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网络 文/风倾漠
估计手书情书快绝迹了！
我在上初中之前，没有谈过恋爱，但特别羡慕谈恋爱的同学，认为这世上只有他们懂得生命的绝顶美丽。记得五年级快毕业的时候，班里有一对“小鸳鸯”终于浮出水面。女的几乎是全班男生想入非非的对象，长得相当漂亮，“圆版”鹅蛋脸，鼻子眼睛还有嘴巴都是绝版的优质组合，尤其是她的发型对我颇有吸引力。全班女生都是清一色的马尾辫、麻花辫，只有她特立独行，剪了清爽干练的齐耳发，我坐在的他们后排的后排，常常望着她皎白的脖颈和耳后清新的发茬做白日梦。她是班里的贵族，爷爷是小镇的副镇长，家庭条件优越，衣服穿得干净得体，特别讨人喜欢。
当一群“土包子”，遇到一只白天鹅的时候，土包子们绝大多数会自卑退却。只有离天鹅最近的那只豹子得手了。“小鸳鸯”的男主角是白天鹅的同桌。那时候对恋爱懵懵懂懂，觉得他们常天坐在一起聊天，是特别开心幸福的事情。听说他们之间经常互换情书如何如何，我十分震惊。我当时把情书想象的相当神秘，以为它代表了恋爱的全部内容，似乎只要情书一出，纷扰不堪的世界的就因此定局了！
近距离产生美。他们的恋爱几乎成为我日后的蓝本，我也谨慎地恪守了一个原则：只找近邻，不求远亲。初一下半学期，我的初恋浩浩荡荡地发生了，她是我的同桌。她虽然不及白天鹅那样美丽，但是文静稳重，而我依然是一只土包子，更多的时候只是坐在傍边听她的读书声，连借块橡皮都操作得小心翼翼，轻轻碰一下她的肘，然后做一个擦拭的动作，她就像懂哑语一样一下就明白了，慢腾腾地从文具盒里找出橡皮递给我，我用完之后再悄无声息地还给她，全程失声。我唯一觉得自豪的是学习稍比她强一些，她偶尔会请教我问题，我则用微弱的声音帮她解答，我们之间更多的交流是在教室之外的眼神互换，我瞄一下她，她瞄一下我，然后各自迅速“装回圆形”，彼此陌路。
假期快来临了，我鼓起勇气写了人生中的第一份情书。记得下晚自习后，我在街上跑了好几家商店，挑选粉色的带插图的信纸，32K大。第二天晚自习，我假装借她的书看，然后将叠的精致的情书夹在里面递给她，整个过程胆颤心惊，生怕邻桌的同学发现。情书一出，就陷入了度日如年的等待，急迫地希望她能回信。她居然没有回信，我失落到了极点，漫长的假期我都在痛苦中度过。第二年开学见到她，痛苦得到了缓解，但依旧期待在某一个美妙的时刻，能收到她从天而降的回信。这个时刻最终还是来了，仍然是晚自习，她递给我一个叠起来的小纸方，我像捡到金子一样立刻收起来，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教室，揣回宿舍，待大家熟睡之后，我再起床。宿舍熄灯之后，是不容许学生私自点灯的，我只能穿好衣服，冲到厕所借助侧灯阅读。她的信写的很短，32K纸没写满。年代久远，信的内容我已经全然忘记，但可以确定的是都是好话。
初恋是幼稚的，也是短暂的。后来到了初三，我还给初一的小学妹写过情书，故事已淡忘，只记得给自己起了一个特别冷调的名字——萧寒梦，作为信的落款，以至于那女孩在一段时间都误以为我姓萧。初三时，谈恋爱的同仁不断增多，或找本班的，或找邻班的。有一兄弟知道我善写情书，找我代笔。我爬在宿舍的干板床上，为他写信，他则躺在一边幻想着送信的情节，时不时向我讨教经验。还有一兄弟，不仅让我写信，还央求我为他送信，我全然答应。我的回报很简单，或代我打开水一周，或请我到街边的包子铺吃一顿早餐。
代写情书的生意越做越大，竟惹了是非。一兄弟的初恋女孩，竟然是邻班壮汉的心爱，这壮汉将我班兄弟暴揍一顿，得知我是帮凶，满校园找我。我当时正在宿舍吃晚饭，见他进来，心里尤为胆怯。他叫我出去谈，我心里很毛，顺手提了吃饭用的洋瓷缸，准备以此为器与之死搏。结果出乎我意料，他竟然要我为她代笔，重写一份信给那女孩……
情书写得多了，词便穷尽。那时候有几本杂志，读者、青年文摘，辽宁青年常登一些年轻人的恋爱故事，优美的词句我都细心抄录，反复套改，以保障质量，应付出货。在中专时，恋爱变得直接，但仍有一部分人颇有需求，32K纸太小已经不能满足客户要求，升级成A4纸，回报也变得丰厚，变成了一包三元或六元的劣质香烟。只要有求，我都应之。印象最深的是帮F君写信，跟他关系甚密，便用心去写，洋洋洒洒两大页，不知道是女孩被打动了，还是真的喜欢F君，竟要与F君在某处约会。幸福来的太突然，关键时刻，F君变成了缩头乌龟，临阵怯逃，硬是爽约，枉费我一番词汇。
代笔总有应付的时候，而真正用心去写是遇见如今的妻子。当时保证一周一份，最热烈的时候两三天一份。起初的标准很高，一则坚持回音必复，二则坚决不能写错别字，三则不能有一出涂改，即使一个标点也要一笔而成，四则字迹工整，行文优美。为此，我常常先打草稿，然后誊写，遇有笔下失误，撕掉重来。为了一份信，往往挑灯夜战，伏床攻坚，有时居然熬到半夜两三点。
后来实在词穷，又降为32K，或用便签书写，以降低字数，只保持甜蜜的问候和热络的联系。再后来，直接采用单句断行的形式书写，美其名曰为“诗”。有一年暑期，放假36天，我提前买好纸，写了36首断行诗，一页一首，装订成册。写就之后，发现每页留白太多，于是找来彩笔，给每页涂鸦了小插图，大多是桃心、柳叶、红豆之物，以表相思之情。如此精心制作，换来了一份珍贵的回信——她的一缕长发。现在想起来十分可笑，信的内容多半很无聊，而且充满了酸酸的腔调，那个时候毕竟是肤浅的。每当我们聊起过往，妻子总说当初是被我的情书所骗。
当年写给妻子的情书依然被她细心留存
2008年，我们结束了6年恋爱长跑，组建了自己家庭，进入柴米油盐的生活。起初的一两年里，每隔两三个月还能提笔写一份情书，悄悄藏在她的枕下，等着她去发现，给她惊喜。虽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但每次读信，她都非常愉悦。后来工作日渐繁剧，写情书的兴致大为减退。有段时间，她抱怨再也收不到我的情书了，恰巧情人节来临，我便认真写了一份，不料剑走偏锋，对于生活的艰难着笔过重，一改过往的甜言蜜语。她读罢，思索良久，把信搁在案头，说了一句：看来你现在已经写不了情书了！
恋爱毕竟是恋爱，风花雪月，天涯海角。然而生活更像一个沉重的壳压在背上，洒脱狂奔时少，负重前移时多。2012年，小女临点儿出生，我们的心思更多被她吸纳，很少再提起情书这一茬。但偶尔谈及，总是思绪荡漾，夜半无眠。
临近年关，收拾小屋，在抽屉里发现了曾经写给妻子的情书，虽然数次搬家，没想到仍被她细心留存，感慨良久。
情书不在，真心依旧。愿有情人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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