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痴心苦恋
邱振鑫家有兄妹六人,个个饿得皮包骨头。陈阿花眼见一个个孩子拔节长高的档口,却被饥饿所伤,与其这样大家都得饿死,不如各奔前程,自求多福,活下去一个算一个。
清明刚过,冷空气卷土重来,密密交织的雨丝似乎下到骨髓里,让人如同掉进了冰窖中。
这注定是一个冰冷的夜晚。大家围坐在煤油灯下,心事重重。
陈阿花说:“咱们分家吧。分家了各过各的,也许有活路,捆在一起大家都不好过。唉——”
陈阿花这声长长的叹息,如磐石般压在邱振鑫的心口。
邱振鑫没有任何准备,全盘接受分家的恐惧和心酸。分家?他还没结婚。在滨海,大部分青年是成家了以后,长辈才考虑分家单过。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分家。虽然他的原生态家庭很穷,可是在家里毕竟可以享受兄弟姐妹的亲情,感受母亲的慈爱。分家,意味着心理情感的断乳。从今以后,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邱祥瑞突然辞世令这个贫寒的家更是雪上加霜。说好听是分家,说难听是让老大老二承担父债子还的责任。分家,有什么好分的呢?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穷人分家,无非是分债务罢了。
陈阿花说,家里的破桌烂碗虽不值钱也得分。
邱振鑫除分到一个旧式隔橱(放碗用的橱子),还分到170元的债务。在10元是最大流通币值的上世纪七十年代,170元无疑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巨债。
当他把破隔橱背回滨海寺禅房时,邱振鑫望着破瓦缝隙漏下的光不知所措,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是他生活的常态。他怨恨老天的不公,别人的人生从零开始,为什么他的人生从负数开始?
分家后,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邱振鑫大多时候在干活,默默的。他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干起活儿总是显得很平静。这种心态为他很快掌握各种技艺提供了帮助。面对挑剔的验收者,他的活儿总是令他们无话可说而又不得不说些什么,说什么呢?他们说,瞧人家这活儿,就是帅!
这样的评语,是邱振鑫这段排灌站经历中的一道亮光,它很快使郁郁寡欢的邱振鑫找到了一种倾注激情的方式,操练技艺。此前的厂情是,青工们热的不是手艺,而是热文凭,热走关系。处处能得好处的,是那种八面玲珑会搞关系的人,这种人不会干活却大多能占显眼的位置,还能被提干。在这样的厂情下,愤青的邱振鑫居然逆水而行,安静干活,引起了许多猜测,说什么的都有——有人笑他傻,有人笑他痴,有人笑他这辈子就那样了,如闷驴一样干活。
其实,只有邱振鑫自己知道,他这也是被动而为,是一种逃避的方式罢了。摸索各个工种就如同学习画画,色彩、线条、明暗、轻重,可以任由他组成各种图案,他以一种孤芳自赏的态度读着自己的作品,不期然间,就入迷了。
邱振鑫最高成绩,是得过一次全市技术比赛状元。对此,工友们既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惊讶的是,在这样一个浮躁虚化的时代,一个全厂最年轻的人居然能在全市的技术比赛中夺魁,怎么说这也该算是一件新鲜事。但想一想邱振鑫毕竟是邱祥瑞的儿子,对手艺的悟性是遗传,是与生俱来的,就又觉得不奇怪了,是件情理之中的事了。
对于邱振鑫的这种变化,排灌站站长自然是欣喜。他知道,这与打架事件有关,要是没有头破血流,要是不受一些打击,桀骜不驯的邱振鑫是断然不会对手艺入迷的。这样一想,站长倒有些感激曾令他恼怒的事件了。
田头草疗伤之后,邱振鑫很快意识到黄小梅再也没给过他另外的照顾了,倒是有几个女工的目光总是追随着邱振鑫。有一个长相不错的女工甚至半认真半调侃的说这辈子非邱振鑫不嫁。
邱振鑫闻之赶紧避开,那女工白白净净,像个城里人,可邱振鑫看上了黄小梅这一款,他的眼里再也容纳不进别人。他的目光痴痴地追随着黄小梅的身影。可黄小梅呢,不温不火,若即若离,让邱振鑫捉摸不透。
黄小梅的家庭条件好,人也长得俊俏,号称“滨海第一”美女,追的人多着呢,他是滨海镇里所有男人深夜里的美梦。其中机械厂有个叫宋义的后生整天围着她转。原先邱振鑫觉得黄小梅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一样可望而不可及,自从“田头草交情”后,邱振鑫觉得有必要主动出击了。他突然声称黄小梅对自己有意思了,同厂对他照顾颇多的工友小芬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小芬性格爽朗,跟邱振鑫从小一块儿长大,一块儿进排灌站上班,关系特铁。
黄小梅家庭条件这么好,父母会同意嫁给穷光蛋邱振鑫?小芬一点把握都没有,她问邱振鑫:“黄小梅为什么对你有意思?”
