惠也。齐人谓「凉」为「惠」，言服之轻细凉惠也。《仪礼·丧服》郑玄《注》：凡布细而疏者谓之繐。

所以称那种用稀疏的布制作的武弁为「惠（繐）文冠」

3．还有一种说法：齐国人看到一个名叫「庆忌」的神，他头戴「大冠」，乘小车，好疾驰。于是齐人仿照他的「大冠」模制以戴。

4．侍中、常侍武冠上加的三个装饰物「黄金珰」、「貂」与「蝉」。加「金珰」是因为「金」刚强而百炼不耗。加「蝉」是因为「蝉居高饮清，口在掖下」。加「貂」是因为「貂内劲悍而外柔缛」。

5．还有一种说法：「蝉」清高饮露而不食；「貂」紫蔚柔润而毛采不彰灼；「金」贵其宝莹。

6．也有人认为：加「貂」是地理气候导致。「北土多寒，胡人常以貂皮温额，后世效此，遂以附冠」。

7．颜色：汉貂用赤黑色，王莽用黄貂

金张籍（jiè凭借）旧业，七叶珥（ěr插）汉貂。

——左思《咏史·其二》

儒服早纡丞相绂，戎冠再插侍中貂。

——王安石《贾魏公挽词》

重试补天手，高插侍中貂。

——辛弃疾《水调歌头·簪履竞晴昼》

万斛愁来，金貂头上，不抵银瓶贵。

——辛弃疾《念奴娇·为沽美酒》

「金」，应该指的是「黄金珰」。「貂」则指「貂尾；貂毛」。

三、例证

知友：但被当作象征意义的一种饰物应该很常见或有代表性，为什么留下的记录很少见？

留下来的记录很多。即使除掉「正史」中的「舆服志」；「野史」中的相关笔记；涉及到的「文章」。

仅以诗词而论，亦如是。

（一）我们首先来看知友提供的诗句：思量惟有人间乐，醉看貂蝉向大槐。

结论：「貂蝉」解释为「高官」，或代指「功名利禄」没有任何异议。况且「大槐」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提示。详后文。

欲倚层城俯八垓，手挼云雨转璇魁。

终疑上帝难容谏，便恐神仙亦妒才。

世界古来余一粟，昆明夜半又飞灰。

思量惟有人间乐，醉看貂蝉向大槐。

——胡天游《层城》

在脱离诗人具体生平与时代背景下，据整首诗句意（层城、上帝、神仙、人间）推测。「层城」应该指的是神话传说中的「仙山」。代指「成仙」。

本诗既质疑了成仙的虚无缥缈；

也讽刺了当时朝廷的腐败现状（帝王难容谏；群臣妒才且追名逐利）。

主张顺遂心意，大隐隐于市。活在「成仙」与「求名」之间，不为物累。

（1）欲倚层城俯八垓，手挼云雨转璇魁。

【笺注】

层城：据《汉语大词典》——层城：古代神话中昆仑山上的高城。《文选》李善《注》：「《淮南子》曰：『昆仑虚有三山，阆风、桐版、玄圃，层城九重。』禹云：『昆仑有此城，高一万一千里。』」一说，昆仑山最高峰之名。北魏郦道元《水经注·卷一·河水》：「昆仑之山三级：下曰樊桐，一名板桐；二曰玄圃，一名阆风；上曰层城，一名天庭，是为太帝之居。」泛指仙乡。指京师；王宫。陈子昂《感遇》诗之二六：「宫女多怨旷，层城闭蛾眉。」重城；高城。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遥望层城，丹楼如霞。」指高山之巅。文同《盘云坞》：「几曲上层城，盘盘次文石。」

八垓：八方的界限。与八荒、八方、八极类似，古代的地理概念。以中原为中心，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北、西南为八方。泛指偏远之地或整个天下。

璇魁：代指北斗七星，引申为星辰。按：北斗七星形似斗形。古人称天枢、天璇、天玑、天权为斗身，亦曰魁；玉衡、开阳、摇光为斗柄，亦曰杓。

百度图片 | 北斗七星 百度图片 | 北斗七星 百度图片 | 北斗七星

【句意】

（我）想要倚靠在层城上，俯视下界的整个天下；一手掌控着云雨，也能转动诸天星辰。

（2）终疑上帝难容谏，便恐神仙亦妒才。

【笺注】

此「上帝」非西方基督教中的「God」，而指中国古时信仰的「天帝」，或民间虚构出的「天」、「上天」、「老天爷」。《周易·豫》：「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袁宏《后汉纪·顺帝纪上》：「愚以为天不言，以灾异为谴，告政之治乱，主之得失，皆上帝所伺而应以灾祥者也。」即高中历史所说的「天人感应」。

