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二)

十月的江南常常是连绵的阴雨，今天却是晴朗的好天气。暖暖的晨光中，校园里尽是青春的气息。

七点二十，小雅如常起床洗漱好后坐公交到教学楼，然后坐电梯上楼。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她的速度慢了很多，昨天穿的增高鞋已经被换成了平底鞋，以往大大咧咧甩着的手今天也一直交叉放在小腹上，也没有像以前一样跑着去抢电梯。高高扎起的马尾，红色的呢子大衣，黑色的百褶裙，脚上是一双小白鞋，小雅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

早上是最难的两门课，以往她一定会打起精神专心学习，今天却一直恍惚，眼泪不住的往下流。脑海里是男友的信息，“宝宝，不要怕，我来想办法”。可是她很清楚，男友的办法，绝对不是留下来，她自己也知道，这个孩子……没办法留下来。想起高中时和同学开玩笑的话说如果未婚先孕一定要留下孩子，那时天真的话却一语成箴，真正面对时，却发现自己没有曾经的勇气。又想起苍老的父母，为了自己和弟弟妹妹的学业已经付出了太多，想起自己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不易与辛苦，想起与男友告诉自己他曾经的不易……想起太多太多，她的眼泪更加止不足，双手紧紧揪住头发，指甲深深掐着头皮。旁边的室友回头看了她一眼，以为她和对象吵架了，没有说什么。此时，她无比懊悔，为什么没有控制自己，也怨恨自己没有能力和勇气！如果，如果可以，自己休学回家，可是怎么面对父母家人，孩子出生后抚养呢？可是真的要放弃吗？真的不能再坚持一点吗？紧紧捂着小腹，小雅忍不住泪落浸湿了课桌上的课本。

突然，电话响起，是男友的，小雅盯着手机，愣神了几秒，滑下了接听键。“小雅”

听到男友声音的瞬间，小雅满心的焦虑转化为委屈，忍不住掩面跑出了教室。男友听到了小雅的哭声，有点慌神，“你在哪里，我来接你。不要怕，有我呢。”小雅紧紧咬住了唇，张了几次口才发出声音“我，我在J楼6楼。”“那你现在下来，我马上骑车过来找你。不要怕。”“好。”小雅低低回了一声。

下了楼，男友已经骑着电瓶车在篮球场上的水泥围栏边，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小雅在门口站了一下，看向路另一边的男友，心里的委屈更甚。躲过来往车辆，走到男友身边时，他已经下车了，轻轻牵住她的手走向篮球场。已经是中午饭点，球场上只有另一边有一对父母带着孩子散步，另外两个头发花白的退休老教师蹒跚地走着，老爷爷无奈地听着旁边的老伴唠叨，小心地护着她的往前走。小雅眼里露出羡慕和心酸，下一秒被男友紧紧拥入怀里，耳边传来浓浓的愧疚的声音，“对不起！”小雅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恐惧和愧疚，抱着男友哭出声来。

许久后，小雅情绪终于稍稍稳定，男友抚他家坐在球场边的水泥凳上，轻轻揽着她靠在肩上。小雅擦了擦红肿的眼睛，问到，“你打算怎么办。”

“小雅，你知道的。”

“真的不可以吗？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啊！”

“孩子不能留，你知道的，如果留下来。对我们来说是拖累，孩子生下来怎么养？我们家里的情况你都知道，怎么再负责呢。我们说好一起考研的。”

“我可以放弃考研，你可以继续，我只想要他！”

“有了孩子我怎么可能会去考研，你听我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真的不能要！现在我们真的不能要，你也不想，让他和我们一样从小受苦吧。”

小雅沉默了，她很明白经济条件不好的生活有多艰难，可是，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啊，没有了就没有了，以后都不会是他了！虽然他来的不是时候，可是不是他的错啊，是他们的错！眼泪再次留下脸庞，可能这两天比一个月流的泪都多吧。“这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这一个，就当夭折了好不好？”男友蹲在她面前，一只膝盖跪着，脸里是浓浓的愧疚和决绝。

小雅迷茫地看向远方，真的该放弃吗？真的没有机会了吗？或许，应该告诉父母吧，也许他们会支持自己，那没有办法呢？晴朗的天空，朵朵淡淡的黑云悄悄聚拢，未来是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