“因为我是老师头啊!”邱振鑫拍着胸脯,对小芬说,“你想,这排灌站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二十多个男人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是全市技术状元。”
“是啊!”小芬听了连连点头,她对邱振鑫说,“常言道,郎才女貌,你手艺这么好,黄小梅那么漂亮,你们就该是天生的一对。”
“对啊!”邱振鑫兴奋地拍了一下小芬的肩膀,他的眼睛发出明亮的光泽,对他来说,小芬的话让他找到了和黄小梅相爱的理论基础。他说,“我要说的就是郎才女貌。”
排灌站的很多年轻男子都曾经或者正在追求黄小梅,这些没出息的男人后来都一个个知难而退,只有邱振鑫在频频碰壁中依然锲而不舍,痴心不改。
邱振鑫大刀阔斧的追求黄小梅,弄出的动静可不小。他欲组建追爱智囊团,让小芬做他的狗头军师,小芬读过几本破烂古书,平时又喜欢听罗阳鼓词,熟记鼓词里红叶题诗的才子佳人故事,她认为要打动黄小梅,应该要写封情意绵绵的锦书。她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不知道求爱前是不是也要派个信使过去?”
“当然要派!”邱振鑫说,“让黄小梅做好准备,要不然太突然了,她激动得晕倒了怎么办?小芬,你和她是同学,你先打前站,把消息先透露透露。”
“我和黄小梅是同学,万一让黄小梅知道了我为你出馊主意,我俩连同学都做不成了,不行不行。”小芬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邱振鑫想想也对,军师是不能亲自上阵的,交给小喽喽去吧。
但是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邱振鑫决定亲自上阵了。整个下午,邱振鑫都是在焦躁不安中度过的。
第二天中午吃罢午饭,他鼓足勇气,去黄小梅家找她。当走到那个熟悉的街口,就见黄小梅匆匆地从家里出来,问她干什么去,她只说有事,头也不回就走了。弄得邱振鑫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好不容易挨到下了班,勉强吃了点饭,他买了两条大前门和一瓶糟烧,借了盟兄弟的一件中山装,梳洗一番,就再一次奔黄小梅家去了。
邱振鑫想找黄小梅坦率地谈一谈,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他觉得这都是必要的。
然而在她家楼口,他看见黄小梅被—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接走了,那个小伙子不是别人,正是隔壁厂的宋义。宋义长得白白净净,架着一副眼镜,玉树临风,在外形上就把邱振鑫比下去。
难道黄小梅已经有意中人?可怕的预感似乎已经成为现实,邱振鑫想调转方向回家,但双脚不受控制似的来到黄小梅家。
他茫然地敲开黄小梅家的门,脸色非常难看。黄小梅的父亲黄老六问他怎么了。他没有回答,而是明知故问:“黄小梅呢?”黄老六似有所悟,笑道,“被宋义接走去罗阳看电影了。”
想到黄小梅将被宋义搂在怀里,在黑灯瞎火的影院肩并肩头靠头看电影,邱振鑫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邱振鑫坐下后,失魂落魄的和黄老六对酌,黄老六一个劲儿劝他喝酒。他苦着脸吃,一句话也不说。整个晚上几乎都是黄老六一个人在说话,他埋怨现在的年轻人懒惰,学手艺不刻苦,还说现在的领导浮夸、虚荣。他越说越激动。把邱振鑫失常的情绪完全给忽略了。
好不容易有个空隙让邱振鑫插进话来,借着酒劲,邱振鑫把对黄小梅的一腔爱慕之心全盘托出,表示要和宋义公平竞争追求黄小梅。
黄老六呷了一口酒,叹息道:“邱振鑫,你来迟了,阿黄小梅已经许了人家,订婚了。”
“订婚了?这怎么可以?今生我非黄小梅不娶啊!”邱振鑫情绪失控叫道。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村里好姑娘有的是,小梅有什么好的?不要惦记她了。来,喝酒。”黄老六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邱振鑫,你人是不错,手艺也没的说,可惜家里太穷了,村里别说是黄花闺女,估计连寡妇都不肯嫁你。嫁你,喝西北风去?你怎么能跟人家宋义比呢?”
