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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后——第一六五章 将的对决 欧阳家族

秦始皇后——第一六五章 将的对决 欧阳家族

作者: 僧之侣 | 来源:发表于2019-04-12 23:31 被阅读3次

      自蒙恬与王翦南北夹击,攻破兰陵城。时至今日,已经相隔半年之久。

      而与王翦再次对峙,正逢炎炎酷夏,我一身亮银色的铠甲加身,立足涯顶,透过身边峥嵘的翠绿,俯瞰静谧的原野峡谷,雨后潮湿的风慢慢吹起山雾,环绕身旁,静静陪我等待复仇的最后时刻。

      时至日暮,一支兵,仓惶路经此处,马上之人勒马抬头,汗水浸透他灿烂的笑容,对我轻轻点头后,接着一路扬尘而去

      “这位韩青韩公子,似乎对公主……”

          我转头,平静看着身侧一身铠甲的年轻人

          那人邪魅冷笑,将话说完:“很是忠心耿耿”

      我淡淡笑过:“希望欧阳将军亦是如此”

      “臣,自是愿为公主赴汤蹈火”他傲视一路奔驰而去的毕之,嘴中叨念着:“只是一连五仗皆是败退,公主就不怕士气低落?”

      “王翦用兵谨慎,人称一代战神,若想让王翦彻底信以为真,便要假戏真做”

      “切……”欧阳随翻了个白眼,极为不屑的说道:“就算是战神又如何,敢挡我欧阳随攻城略地,一统楚地!那也是必须要死的!”他说的,扬起战袍,便要催马下山

      “再等等”我微微斜过一眼迫不及待的年轻人,转头再次眺望涯下,以是仙雾遮天:“就快好了”

      欧阳随冷哼一声,却也只好垂在身侧待命。

      我深知,想要凭借天险屏障和层层算计,加上猛将欧阳随领军,不余遗力重创秦军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想要歼灭,恐怕还需要动些额外手脚。

      一切皆在我的计算之中

      山雾渐浓之时,一排排整齐列队的秦军黑压压布满山谷,此时,毕之气喘吁吁的爬上山谷:“阿姐,蒙恬大军以被引入包围圈十里地,眼下这些乃王翦大军”

      “好”我这才转身,再次望向欧阳随:“若你能冲散秦军,生擒王翦,这战神的称号,今天就可易主了”

      “哈啊哈哈哈。早该如此”欧阳随眼眸雪亮,施礼后,阔步上马而去。仿佛志在必得。

      一瞬间,冲杀呐喊中夹杂着哀嚎的血腥,隔着重重雾气,扑面而来……

      “如此恋战,想要从万人中直取主将首级都是难上加难,何况是生擒?!这个欧阳随未免太过自负”

      “欧阳随乃天生猛将,我若不这样激他,他必定杀个昏天暗地,坏我大事”

      毕之微微扬起唇角环视一番周遭天工毓秀,接着问道:“阿姐接下来有何谋划”

      “所谓擒贼先擒王,王翦今夜必死无疑”

      “毕之愚钝,我们可以借助山雾将他们冲散,王翦自然可以借助山雾隐藏自己,阿姐又要如何擒这王?”

      “我已经将熟悉地形的士兵全数化整为零,凭借画像搜山,天亮之前,必定会有消息”

      说话之间,欧阳随已经率兵以包围之势从高处俯冲秦军,其力拔山河,长矛厮杀,如同猛虎下山。威武了得,其麾下楚军熟悉地势地形,又有山雾藏身,个个以一当十,一时竟越战越勇!勇猛异常。秦军平叛不成,反落入陷阱,慌乱不堪反复挣扎后,果然如我所料,各自以小股溃散分布山林。

      直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约酉时末戌初,北处山腰处烟火四射,我与毕之相视一眼,立刻翻身上马,恨不能一跃飞至

      谁都不能懂得我此刻心情,这半年含恨设谋,只为等待与他今夜相见!

      ……

      跳跃的火苗照耀他疲惫苍老的脸,而他似乎也等我许久了,久到面临死神,眼中都毫无波澜

      我靠上前去,用手拽了拽绑在王翦身上的捆绳,确保绝无挣脱的可能,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你王翦号称当代战神,一生小心谨慎,未尝一败。却两次三番落入我一介女子手中,惨遭戏弄!实在可怜了这一世赞誉、不过欺世盗名!”