或引申为人间君主，帝王。《诗·大雅·荡》：「荡荡上帝，下民之辟。」毛传：「上帝，以托君王也。」此处有借指清朝统治者的嫌疑（思量惟有人间乐，醉看貂蝉向大槐）。

【句意】

（即便自己能成为神仙）但是还是会怀疑天上的帝王（当朝统治者）难以容纳贤臣的劝谏；甚至天上的神仙（当朝的官员）也会嫉贤妒能。

（3）世界古来余一粟，昆明夜半又飞灰。

【笺注】

昆明：非云南昆明，大概指的是汉代的「昆明池」。司马光《虞部刘员外约游金明光以贱事失期以诗谢之》之一：「不唯汉帝昆明小，更觉唐家曲水贫。」

【句意】

与浩瀚的宇宙苍穹相比，自己（个人）只是渺小的一粒尘埃。渺沧海之一粟！

号称「汉唐盛世」的昆明池，到如今不也是灰飞烟灭！唉！

（4）思量惟有人间乐，醉看貂蝉向大槐。

【句意】

思前想后，成仙与当官都行不通，还不如自由自在地活在尘世中；

今朝有酒今朝醉，（功名利禄不如一杯酒）醉看那些头戴「貂蝉」的官僚们，济济于富贵，最后还不是南柯一梦。

【笺注】

人间：指与「天上仙界」相对的世俗社会。《史记·留侯世家》：「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耳。」

貂蝉：指追名逐利的朝廷官员。

大槐：借指淳于棼「南柯一梦」之事。

淳于棼房屋的南面有一棵大槐树，有一天酒醉昏睡做梦，被两个使者领到「大槐安国」，娶了「金枝公主」，做了驸马。不久又被派遣为南柯太守，享尽了荣华富贵，与公主生有五男二女。期间檀萝国来攻打南柯郡，败仗妻死，此后逐渐被排挤。历时二十余年。槐安国王最后又规劝淳于棼回家探望亲人。

没想到，回到现实中，童仆还在扫地，友人也在洗脚戏水，太阳都还没有落山，才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来到大树下寻根究源：

大槐安国，不过是大槐树下的蚂蚁穴；

南柯郡，也是槐树南枝上的一个蚁穴。

东平淳于棼，吴楚游侠之士。嗜酒使气，不守细行。累巨产，养豪客。……家住广陵郡东十里，所居宅南有大古槐一株，枝干修密，清阴数亩。……贞元七年九月，因沉醉致疾。时二友人于座扶生归家，卧于堂东庑之下。二友谓生曰：「子其寝矣！余将秣马濯足，俟子小愈而去。」生解中就枕，昏然忽忽，仿佛若梦。见二紫衣使者，跪拜生曰：「槐安国王遣小臣致命奉邀。」……指古槐穴而去。使者即驱入穴中。生意颇甚异之，不敢致问。忽见山川风候草木道路，与人世甚殊。……又入大城，朱门重楼，楼上有金书，题曰「大槐安国」。

……

（王）又谓生曰：「卿离家多时，可暂归本里，一见亲族。诸孙留此，无以为念。后三年，当令迎卿。」……见家之僮仆拥篲于庭，二客濯足于榻，斜日来隐于西垣，余樽尚湛于东牖。梦中倏忽，若度一世矣。