宋义出生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老师,可谓和黄小梅门当户对。黄老六原是银行职员,因响应国家号召到广阔的农村接受再锻炼,成了滨海插队知青,后来爱上了镇上的姑娘,就在滨海成家立业,生了六个女儿后,最后才得一子。
气氛就这样滞涩了,邱振鑫只好失魂落魄起身告辞。
只是一天时间,邱振鑫仿佛觉得隔了千年,浑身没劲。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人生中颇为灰暗的时光。初恋的失败是难以承受的,更令他窝心的是,对他来说,这也许还称不上初恋,充其量只是暗恋而已,还没来得及表白,事情就已经明朗了,也就是说他基本没机会了。
上班的时候,他拼命干活,累得抬不起手臂了,还是干活,带着心塞的痛苦。
下班后,他先不回宿舍,总会在乡间泥路上疾走一阵,实在走不动了才调头往回走。
对着满天星空,他是用自虐的方式排遣心中的痛苦呀!有时候他也会坐在桥头,拿出口黄小梅,吹一曲《十五的月亮》,曲声哀怨凄凉,像极了他的心境。
其实,邱振鑫还是挺有才气的,只不过黄小梅没有好好深入了解他。除了口黄小梅吹出心绪外,他的书法也写得潇洒自如。这得益于他老爹的教化和远见。
早年,村子里住着一户地主,地主每天请私塾的老师给儿子上课,解放了,地主的地都被分给了农民地主也被枪毙了,地主的儿子虽住的比一般农民还破烂,但村子里的人们并没有看轻他,而是恭恭敬敬的尊称他为“先生”。因为他写有一手遒劲的毛笔字,还会篆刻,只要给他一柄破牙刷,他就能给你刻出名字,村民拿着免费的私章领粮食就方便多了。邱祥瑞从中受到启发,所以很注重对孩子才艺的培养。这世界,什么东西都可能是别人的,唯有才艺别人拿不走。
人在失落时,总会找一种恰当的艺术方式表达自己的情绪,这笛子就是邱振鑫的心声出口。
只要见到黄小梅婷婷袅袅地走来,邱振鑫就满身热血上涌,缠绵的曲子诉说心声:黄小梅,你就是我今生要找的爱人,无论多大的困难,我一定要追到你!
邱振鑫想,只要搞定黄小梅,就能搞定黄老六,毕竟跟他过日子的是黄小梅而不是黄老六。黄老六是势利了点,可黄小梅人不错。
问题是黄小梅已经订婚了,名花有主了,邱振鑫如何横刀夺爱?搬走追爱路上的绊脚石。
每日,邱振鑫的脑子时刻像放电影,各种镜头叠放,私奔?黄小梅同意吗?和情敌公开竞争,身无分文,拿什么竞争,不是自取其辱吗?
……
唯一的方法让情敌自动退婚。什么情况才会自动退婚呢?搞臭黄小梅,只有搞臭黄小梅了,别的男人不敢要了,他才能追到手。
想到这个点子,邱振鑫激动得一夜没睡,在床上就像摊烙饼,翻过来转过去,好不容易熬到鸡叫头遍,他打滚从床上跃起,就着煤油灯写了一张纸条塞到宋义的屋内。
宋义收到这封信有点莫名其妙。
“黄小梅男人很多,小心做了王八!”眼镜宋义看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血气上涌,大怒。哪个王八蛋竟敢这样诋毁黄小梅?他想揪出这个造谣者,但是又不知道是何人。他气冲冲地跑到排灌站,正巧看到邱振鑫手把手的教黄小梅冲车床。
宋义觉得自己受到了黄小梅的愚弄,就在厂里和黄小梅吵起来。
“黄小梅,你给我出来!”宋义阴沉着脸。
“黄小梅,你啥意思呢?快成人家老婆了,还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没想到纸条上写的都是真的,亏我还想为你出气。”
黄小梅莫名其妙,她被宋义一脸凶相弄哭了:“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他妈的还没结婚就做了王八,这世上还有哪个王八蛋的比我更倒霉的吗?”