      “我王翦一生,征战无数,的确未有败绩,就算当日被困兰陵城南,亦是越挫越勇,反败为胜。至于战神之称,古往今来只有老师白起当得,翦,自是不敢造次”

      “战神再是战场饮血,也以血祭君王。先前再无败绩,今日也是败了!”我冷冷扫向王翦不再年轻却依旧锐利的双目:“你败了”

      “我是败了!那敢问秦夫人,要为谁赢”他突兀的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向我,又不像在看我……又似乎只是看向我

      我定定的望向他,亦不知过了多久,才开了口:“你可知自己为何会输”

      “秦夫人佯装节节败退,诱我来此深山,凭借地势之险,围而攻之,又借山中迷雾,使我溃不成军而无力聚兵。之后你又散兵于林,只等我自投罗网。一步一招,拆解来看,甚为平庸,可如此环环相扣,反成天衣无缝,当真平实之中出奇招,诚所谓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而已。老夫今日败绩,输的心服口服”

      “战场设谋,首先要对被谋之人了如指掌,甚至做到操控被谋之人,否则哪怕设伏精巧,也不至于丝毫不差,老将军难道都不想知道,到底是谁里应外合,叛军误国呢”

          他的瞳孔愕然睁大,嘴上却说:“我秦将没有叛徒,是老夫技不如人”

          我微微一笑,静静欣赏着一支看不到的剑慢慢划破敌人的皮肤,刺进肌里的快感:“老将军是真的不知,还是不想提起。只怕将军此刻早就想杀李信一百刀吧”

      “卑鄙!”他果然投来愤恨的目光

      “卑鄙?!当年灭赵一役,你便没有卑鄙过么?!今日我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可谓报应不爽!”

      “你到底是谁?!你与李牧,究竟是……”

      “今日!”我打断他得问题,坚镪相对:“是国恨!”

      “不!不是”他激动而坚定的睁大眼睛:“我从你眼中,看到的是私怨……从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与你有私怨!你用兵招数与李牧极为相像,你又口口声声为他鸣冤复仇,你究竟与他有何关系?难道是他的弟子不成?”他急切的叨念着,想要快速找到答案,直到恍然一愣,借着幽幽火光看清我近在咫尺的面庞……他的眼睛越睁越圆,瞳孔暴露惊恐:“难道说……你是……你是……这……这不可能……”

      “子疮兄”毕之一步上前,来到我的身旁,对王翦施一礼:“疑惑以明,子疮兄可以安心上路了”

      王翦苍白的乱发在火苗中漂浮,再次漠然抬头向毕之,良久闭上双眼:“当年乃甘弟引荐,子疮才有幸效忠当今秦王嬴政,誓死追随至今,临死之期还能得甘弟相送,子疮荣幸之至”

      毕之垂眼,淡然一笑:“将军一代战神,毕之有幸亲送,不胜荣幸”

      我微微推了推挡在我与王翦身前的毕之:“我来,王翦必须死在李家人手里”说罢,一阵清风卷动火苗,鲜血溅湿我雪白的素衣…王翦胸口中箭,染红缕缕银发,口中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着什么,却淹没在咕咚咕咚冒着的鲜血的嘴巴里,最后才倒了下去……

      “他说什么”毕之问

      “似乎是饭馊了”

      “饭馊了?……饭馊了?!范睢……”

      我摇摇头:“从此不必再为我揣测此人,都结束了”

      良久,一阵呼唤将我从空白的世界拉回

      “阿姐”

      “恩?!”

      “王翦的尸身该如何安排”

      我想了一下:“整理干净,秘密送还吧”

      “喏”

      ……

      ……

      没过多久,王翦离世的消息卷遍中原,秦王痛失老将,为保生前名誉,只说是病亡,后,送回故乡安葬,再无追封。而关于王翦死因,各地也是各有版本,传的好不热闹。

      而我与欧阳家族,也开启了肆无忌惮的复国运动。当然,这在秦国眼睛里,是反叛。

      于是,没过多久,王翦之子王贲披麻上阵,一路与我军各地城守交战较量,扬言誓死平叛复楚风暴

      “据前方战报,刚刚收回的松阳再次被秦军攻陷。眼下王贲率三十万大军沿途东进,眼下正朝舒城靠近”

      “来的正好”欧阳随腾的站起身:“这个王贲,自己爹爹尸骨未寒,他便自己领死来了”

      我斜过他一眼,随即站起身,对身边信使说道:“送信给毕之,告知秦军动向,务必让他在大战之前,尽快拿下江东江北以及淮河等重产失地,保证全国百姓所有战士有粮过冬”

      “喏!”信使领命

      “慢着”欧阳随喊停信使,来到我身边:“韩青不过一介书生,实不适合攻城略地,不如遣他回来守城,让本将前去收拾那群流寇,也好为公主收复河山”

      “不必,将军勇士,当留到大战而用”

      “哈哈哈哈!王翦号称未尝一败尚且败在我手,王贲小儿又算得了什么,公主放心,我绝不误事”

      我转过头,对上欧阳随争功心切的脸:“若我猜的没错,蒙恬会与王贲分兵而进,不出十日,毕之必遇蒙恬二十万大军。而你若在此时带兵离去,王贲可直入吴越,一举灭掉欧阳家族!欧阳将军可要想好去留!”

