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结实的手臂轻轻蹭过粗砺的墙壁。
楼梯的灯光隐约的笼罩在他的身上,经过他宽阔的肩膀,经过他毛躁的头发,经过他青涩的下巴,经过他十八年的岁月。
在这样的灯光里,他总是会想起一些什么,比如说,妈妈离开了,爸爸再婚了。然后,她就出现了。
他把垃圾丢进外面的垃圾桶里,空气里弥漫着垃圾暧昧的腐臭,仿佛什么在里面渐渐熟透,发酵了。
他的家在3楼,对过是一幢5层的矮楼。那里白天总是灰蒙蒙的一片;夜色渐渐降临,底层的发廊便会亮起桃红色的灯,那里常年漂浮着一层氤氲,沾染着那些迟疑的生命,仿佛推手的姿态,一来一往的,半推半就的,眼波流转的。
他经过那条楼梯,如同重新回味他的十八年。他忽然觉得这十八年的意味就如同那些在桃红的灯光漂浮的氤氲。
来到家门口,里面有些靡丽的小曲小调,橘红的灯光幽幽透了出来,浑厚而沉郁。他的手放在门把上,门微微开了一些,他侧过身子,抬起眼。
她在里面。丝质的睡衣滑过她柔软的皮肤,她的皮肤在光里接近透明,她把脱下的睡衣放在沙发上,拿起裙子,裙子在灯光里是接近暗红的颜色,灯在绒质的布料上泛着微微的光。她踮起脚,把腿伸进裙子里,缓缓拉起来。她的皮肤摩挲过暗红的绒布,还有绒布上开的如此灿烂的牡丹。
灯光经过她,不止十八年的岁月,还有她卷曲的头发,她细致的脖子,她嫣红的双唇,她微微翘着的下巴。她站在那里,仿佛被岁月遗忘了,历史也不愿为她着墨。她就站在那里,侧着身子,暗香浮动。
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他不知道自己是要推门,还是拉紧门。
他听着自己的呼吸声,靡丽的小曲小调像一只横空的小手轻轻挠着他的肌肤,渐渐加重了力道,似乎将他的脖子扼紧了,接近窒息。
他转过身,贴着那冰冷暗黑的墙壁,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摆,闭上眼睛。
过道里的光从四面渗进来,仿佛要穿越过他的身体,穿越过他身体里潜藏的某个部分,是记忆里柔软的,不可触碰的细节。
比如说,她的脸在卷发掩映下靠近自己,她嫣红的双唇缓缓吐出那些让他疑惑的话语。
那天她在床上半躺着,蚊帐被风微微鼓动,窗外的玉兰正开着花,她在这其中微微张着眼睛,眼角轻轻挑起。他坐在床的另一头,他们都沉默着。
然后她用手臂撑起自己爬过来,看着他,他的继母从双唇逸出一句话:你是爱我的吧?
他感到一种原始而壮烈的惶恐,他瞥了她一眼,她的身体在睡裙里晃荡出芙蓉一般的形态。
他从里面逃了出来,站在白晃晃的阳光下,鼻翼间漂浮着玉兰的香气,他不敢转身,他知道,她一定在那里,撩起窗帘看着自己,微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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