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望碧海不能目其际，心因汩汩⑴，有所思而作：
苦风冷绝，龟裂我肤。金沙闪闪，孤烟暧暧(2)。窘步栖栖，人躅惶惶(3)。野草萋萋，疏林凉凉。祁祁(4)白鸥，翔彼天裔⑼。恼夫寒蝉切切，叫泊心愁苦；悲夫寂寂寡侣，而观于海。
噫兮大海，万物鬯逐(5)。蠵龟赑屃(6)，巨力无边；陵鱼(7)翩翩，笑靥人言。张弘驩头(7)，宙首(8)渔是；不廷胡余(9)，上古尹(10)焉。文鱼(12)翔空而抢(13)海，鲛人哀啸而泣珠(14)。举头叩问，天上有貔貅鸾凤(15)。瞲然(16)惊视，水下是蛟龙恐鲤(17)。奇虾戏浪(18)，巨鲎龁渚(19)。应龙(20)鴪(21)去，一鳞半爪云中。豫且(22)引弓，箭毙龙骨髐然(23)。始鸠毕方(25)，说(26)落远渚。鱃鲳氐人(27)，游弋近涛。冯夷朝(28)海，羲和抚日(29)。极窎远乃苍梧蓬莱(30)；，至渺茫是阆苑洞天(31)。
霎惕然心惊，幻灭之间，所望之处，洋无边界。
其大也，发乎中土，而至南极；东起亚欧，西薄(32)至远；咫尺水兮，天际为源；九州蒸黎，十一难填(33)；万载黄沙(34)，不成桑田。古之船舶，多为所噬，今之大海，悉是骸骨。
远际若鲸冲蒲牢(35)，喧豗(36)而惊天；荡垠若鸿蒙抑混沌，沆漭(37)而生烟。浪涛衮衮(38)，千载如一，天际白绫(39)，茫茫耀目。
其大也，竟没霜天。近视之皓皓，远视之青青。千里潋滟，旷无至远；弥空巨鲵(40)，细若星点。
呜呼！斯海厥(41)大，何辞可依？何藻可饰？嗟夫茫茫之大海兮，有千千之琛贝(42)，其烁也，星辰莫比，以之，则其中何可谓至烁？至烁而得千年。噫吁駊騀(43)之涛浪兮，来回已多少焉亿年哉？其中有壮山丽水，煞世妖雄，更有秾(44)珠艳弩，佳人冶(45)女，才子骚客，凤骨麟骸，至美至文，至硕至刚，至寿至能，至珍至贵，甚至神鸟圣兽者，尽噬于兹。鄙人难测，只能望海天相任(46)之际，以慰悲千秋万世之心。鄙苍生一耳。孰识赏、孰同泣？孑然不能抒心，独自无法诉人。万世罢不遗踵武(47)，千秋后苗裔弗知(48)。海兮其大，不据其一，英杰其多，一介草民。
转身欲泣，忽有仙人超然，见之而问曰：“嗟乎后生，何泣于此？”余遂言之。仙人笑乐，因化海为胸，道：“人终将死，不求不世，但求以胸襟纳万物如海，驭一生若画。余可以化海为胸，后生可否？”听罢豁然，若有所得：海广阔者，蕴芸芸也；人大度者，涵(48)万万也；海辽夐者(50)，纳天下之水也；人清心者，容人生之悲喜也。余所以悲疲之态，不就心愿耳。人当若海，蕴纳万物于胸，容天地在掌，无论喜悲而皆安之若素，而非以一时之失颓，以一时之得发也。古有云：“大知闲闲，小知间间。”(51)早已闻之，而今乃能体。思毕，醒悟欲谢，而高人已去。
海风冷绝，龟裂我肤，嗟乎是生，以此为志。
注释：
(1)汩汩：动荡不安貌。 (2)暧暧：迷蒙貌。(3)栖栖、惶惶：不安貌。人躅：足印
(3)#祁祁：众多貌。
(4)裔：边。(5)鬯逐：形容万物生长旺盛。
[if !supportLists](6) [endif]蠵龟赑屃：蠵龟：赤海龟，分布于大西洋、太平洋和印度洋内温水海域。中国南海、东海海域有太平洋蠵龟。赑屃：传说中龙之九子之一，形似龟，好负重。
(7)陵鱼：是在古代传说中的怪鱼，人脸却有鱼类的身体，有手与脚，属半人半鱼的姿态，栖息在海中。
(8) 张弘驩头：张弘：即张弘国，上古传说以鱼为食的国家。驩头：驩头国，上古传说南海中人身鸟嘴，生有翅膀，捕食鱼类的国家。
(9)宙首：宙，古往今来的时间。宙首就是时间之初。
(10)不廷胡余：古代传说中的南海海神。
(11)尹：治理 (12)文鱼：飞鱼。 (21) 抢：撞
(14) 鲛人哀啸而泣珠：晋张华《博物志》载：“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15) 貔貅鸾凤：貔貅：音上古瑞兽。鸾凤：凤凰
(16) 瞲然：瞲：瞲然，惊视貌 (17).恐鲤：巨大的鲤鱼。
[if !supportLists](18) [endif]奇虾：奇虾：寒武纪生活在中国的一种巨大的海生动物，肉食性。
[if !supportLists](19) [endif]巨鲎龁渚：巨鲎：即广翅鲎，奥陶纪的一种巨大的海生生物。龁：咬。
(20)应龙：古代传说中一种有翼的龙。相传禹治洪水时有应龙以尾画地成江河使水入海。 (21)鴪：快速飞行貌。
(22) 豫且：古代渔人，曾射中龙眼，这里描绘他射死应龙。
(23) 髐然：骨骼枯空而破损的样子。
(25) 始鸠毕方：皆为神话中鸟名。 (26)说：停。
[if !supportLists](27) [endif]鱃鲳氐人：鱃鲳：海鲇。氐人：上古族名，人首鱼身，游弋于水中。
(28)冯夷：河伯。朝：朝觐。
(29) 羲和抚日：羲和：上古生了十个太阳的女神。
(30) 窎远：遥远
(31) 阆苑洞天：神仙的住所。
[if !supportLists](32) [endif]薄：迫近。
(33):难以填满它的十分之一。
(34)：拿一万年的黄沙尝试去填满它，也不可能把它全部填成桑田。
(35) 蒲牢: 传说中的“龙生九子”之一，住在海滨，但却十分怕鲸鱼，一旦鲸鱼发起攻击，它就会吓得乱叫。
[if !supportLists](36) [endif]喧豗：发出轰响。(37) 沆漭：水面辽阔无际貌。 (38)衮衮：相继不绝的样子。
(39)：指远方冲过来的浪像白色的绸缎一样。
(40) 鲵：鲸。
(41)厥：其
(42)琛贝：珠玉 (43) 駊騀：起伏不平的样子
[if !supportLists](44) [endif]秾：华丽的。 (45) 冶：艳丽。
(46)任：抱。
[if !supportLists](47) [endif]踵武：脚印。 (48)千秋苗裔弗知：千年以后，我的后代都不认识我了。
(49)涵：包容
(50)辽夐：辽远广大貌
(51) 大知闲闲，小知间间: 才智超群的人广博豁达，只有点小聪明的人则乐于细察、斤斤计较。
作者简介：
徐志鸿，1996年生人，中山大学在读本科生，广州人士，热爱文学，阅读、创作近体诗、新诗、小说及文言文散文，希望用文学的力量改变世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