      “这……”

      我别过头去,对信使点点头,信使领命,匆匆而去

      “你……你不会是唬我得吧”欧阳随探过头,试探性的问道

      我再次看向他,微微挑动眉芯:“将军一向勇猛,原来也怕虎?”

      他自知遭了戏谑,才缩回脖子,自顾摸了摸鼻尖,丢下一句“无趣”甩袖即走。偏此时,门外闪见一蓝色人影,与他撞了个正着,欧阳随抬嘴即骂:“走路不长眼么”

      我抬头一看,立马迎上前去:“欧阳大公子”

      欧阳随也是一愣,这才对来人恭恭敬敬施礼:“大哥”

      欧阳缓微微对其点点头,眼神并不是没有责怪,随后踏进门槛,与我相对:“欧阳缓拜见公主”

      “大公子怎么来了?”

      “公主瘦了”他迎头一句,我竟片刻不知如何做答

      “额……还好,不知大公子此番前来,可是亭侯派遣,有何宣示?”

      他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直到身侧的欧阳随轻轻撞了他一下,他才发觉自己失礼,随即轻咳一声道:“此番缓乃奉父君之命,押运粮草至此,只因挂念公主安危,固先行了两日,粮草随后即到。”

      “这太好了,有劳公子了”

      他低下头笑了笑,露出两颊甜甜的酒窝:“还有,公主行军操劳,母亲十分挂念,特命缓前来探望公主。奥,母亲还为公主亲手准备了些点心,说是郢宫甜食,公主必然喜欢”

      “让姑母费心了”我让侍从接下甜点,连忙让座:“公子请上座”

      “不敢,公主请”

      等各自入座,我这才询问:“寿儿没有一起来么”

      “奥,三弟一起来了,只是十分想念他的马驹,下了撵车,便跑去寻你送他的马儿了”

      “实在抱歉,战事吃紧,军需紧张,若非万不得已,送了寿儿的马,不该再借用的”

      “三弟年幼,难免不易割舍心头之物,过些时日,自然也就淡了”

      我不再多说什么,让礼道:“公子尝尝我烹的茶”

      他浅尝一口,连连赞道:“久闻公主烹茶酿酒的手艺不凡,今日缓口福不浅”

      “公子请”

      ……

      关于眼前欧阳亭侯一家,还要从半年前兰陵兵败说起

      王翦一招死地求生,让我满盘皆输,虽然毕之挥剑冲锋,从秦军身后硬生生撕开一个口子,却也没能从喷涌的血城中救出子启。当然,与其说没能救出,不如说他根本无意求生,他一定也是知晓,秦王早已容不下他

      时至今日,我已经无法从他决绝且冰冷的面庞里猜透他临终之前的想法,不知是恨我和负刍将他拉到了这条必死的路上,还是感谢我们带他回到他本该生活的模样。

      子启一生都未曾尝到半点父爱,可他却是对父王帮助最大的孩子,年少时便以身份之便,帮助父王维系秦楚邦交,青年时,谨遵曾对父王许下的诺言,不做任何手足相残之事,壮年时,也从未参与到权利之争,王位之争,晚年时,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和最大的热爱守护这片残破国土。

      老天对他,真的很是残忍,得到了最少的关爱,却要他付出了最大的自己。

      ……

      子启殉国后,父王唯一血脉便只剩抗儿一人,而我怀抱抗儿和子启最后遗诏,一路狼狈东逃,侥幸逃生。马蹄在雨水里飞溅,我们又一夜又一夜的无休奔逃!可怜抗儿跟着我三天三夜未曾合眼,实在困到不行,竟也只能在颠簸飞驰的马匹之上睡过去。

      秦王嬴政得知仍有楚国贵族逃亡,下令全力追捕,更曾怒言:直教大楚有诏无子传。

      我深知此言份量,也知负刍唯一血脉断然不能有事,再三权衡之下,我决定让勇子程林二人与抗儿扮做逃难叔父子侄,护送抗儿入美人谷隐世避难。我只记得那是一个四处寂静的深夜,趁着大家都未注意,毕之将我怀中的抗儿夺出,交给了已经乔装打扮的勇子,勇子连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只用一个眼神让我放心,便连夜秘密带着抗儿东去。