黄小梅此刻变成了呜呜地哭。
你还有脸哭?这些破事还都是你平时不检点惹来的?宋义涨红脸拂袖而去。
周围聚了不少人,指指点点,各种猜测各种难听的流言传遍了一条街。
“真看不出,黄小梅是这种人,平时看着挺清纯的,居然还没结婚就搞破鞋。”
“装,越纯越会装,骨子里还是个骚货。”
嫉妒黄小梅被众多男人追的女工们趁机大吐口水,流言不堪入耳。
……
后面的话越说越脏,邱振鑫听不下去了。他本想用这招吓退“眼镜”,没想到事情闹成这样。看着黄小梅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邱振鑫后悔当初不该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逼退情敌,毁了黄小梅的清誉。
这件事情没有不在厂里传开的理由了。
黄小梅到宋义家去找宋义,期待解释清楚。迎接她的是宋义母亲指桑骂槐的一顿臭骂。黄小梅没有和她争吵,跑回家趴在床上大哭了一场。
一连三天,宋义没有来找她,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黄小梅接连失眠,直到第四夜才勉强睡着。也是熬得太久了,这一觉一直睡到翌日上午十点多钟,连班都没有上。要不是有人咚咚敲门,她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辰?
黄小梅睁开眼睛看了看表,她以为来人会是宋义,故意虎着一张脸,等待宋义哄她,向他道歉。但她猜错了,来人不是宋义,而是黄老六。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说:“爸,你不是去上班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
黄老六没有回答,他绕开黄小梅的身体走进屋来,这才气呼呼地说:“你怎么不上班?你怎么还有心思睡觉? ”
“我凭什么没心思睡觉?”黄小梅说。
“你、你简直气死我了! ”黄老六大声嚷道,“刚才宋义他妈找过我,把你干的好事都跟我讲了,人家嚷嚷要退婚了。”
不用多说什么,黄小梅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她一屁股坐到床沿儿上,宋义他妈的为人和脾气她再清楚不过了,出了这种事,她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你就不怕? ”黄老六说。
“怕有什么用。”黄小梅说。
“宋义这孩子挺好的,你怎么会……你傻了? ”黄老六说。
“这事又不是我挑起来的,根本怪不得我。”黄小梅说。
“不管怎样,人家待咱不薄,你这样怎么收场呀? ”黄老六说。
黄小梅不吭声了,事情明摆着,如果宋义和她吹了,她在滨海的名声就毁了。一着急,泪水就涌出了眼眶。
黄老六说,找宋义认错吧。
黄小梅抹了一把泪水,说,我有什么错呀?
黄老六说,你有什么错你自己知道,赶紧去解释一下,总比这么闹下去好。
黄老六说罢上班去了,黄小梅收拾打扮一番,也上班去了。走进车间的时候,她发现大家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她,这又给她的心头添了波澜。
黄小梅终于忍不住,跑到宋义厂里,把他约了出来。
就在宋义厂房外面的一个角落里,两个人见面了。
黄小梅说,别人不相信我,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宋义阴着脸说,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我们家在滨海毕竟有头有脸的,出了这样的事,你叫我和我爸的脸往哪里放?
黄小梅拖着哭腔说,这事能怪我吗?
宋义说,你别演戏了,那小子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黄小梅急着问,他告诉你什么了?
宋义咬牙切齿地说,那小子说你跟两个男人有关系。
黄小梅顿觉自己的脑袋像气球一样吹大了,她自然知道那小子是谁?这种事只有纠缠自己的邱振鑫干得出来。
她不再和宋义辩解,调头就走:而且越走越快,黄小梅就像飘起来一般。
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飘进邱振鑫宿舍的。邱振鑫正和几个青工在打扑克。
黄小梅用一双红红的眼睛盯住邱振鑫,屋里其他几个人见此情景,都躲了出去。黄小梅气极败坏地问,你为什么和宋义说那种话?
