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葬礼

周日早上，我刚睡醒不久，还没起床，接到舅舅的电话。舅舅说，你外婆凌晨四点多的时候走了。

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然后才意识到那个早晚要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茫然的向单位请假回家。

第二天早上到外婆家的时候，外婆那个很老的瓦房门口已经搭了一个很大的白色祭奠台子，台子两边是白色的对联。哀乐一直放着，红色的礼花鞭炮碎屑堆满了附近的路边空地。

一进房子，就看见外婆的遗体躺在靠墙的很小的床上，用白布盖着，头也用黄纸盖着。外婆的遗体前有张小桌子，摆着外婆的遗像，遗像前燃着香。

我按习俗点香烧纸跪拜，然后头上带块白布，坐在厅的一旁。

每次人们来祭拜，都是一样的点香、烧纸、跪拜流程。几个舅舅跪在外婆身边的地上，母亲和小姨坐在外婆床边的椅子上，每次有人来都得哭一阵，嘴里哽咽的说着一些悲伤的话。我想起了刘梓洁《父后七日》里，描述的“幺儿，你使劲哭，幺儿，你勿要哭，每次却都能哭出来。”

可我一直都哭不出来。很多时候我盯着水泥的地面，漠然的听着旁边那些人又哭又停。外面的哀乐鞭炮声，女人们的哭泣，都没让我有哭泣的感觉，好像没意识到外婆已经走了。

只是有一次，没什么外人来的时候，香快要燃尽了，我去点香，忽然近距离的看了外婆的遗像。相片是外婆十多年前照的，脸上的皱褶、空空的牙床，就想起外婆的样子，厅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下哀乐在响着，突然眼泪就想要流出来了。

很多时候，亲戚们坐在厅旁的房间里聊天，说起外婆去世前后的一些细节。她们说外婆最后那些天，身体都很不好，每天晚上人们都担心是最后一天，但外婆一直拖着没去世。去世前那个白天人们觉得她神情很好，结果第二天凌晨去世了。大家说外婆是想体面的走了。

又说起外婆重病之后，说过不想等到天冷的时候走。刚好外婆去世的那天，异常的暖和，第二天突然降温，刮风大雨，像是一夜入冬，外婆终于是没等到天冷的时候走。

从外婆过世到送葬一共四天，四天是个漫长的过程。准备烧给外婆的衣物，采买物品，联系火化和丧葬事宜。哀乐一刻不停，人们一直吃流水席，断断续续有人来祭拜外婆。

早晚的时候，还要哭喊着祷告外婆一路平安。一群白衣白褂的人围坐一起或是穿村过巷哭喊着给外婆送行，我总觉得像一群精灵们的奇怪仪式。

到了送葬那天的早上很早的时候，天下着冰冷的细雨，送别的人挤满了外婆的房子。人们把外婆的遗体抬上车，女人们哭的呼天抢地。夜黑的如墨色一样，绚烂的烟花满天。外婆就这样离开这个房子，再也不回来了。

在送行的车窗上，倒映着灯光流转，我看着前头闪烁的车灯，忽明忽暗。眼睛就有流泪的冲动。送外婆进火葬场的时候，门一关上，妈妈、小姨、舅妈、表姐们哭了一地。我看着表哥们也在偷偷抹眼泪，我倔强的眼泪终于也忍不住的流出来了。

葬礼结束后的那天，我回家休息。半夜醒来的时候，窗户的帘子突然动了，我起床去看，门窗都关的很紧，早上的时候又听到了敲门声。急忙起床去看，却没有人，我想是外婆在向我告别吧。

外婆去世，最难过的人大概就是妈妈了。妈妈难过时最常说的一句话：“我以后没有妈妈了。”外婆走了，妈妈以后没有妈妈了，我以后也没有外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