      至今仍杳无音讯

      之后,毕之寻了个十二三岁,却矮矮瘦瘦的童兵,硬是塞到我怀中,包裹严实,掩人耳目,护着我们沿钟离城南下

      与此同时,楚国各地藩王君侯,举起反抗暴秦大旗,其中,以向我伸出橄榄枝,镇守吴越旧地的欧阳亭侯势力最为强大。

      而我也深深明白,欧阳亭侯此时伸出的是橄榄枝还是虎狼心虽不好判断,却是当时弹尽粮绝、危机四伏的情况下,最好的出路。

      毕之憋了又憋,终于扬鞭撵上我:“阿姐”

      我放慢马蹄,抹了一把雨水和汗水交叠的脸,看向他:“怎么了”

      “这个欧阳亭侯已经反叛,如今各路举旗藩侯中,以其最大,此次相邀,不知是何用意”

      “此次我们不正是要看他是反的秦,还是反的楚?再说,他也算楚国贵族一脉,若真有治国之才,或可解我两难”

      “阿姐想传位给他?!”毕之惊讶的说出我的想法

      我无法回答,只能任马狂奔,任风雨冲刷脸颊,就这样,我们一路走,一路抵抗,一路招兵,过了二月,才眼看来到舒城。

      眼前是一所宽阔大道,虽说近来雨水频繁,路面有些泥泞难行,但行人却很是频繁,而他们大都由南向北而来,身上背着沉重的包袱,怀中抱着孩儿,只顾闷声赶路。也有少许富贵的,赶着马车,似乎是在迁途。

      我下马上前,随手拖住一位拖家带口的壮年:“不知壮士这是要举家迁往何处?”

      “寿春”

      我吃惊的张了张嘴:“寿春已经被秦国攻陷,你们难道不知?”

      那人叹息一声,施了礼欲走

      “哎!”我一个着急,上前拉住那人:“我说的是真的,北地战乱,壮士不去也好”

      他躲开我的手对我再次施礼后,携妻儿绕开我,继续北去。

      我望着那人离去的身影渐远,再次转身回望前方阴雨中矗立的城池,竟莫名其妙生了胆怯。

      毕之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面前:“又下雨了,还是赶紧入城吧”

      “奥”我回神,点了点头:“走吧”

      入了城,一众士兵安顿下,都吃了晚饭,早早熄灯入眠。我亦因连日车马劳顿,应付追兵而筋疲力尽,本想着洗漱过后倒头就睡,却不知怎的,白天那路人无耐的叹息声仿佛就在耳边生了根,一遍遍叹息不止,影的我怎么也睡不着,我索性翻身而起,点亮灯火,喊醒侍从:“去请本地城守来见本君”

      不一会,半个城守府邸的灯亮了起来,白日里城门迎接我们的圆脑袋城守已经垂在阶下:“不知公主深夜召见下臣,所为何事”他说着,不忘慵懒的打个哈欠。

      我微微皱了皱眉,心火一下子烧了起来,哼笑道:“看来是本君打扰城府休息了”

      他倒不识关怀和谴责有何不同:“呵呵呵……二更天了,公主可是要连夜赶路?”

      我站起来,临近他身旁,打量着这个肥头大耳的守官,心中明白,这人是欺定我了,不过想想倒也是,我如今一个无家可归又无能为力支付人家俸禄的落魄公主,还不是该受此等礼遇。想到这里,我反而消了怒气,直奔主题:“白日里,我见城中百姓皆老小相随,出城而去,看样子是迁户,大人可知因由”

      那张胖馒头一样的脸听到此处,才失了傲气,转而滑动眼珠,随后再次呵呵一笑:“如今四处战乱,迁户亦是寻常,公主无需理会”

      看来这胖子是想把我当寻常丫头耍,遂又更近一步:“寿春兰陵相继失守,秦军一路南攻,若说惧怕战乱,百姓为何不南逃,反而北去?”

      “这……这……这奥……公主由北而来,怎知他们不是四散而逃?”

      我不由皱起眉头,这话虽然听起来像是搪塞之言,可我的确如他所说,只因从北而来,也只见往北而去的人,那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来了,:“那他们为何而逃啊”

      “这……”

      “城府身为一城之官,不会不知百姓为何逃离吧?按理说,这舒城眼下还算安全,百姓可是无需逃难的?”