还不是因为爱你,我那么一说,他才能够放开你呀!邱振鑫倒不抵赖,实话实说。
一股热血往上涌,黄小梅甩手就给了邱振鑫一个耳光。邱振鑫捂着半边迅速肿胀起来的脸,喃喃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爱字,我真的爱你呀!话音未落,宋义闯了进来,他呆呆地盯着他俩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掉头离开了。
望着宋义的背影,黄小梅预感到一段爱情的结束,她没有再抱怨宋义,默默地也走开了。
对于这件事,工友们谈论了很长时间,免不了添油加醋,免不了节外生枝,这个故事越来越风趣了,越生动了,黄小梅在故事里也越来越风流,越来越富有传奇性了。
眼镜宋义没过多久就正式到黄家退婚来了。黄老六丢不起这个人,躲在屋里不出来,他恨死了这个让他丢脸的大女儿,在男女作风上犯错误,这辈子就完了。真是家门不幸啊。
黄小梅的脸越发苍白。每次上班途中,她总感到如芒在背,怪异的眼神一直追随她一路到排灌站。她承受着无尽的忧伤。这种事搞得父母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父亲除了讲“家门不幸”,就是整日酗酒,母亲和姐妹稍有差错就遭他一顿臭骂。黄小梅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在家尽量少呆着,怕一不小心就会触了地雷。
原先追随黄小梅左右的青年都躲到一边去了。一个女人同时和几个男人谈恋爱,名节丢了,女人就不值钱了。
始作俑者邱振鑫一面心疼黄小梅,一面心里偷着乐,这回没有那么多苍蝇围着黄小梅转了。她经常借保护黄小梅为名送她回家。
起先黄小梅十分讨厌邱振鑫,觉得他像臭苍蝇一样围着乱转。但是她又离不开他,只有他懂她失恋的忧伤。
如果再有人嚼黄小梅的舌根,邱振鑫只要瞪一眼,那人肯定被他眼神中的杀气吓退,乖乖闭了嘴,虽然事后可能还会嚼舌根,但是至少当着他的面,没人敢。
邱振鑫每天一大早端着牙具到黄小梅家屋檐下刷牙,路过的邻居无不摇头:黄小梅彻底是堕落了,居然未婚同居。
黄小梅纵有千张嘴,然跳进黄河洗不清。邱振鑫经常对他的兄弟说:“这是你们嫂子。”尽管黄小梅依然清白,然被迫名花有主,谁也不敢再追她。
这话传到黄小梅妹妹黄小兰耳中,黄小兰劝黄小梅:“姐,邱振鑫那人你也敢嫁?这人狠起来比谁都狠!”
黄老六很快从家庭成员中捕捉到黄小梅的新恋情,起先死活不同意,辛辛苦苦把女儿养大,如果嫁给穷得叮当响的邱振鑫,不就等于白养了一个女儿?黄老六不同意黄小梅和邱振鑫交往,却激起了黄小梅的逆反心里,她认为自己被宋义甩了父亲是有责任的,没有帮助她还一味指责她。他不想看到邱振鑫,黄小梅偏偏跟他一块了,气死父亲。
黄小梅和邱振鑫开始约会了。黄小梅想反正名声臭了,只有邱振鑫不嫌弃自己,还是对她像以往那样好,约会就约会吧。
黄老六家媒婆上门倒是挺多,但都是给二女儿三女儿说媒的,大女儿无人问津。
这样拖了大半年,黄老六忧心忡忡地看着黄小梅,唉声叹气。这姑娘眼看要养在深闺嫁不出去了。这时,邱振鑫又提着糟烧(白酒)上门了。酒酣耳热之际,邱振鑫壮着胆子说:“看来上辈子咱们就是一家人,这辈子还是一家人,您做我岳父做定了。”
黄老六叹了一口气,心想:我女儿长得这么漂亮,要不是被退亲毁了名声,你小子就是再等十辈子也轮不到你。
黄老六闷闷地喝了一口糟烧,一股浓烈的灼烧感自喉头向下翻滚,一直到胃部还在灼烧。
“好,既然你看上我们黄小梅,就选个吉日,把婚定了。”黄老六像做了一笔赔本买卖,心疼得脸都抽搐起来。
邱振鑫心花怒放,从黄家出来,晕晕乎乎的,事情就这样搞定了?黄小梅就这样成为自己的媳妇?当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芬时,小芬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当然,她没有像其他工友那样认为黄小梅嫁给他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而是觉得邱振鑫太有本事了,她太崇拜他了,居然能把排灌站一枝花黄小梅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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