……寻槐下穴。有大穴，……上有积土壤，以为城郭台殿之状。有蚁数斛。……即槐安国都也。又穷一穴：直上南枝，……亦有上城小楼，群蚁亦处其中，即生所领南柯郡也。

……

生感南柯之浮虚，悟人世之倏忽，遂栖心道门，绝弃酒色。

——李公佐《南柯太守传》

（二）辛弃疾词集中的「貂蝉」。

据邓广铭先生《稼轩词编年笺注》统计：辛弃疾共有628阕词，其中有10阕词，直接用到「貂蝉」二字。其比例可见一斑。

寿叶丞相

江头父老，说新来朝野，都道今年太平也。见朱颜绿鬓，玉带金鱼，相公是，旧日中朝司马。

遥知宣劝处：东阁华灯，别赐《仙韶》接元夜。问天上几多春，只似人间，但长见精神如画。好都取山河献君王，看父子「貂蝉」，玉京迎驾。

——邓广铭《稼轩词编年笺注·洞仙歌》：上海古籍出版社，第38页

邓广铭《笺注》：貂蝉为侍从贵臣所着冠上之饰也。其制为冠上加黄金珰，附蝉为饰，并插以貂尾。

淳熙丁酉，自江陵移帅隆兴，到官之三月被召，司马监、赵卿、王漕饯别。司马赋《水调歌头》，席间次韵。时王公明枢密薨，坐客终夕为兴门户之叹，故前章及之

我饮不须劝，正怕酒尊空。别离亦复何恨，此别恨匆匆。头上「貂蝉」贵客，苑外麒麟高冢，人世竟谁雄？一笑出门去，千里落花风。

孙刘辈，能使我，不为公。余发种种如是，此事付渠侬。但觉平生湖海，除了醉吟风月，此外百无功。毫发皆帝力，更乞鉴湖东。

——邓广铭《稼轩词编年笺注·水调歌头》：上海古籍出版社，第49页

邓广铭《笺注》：《宋史·與服志》：貂蝉冠一名笼巾，织籐，漆之，形正方如平巾帻，饰以银，前有银花，上缀玳瑁蝉，左右为三小蝉，衔玉鼻，左插貂尾。三公亲王侍祠、大朝会，则加于进贤冠而服之。

为范南伯寿。时南伯为张南轩辟宰卢溪，南伯迟迟未行。因作此词勉之

掷地刘郎玉斗，挂帆西子扁舟。千古风流今在此，万里功名莫放休。君王三百州。

燕雀岂知鸿鹄，「貂蝉」元出兜鍪。却笑卢溪如斗大，肯把牛刀试手不？寿君双玉瓯。

——邓广铭《稼轩词编年笺注·破阵子》：上海古籍出版社，第65页

邓广铭《笺注》：《南齐书·周盘龙传》：出为持节都督兖州缘淮诸军事、平北将军、兖州刺史，进爵侯，加领东平太守。盘龙表年老才弱，不可镇边，求解职；见许，还为散骑常侍、光禄大夫。世祖戏之曰：「卿着貂蝉，何如兜鍪？」盘龙曰：「此貂蝉从兜鍪中出耳。」按：兜鍪即盔，战时所着之冠。