      “公主”那胖子圈动一身肥肉作揖,将头埋进地下:“下官死罪”

      我微微动了下念头,细细听他说下去

      “舒城与桐城位处偏南,素来人烟稀少,去年初,秦军正是从这里北上,南北两路夹击国都寿春,并在此处留下十万兵力,彻底截断楚王南逃之路。这里的百姓惧怕秦军淫威,任由他们的烧杀抢略,这受够了胆战心惊的日子,也就各自逃的逃,跑的跑,下官无能,只得恩威并施,才算勉强留下一些壮劳力继续留此安家,耕种田地。可谁曾想,仅一年光景,兰陵……兰陵又失守了,百姓们惧怕呀,公主,这次臣是真的压不住了呀!众人只怕灾祸横来,根本无心田地,只卷着还能糊口的余粮弃地逃命……也只留下三两家跑不动的老骨头,到时候和臣守着这孤城在此处任他们侵夺罢了。”

      我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动容万分,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挨过天亮,我反而精疲力尽,比赶了一天的路还要累,在摇晃的马车上胡乱睡了一觉,醒来,以是天色渐晚,黑云压境,不一会,便下起急雨。于是,我命人原地撑起军帐,就地避雨开饭。

      眼见瓢泼大雨中隐隐出现一队人马,远远看上去,足有百人,军士此时已经齐齐戒备,就连我也不禁紧张的捏紧袖口,等近了一瞧,原是一行商人驮着家财前行

      不一会儿,那大队人马的管事连同主家,被一同带到我面前,那二人胆战拜礼,张口第一句话竟是:“将军饶命”

      “饶命?”我心想,这主家大概是以为我要趁人之危,图财害命:“前辈勿忧,本君只是见前辈冒雨行的艰难,所以请您来这避雨,并无他意,前辈不必心忧”我上前一步,将人搀扶:“来,快快请起”

      “多谢将军”那已经胡须微白的主家在左右搀扶下起身

      我听他口音,似乎是郢都口音,不由亲切万分:“前辈是郢都人士!?”

      “正是”那老者拱拱手:“郢都失守,小民一路南逃,在此安家落户,经商买卖,总算勉强保了一家人平安。”

      “原来如此”

      “将军也曾家住王都脚下?”

      我回神点点头:“是呀,曾经家住那里”一阵莫名其妙的感伤之后,我只得制止自己情绪泛滥,遮掩着笑问:“前辈运送的是何货物,遇上雨水,是否要拆了晾晒?”

      那张本放松下来的脸,听到我这样问,立刻又重新紧张起来:“没……没什么,不,不是什么重要物件”他摇着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妻儿

      “前辈亲自押运,想来物件尊贵,虽说军帐简陋,却可腾出一所,由你们清点摊晾”我说着挥了挥手:“来人……”

      “将军!”那老者立刻打断我的话:“将军实在不必如此,本就劳烦官家,不敢再有劳,不敢再有劳,我们雨停即去”

      “你这老倌,将军好心收留,你却百般推脱,难道说这些密箱行囊内还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身侧亲卫二话未说,抽出剑划破老者身后布囊,倾刻,金华绸缎散落满地。

      此时,发丝衣角滴着雨水的毕之匆匆走进来:“阿姐,是军需!”

      “什么?!”

      此商队成规模,成气候,一看便不是普通商人,而他们一路沿途北去,没想到却是交易军火军需,不仅如此,还携带如此巨额家产金银,显然,这不是交易,这是举家叛国!

      “你说!”毕之伸手夺过身侧侍卫的剑,直指腿脚已经打颤的商队主家:“本是楚人,因何卖楚!”

      “将军!”那老者见事情败露,颤颤巍巍跪倒在地:“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呐”

      “哼!你也知晓,自己干的是要命的勾当么”毕之稍一用力,那老者的脖颈立刻多出一道血痕

      “父亲!”“爷爷!”“家主!”身后那一群亲眷眼看如此,哪还顾得上什么,直冲破侍卫拦截,就要拼命上前

      “站住,谁都不要过来”老者捂住脖颈鲜血,含泪转头回望

      “父亲?!”

      “照顾好你娘,官家要没收财物便给,切记护住一家老小要紧”

      “父亲”

      老者回过身体,对我磕头道:“将军明鉴,小民世世代代生于楚地,倍受楚恩,国破君辱后,小民携亲一路经营,一路安家,穷时安分守己,富贵后多次为国支援军需。可谓尽了护国本分。小民真的并非想要卖国,实因国以非国”

      “大胆!”

      “毕之”我喝住毕之,听老者说下去

      “将军,小民不得不为儿孙打算,将军要杀要剐,小民无话可说,只求将军念在小民多次自愿捐献军资金银的份上,饶过我的儿孙,他们并不知此行目的”

      “奸商就是奸商,事到如今,还敢叫屈”一路走来,见多了悲剧,毕之疼之怜之,如今见到卖国人还在说难,难免气愤,就要冲上前手起刀落

      “住手”我挥手制止,走到老者面前:“前辈久经事故,可曾听过月圆则缺?秦军纵然征战六国,可前辈就没有听说过楚国如今也有位能征善战的将军,如今可与虎秦一搏,前辈又何以见得楚国必灭呢?”

      “楚国本就地广人稀,经去年护国一战,楚国边境四十万鲜血漫城池。纵然真的有天神下凡助我大楚,我楚国,也再无男儿可以流血了”

      “就算如此,你便要反掷刀剑,帮助秦人侵楚国国土,杀楚百姓么!?那时你又于心何忍!”

      “我虽不忍,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秦国攻破城池后,杀我的孩儿啊”

      我死死盯住老者那双恐惧中却万分坚定的眼,我努力告诉自己要呼吸,要呼吸……

      “阿姐……”

      我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事,良久才算缓过心神,没背过气去,我蹲下身,与跪在地上的人平视:“丧家之犬,苟活而已。本君今天就放了你,雨停之后,我们各自上路!不过,不是念在你往日忠义为国的份上,本君是要和你打个赌”他惊愕的望着我一张一合的唇,睁大了眼睛:“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

      雨停了,我们继续南行,经过桐城,往东走了约十几日,我们终于到达吴越旧地,自勾践卧薪尝胆,灭掉吴国,越国又传四代,直到越王翳晚年,大权落于其弟豫之手,太子咎担心被害,起兵谋反,将越王翳杀害,自立为王。而咎仅仅在位三个月,便被人秘密谋杀,自此越国贵族陷入互相相残,父杀子,子杀父的死循环。造成国政动荡,社会不安,经济衰退,越王勾践开创的霸业也渐渐走向衰落,传至越王无疆之时,彻底被楚国所灭,而无疆之子子玉逃亡远地称王,另一个儿子子蹄降楚,被封为欧阳亭侯,依靠与楚国王族世代联姻得到支持,逐渐控制旧越之地。

      而亲自出城相迎的欧阳亭侯便是子蹄与楚国公主之后人,细算亦是楚系王族中的一个脉支。

      “臣,欧阳子昂拜见公主”

      “君侯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我虚扶一把,默默打量,欧阳亭侯不过四十岁左右,长相斯文,举止有礼,与腰间悬着的寒光宝剑极不成调。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直直望进他幽深而忧郁的眼睛里。

      此时,一位衣着华贵,风韵犹存的妇人,一个健步上前握住我的手,再抬眼看她,却见她以是泪光涌动:“玉儿”

      想都不必想,她定然就是父王同父异母的妹妹宁公主,心里想着,那会子已经施礼:“衍玉见过王姑母”

      “让本君好好看看”她死死抓住我的手,激动溢于言表:“玉儿生的绝伦,果然担得貌媲灵珠的美称。”

      “王姑母过誉”

      “你出生时,我曾抱过你,一晃多年,不想你我姑侄相隔天涯,却有缘再见。”

      我恍惚听过这位王姑母的些许故事,据说她的母亲在后宫争宠中被人利用至死,剩下她独身一人在后宫中凄苦无依着度过一年又一年,以至若非到了婚嫁之龄,她的父王都不知晓还有这样一位美貌动人的公主。而就在她被许 婚嫁燕国国君后,先王去世,父王登位,远到而来恭贺新王登位的忧郁王子欧阳子昂,在此契机之下与她一见钟情。柔弱如她,明知道自己低微到尘埃里,仍然面陈父王,据理力争,反抗王权。如此气魄,我虽未曾亲眼所见,却也不难想象。据说,最后还是母后为她说服父王,力拒北燕,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她也因此脱离争宠不断的深宫,跟着欧阳子昂来此做了这一方诸侯夫人

      “若非国难,的确是不能再见的”我倔强苦笑了一声,看向她,转了话题:“姑母这些年可还好”

      “好,如何不好”她回头望向站在她身后如同守护神一般的欧阳亭侯,顿时四目相接,幸福无限。

      “娘,这位就是指点沙场的公主么?是她对不对?”我寻着话音去,只见从欧阳子昂身后,钻出一个十几岁的男孩,那男孩金玉雕砌,眉目英气。三两步跑到我面前,仰头灿烂的笑,露出与精致面庞不太相符的大牙齿,却甚是可爱

      “寿儿,不得无礼”欧阳亭侯立刻从身后制止男孩进一步无礼

      可惜,男孩似乎并不惧怕亭侯,索性双手拉住我的手腕:“姐姐快点告诉我,你是怎样活捉秦王的?”