贺王帅宣子平湖南寇

笳鼓归来，举鞭问何如诸葛？人道是匆匆五月，渡泸深入。白羽风生貔虎噪，青溪路断鼪鼯泣。早红尘一骑落平冈，捷书急。

三万卷，龙头客。浑未得，文章力。把诗书马上，笑驱锋镝。金印明年如斗大，「貂蝉」却自兜鍪出。待刻公勋业到云霄，浯溪石。

——邓广铭《稼轩词编年笺注·满江红》：上海古籍出版社，第72页

次年南涧用前韵为仆寿，仆与公生日相去一日，再和以寿南涧

玉皇殿阁微凉，看公重试薰风手。高门画戟，桐阴闻道，青青如旧。兰佩空芳，蛾眉谁妒？无言搔首。甚年年却有，呼韩塞上，人争问：公安否？

金印明年如斗。向中州锦衣行昼。依然盛事：「貂蝉」前后，凤麟飞走。富贵浮云，我评轩冕，不如杯酒。待从公痛饮，八千余岁，伴《庄》椿寿。

——邓广铭《稼轩词编年笺注·水龙吟》：上海古籍出版社，第157页

和范先之送祐之弟归浮梁

小窗风雨，从今便忆，中夜笑谈清软。啼鸦衰柳自无聊，更管得离人肠断。

诗书事业，青毡犹在，头上「貂蝉」会见。莫贪风月卧江湖，道日近长安路远。

——邓广铭《稼轩词编年笺注·鹊桥仙》：上海古籍出版社，第218页

庆洪景卢内翰七十

金闺老，眉寿正如川。七十且华筵。乐天诗句香山里，杜陵酒债曲江边。问何如，歌窈窕，舞婵娟？

更十岁太公方出将；又十岁武公方入相。留盛事，看明年。直须腰下添金印，莫教头上欠「貂蝉」。向人间，长富贵，地行仙。

——邓广铭《稼轩词编年笺注·最高楼》：上海古籍出版社，第314页

画堂帘卷，贺燕双双语。花柳一番春，倚东风雕红缕翠。草堂风月，还似旧家时；歌扇底，舞裀边，寿斝年年醉。

兵符传垒，已莅葵丘戍。两手挽天河，要一洗蛮烟瘴雨。「貂蝉」冠冕，应是出兜鍪；飡五鼎，梦三刀，侯印黄金铸。

——邓广铭《稼轩词编年笺注·蓦山溪》：上海古籍出版社，第428页

寿赵茂嘉郎中，时以置兼济仓赈济里中，除直秘阁

甲子相高，亥首曾疑，绛县老人。看长身玉立，鹤般风度；方颐须磔，虎样精神。文烂卿云，诗凌鲍谢，笔势骎骎更右军。浑馀事，羡仙都梦觉，金阙名存。

门前父老忻忻。焕奎阁新褒诏语温。记他年帷幄，须依日月；只今剑履，快上星辰。人道阴功，天教多寿，看到「貂蝉」七叶孙。君家里，是几枝丹桂，几树灵椿？

——邓广铭《稼轩词编年笺注·沁园春》：上海古籍出版社，第445页

赵晋臣和李能伯韵，属余同和。赵以兄弟皆有职名为宠，词中颇叙其盛，故末章有「裂土分茅」之句

旧交贫贱，太半成新贵。冠盖门前几行李。看匆匆西笑，争出山来，凭谁问：小草何如远志？

悠悠今古事，得丧乘除，暮四朝三又何异。任掀天事业，冠古文章，有几个笙歌晚岁。况满屋「貂蝉」未为荣，记裂土分茅，是公家世。

——邓广铭《稼轩词编年笺注·洞仙歌》：上海古籍出版社，第518页

四、「貂」、「蝉」的形制

关于「黄金珰」与「貂」、「蝉」的地下实物出土较少，所以它们的原貌应该很难确定，只能综合推测；其次，冠服也会随时代变化，朝代之间（增删）一定存在某些差异。

详细可参看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孙机先生所著之《华夏衣冠：中国古代服饰文化》第三章第五节《笼冠与貂、蝉》。关于「黄金珰」与「貂」、「蝉」的图片均取自此处。

貂尾 蝉 | 蝉一般附在金珰上 金珰与蝉

《汉语大词典》释「貂蝉」：

（1）貂尾和附蝉，古代为侍中、常侍等贵近之臣的冠饰。《后汉书·舆服志下》：「侍中、中常侍加黄金珰，附蝉为文，貂尾为饰，谓之『赵惠文冠』。」刘昭注：「应劭《汉官》曰：『说者以金取坚刚，百鍊不耗。蝉居高饮絜，口在掖下，貂内劲捍而外温润。』此因物生义也。」

（2）借指貂蝉冠。《南史·江淹传》：「初，淹年十三时，孤贫，常采薪以养母，曾于樵所得貂蝉一具，将鬻以供养。其母曰：『此故汝之休徵也，汝才行若此，岂长贫贱也，可留待得侍中著之。』」宋辛弃疾《水调歌头》词：「头上貂蝉贵客，花外麒麟高冢，人世竟谁雄！」章炳麟《驳康有为论革命书》：「彼固曰异种贱族，非吾中夏神明之胄，所为立于其朝者，特曰冠貂蝉、袭青紫而已。」

（3）指侍中、常侍之官。亦泛指显贵的大臣。《汉书·刘向传》：「今王氏一姓乘朱轮华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蝉，充盈幄内。」唐崔颢《奉和许给事夜直简诸公》：「宠列貂蝉位，恩深侍从年。」宋陆游《草堂拜少陵遗像》诗：「长安貂蝉多，死去谁复算！」

（4）《三国演义》中的人物。司徒王允家的歌伎。王允欲除奸臣董卓，无计可施，貂蝉请自献身，以博董卓欢心，后又故意勾引其义子吕布，离间两人关系，终借吕布之手，杀死董卓。唯此事不见于正史。清梁章钜《浪迹续谈·貂蝉》：「《三国志演义》言王允献貂蝉于董卓，作连环计。正史中实无貂蝉之名，惟《董卓传》云，卓尝使布守中閤，布与卓侍婢私通云云。李长吉作《吕将军歌》云：『榼榼银龟摇白马，傅粉女郎大旗下。』盖即指貂蝉事，而小说从而演之也。黄右原告余曰：『《开元占经》卷三十三，荧惑犯须女。占注云，《汉书通志》：曹操未得志，先诱董卓，进刁蝉以惑其君。此事异同不可考，而刁蝉之即貂蝉，则确有其人矣。』《汉书通志》今亦不传，无以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