      他的眼睛很亮,没有任何污点,只是他问的问题,我竟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寿儿,不要胡闹”立在宁公主身后的一位蓝衣男子,突然出列,拉住纠缠我不放的小男孩,低着头小声嘀咕:“你再闹,母亲该生气了”

      男孩并没有松开手,而是将求救的目光投到身后另一位身穿铠甲的男子,眼含委屈

      那铠甲男子,眉头一皱,厉声喝到:“还不听大哥的话,赶紧放手”

      男孩听了这话,更是委屈:“大哥喜欢文墨怪不得不喜欢姐姐,二哥却征战沙场,如何也不喜欢姐姐”

      “寿儿”近前来的蓝衣男子立刻喊停小男孩,不自然的抬眼看向我,拱手施礼:“公主恕罪,小弟顽劣,多有冒犯。是臣下管教不严,罪该责罚”

      我见垂头施礼的人彬彬有礼,气质不凡,便不难猜测,他是亭侯长子无疑,只是方才那惊鸿一瞥,却让我心脏漏了一拍。却只得掩饰多余心情,回礼:“有何可责,所谓血浓于水,不正是如此”我伸出手,抚摸着小男孩的浓发:“算起来,我是他的表姐,我们是一家人,就该如此亲热无间”

      蓝衣男子听了这话,这才抬头对我浅笑,目光里似有万千春光,露出两颊深深的酒窝。不禁让我眼前一晃。两两相视,我随即移开眼,伸手抚弄欧阳寿的小脸。欧阳缓亦再次垂头而笑:“久闻公主女中豪杰,缓敬佩之至”他再次施礼。眼睛不自然略过我的脸庞,迅速垂下去。

      “公主,外面潮湿风大,还是进城说话”欧阳亭侯上前劝行

      我松开那双热情过火的小手,环视一周热闹非凡的迎接仪仗,默默点了点头,这才得以入城

      入城之后,吴越之地开始全城戒备,我亦加倍研读兵书,增设布防,寿儿整日跟着我东奔西走,追着我讲是怎样算计了秦王、打败过秦军。我亦真正明白,这个小家伙,并非真的喜欢行军打仗,只是个爱听故事的孩子而已。当然,从他口中,我也得知不少讯息,他的父亲,也就是如今的欧阳亭侯,乃上一届亭侯之孙,因其父被害身亡,在亲信的死忠扶持之下,杀了毒害其父的亲叔叔报仇雪恨,自此陷入争位之战,正因自小看到这些非人残杀,他曾一度非常抗拒坐上尊侯之位,后来宗室残破,不得已而被推继任。如今算来,也稳坐侯位三十余年,与宁公主生下缓随寿三子。只盼他们三儿能手足相惜,互敬互爱,打破越国宗族百年来互相残杀的诅咒,只可惜,缓随寿三人,表面看起来兄弟和睦,实则暗地里也是争斗颇多,好在缓随二人,都非常疼爱寿,兄弟相争的局面,又似乎不是完全不可破。

      只是,自我入城,转眼一月有余,欧阳亭侯这只老狐狸却始终不肯与我细谈借兵抗秦之事

      就在我终于要按耐不住的时候,却听见侍从吵嚷行礼的的声音:“夫人”

      我心中明白,谈条件的人终于到了

      身侧的小家伙,看到宁公主,早已起身飞奔过去,扑到宁公主怀中,口中娇喊:“娘亲,您怎么来了”

      我随即起身相迎:“王姑母”

      “玉儿”她哄过寿儿,将寿儿交由侍从带了出去,随后上前拉过我的手:“这几日可还习惯”

      “有劳姑母挂念,一切都好”

      “看你瘦的”她的手掌探向我的额角,轻轻抚摸,爱怜非常:“我命人仿着记忆里的模样做了些郢城特有的小菜,快尝尝看”她挥了挥手,让侍从摆放得当

      “多谢姑母”我则牵着她的手一起入座,浅尝几口,赞道:“好吃”

      她期待的脸露出满意的笑容:“多吃点”

      “其实,多年漂泊,我早已习惯了入乡随俗,姑母不必如此细致,衍玉都能习惯的”

      她长叹一声:“不用问,我便知晓你这一路来,受了多大的磨难。好在总算回家了,终不必再终日奔逃”

      “我这又算什么,一路上亲眼看着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百姓,才是真的苦。国难当头,我们尚且如此,百姓又该何以存世”

      “孩子”她突然拉住我的手:“那些终究是男人的事,这天下,终究是男人的天下。我们女人,此生最大的福气就是可以找到一个能庇护你的男子”

      我停下进食,看向极为认真的妇人,岁月不仅夺取了她的美貌,还夺走了当年敢于争取一切的勇气:“那按姑母的意思,因为我是女子,就该抛弃楚国,忘记自己一母胞弟是如何惨死,忘记王兄临死前殷殷嘱托,忘记一路所见百姓眼中的茫然凄苦?任敌人侵夺?”

      “你真像你母亲”她不仅不曾松开我的手,反而更加紧握,眼眶微红:“当年她就是这样,为我据理力争,没有她,恐怕不会有我今日”

      “既然姑母仍旧念着我母亲的旧情,何不实言相告?”

      她垂下头笑了笑,仿佛在回忆,仿佛在深思:“好,你既冰雪聪明,我也就无需隐瞒,侯爷与我商量,欲在缓儿随儿二子之中选一位为你做夫君”

      “什么?!”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欧阳亭侯千里书信劝我来此共抗秦军,竟是安了这份心!如今楚国军政大印皆在我一人之手,我便是楚国的无冕之王,而谁若能控制了我,便等于握住了如今的楚国为己所用。虽说如今残楚这个破烂摊子,没几个人敢主动靠前,可还是难免有些心术不正的,动了些吞并无耻的心:“我虽然早知欧阳子昂别有用心,却不知他的胃口竟是这样大!”

      “纵然君侯有他的打算”她紧张的解释:“可我是真心盼你有所依靠。缓儿对你的心,我这个当娘的自然看在眼里,可他早有正室,我不忍委屈了你,随儿虽说平日里强悍,可生的模样是兄弟三人中最好的,身边只有两个妾室,至于感情,……倒可以日后培养,而且,随儿能征善战,可以为你取回失地……”

      “也就是说,若我不能二选一”我冷冷打断她越说越热的话:“我就无法从吴越旧地借到兵,甚至可能被杀,或者被献秦国”

      “我不会让君侯那样对你的!”她急切的双手握紧我:“玉儿,自从前,就有公主远嫁来此的先历,其实你不必耿耿于此”

      “可我这是被算计”

      “玉儿、我是真心疼你……”

      “夫人不必再说”我抽出手,腾的站起身

      “我知晓你在秦宫定然受了不少委屈,否则你也不会冒死逃离且与秦王争锋相对,你放心,你若能嫁给他们兄弟之一,都可一生得到庇佑,我决不允许他们中任何一个有负于你”

      “送客!”

      “你好好想一想,我是真心为你考虑”她见侍从相请,漠然说了声:“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我斜眼探过,正巧望见门外寿儿惊恐向里张望的眼,一时计上心来:“等等”

      “怎么?你同意了?”她停住脚步回身

      “夫人这是要逼他们兄弟相残么”

      “这是何意?”

      “夫人知晓我嫁给他们俩任何一个的意义就意味着谁将成为下一任君侯吧?也知晓欧阳缓对我的感觉?亦知晓欧阳随一直想争夺侯位的野心。假如我嫁给了欧阳缓,那么欧阳随就与侯位彻底无缘,他自然不会甘心,而他却掌控大部分军队,到时心中不满一定会起兵造反,造成内乱,骨肉相残。如果我嫁给欧阳随,就算欧阳缓不会因为对我的爱意而兄弟反目,到时也会因为世子位不保而激烈反击,到时必是一死一伤!”我缓缓走向已经愣住的妇人,得意的笑了起来:“无论我嫁给谁,对君侯而言,可能是达到了吞并残楚势力的目地。而对夫人来说,都必将失去一个儿子,甚至更坏的结局,可无论如何转变,这都是死局。夫人,可还执意如此?”局势的扭转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她慌乱求助的眼神是我最后的机会:“衍玉愿助夫人破解此局”

      “你有办法?如何破解?”

      我捋袖施礼:“还请夫人为我向亭侯带句话”

      “一句话可以解此局?”

      “当然”

      “什么话”

      “据信使来报,王翦大军以集城下,而今天下之大,却只有我一人敢坦然迎战!今日,亭侯愿助多少兵马,来日,衍玉愿分多少天下”

      ……

      欧阳缓微带磁性的声带将我从过往思绪中拉回,我抬头看向眼前的蓝衣男子,听他仍在说了什么:“与王翦一战,虽然计划周密,我仍日夜提心吊胆。好在公主安然无恙,大胜而归。真是可喜可贺”

    ------题外话------

      王翦,出生死亡时间都不详。秦国名将、杰出的军事家,主要战绩有破赵国都城邯郸,消灭燕、赵;以秦国绝大部分兵力消灭楚国,杰出的军事指挥才能使其与白起、李牧、廉颇并列为战国四大名将。据史书记载,王翦一路凯歌,灭掉熊启的起义军后,便在史书绝笔,再接下来的大战中,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由此可见,王翦大概就是在这之后死亡的,具体死亡原因,如今很难揣测。小僧斗胆说义,纯属戏言,各位看客如有明白真相,欢迎随时来踩。多谢各位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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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秦始皇后——第一六五章 将的对决 欧阳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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