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区二十天(上)

作者: 断鹂 | 来源:发表于2020-02-15 22:24 被阅读0次

    节前,端妃提前安排了休假,1.20就跟我到了湖北孝感,计划1.26回娘家。计划赶不上变化,随着1.23武汉因为新冠肺炎疫情封城,第二天孝感就封城了,所有公共交通停运。

    各级行政区域纷纷响应——封,封路、封村……只要是能限制人流,不择措施。端妃原打算正月初二回娘家,计划彻底泡汤。对她而言,挑战才刚刚开始,且听后续分解。

    湖北的气候颇不稳定,漫长的二十天,经历了下雪、雨夹雪、小雨、大雨、霜冻、阴天、晴转多云、晴、晴伴高温(苍蝇都出来觅食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在疫区,自不能有太多任性。哪怕有再多不适,也要学会自我调节。端妃没有在农村呆过,初次盆浴的时候,惊得目瞪口呆:一堆熊熊大火,一盆热水,就要宽衣解带,能不能洗干净还不确定。客观情形,不容她犹豫很久。事后,她形容是寒气自下而上,热气自上而下,总体说来,农民伯伯是不容易的,他们最接地气。

    漫长的休假,懒床似乎是主旋律。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看新闻,关注疫情和数字变化。几何样上涨态势,预示着解封肯定是遥遥无期了。武汉那边的同学朋友,能关心的都关心了一遍,明知道不痛不痒的重复性文字,难解其难,但还要去做,能传递一点能量,总是好的。

    疫情刚开始的架势,确实难挡。初中同学是武汉协和医院的普外医生,都被拉到了一线。浩浩荡荡的就诊病人,挤满了医院的每一个角落,一线医护人员每天都处在崩溃的边缘。好在外援及时,局势局部逐步趋稳。

    人生总有遗憾,作为一名逃跑医生,感受尤切。03年非典,我还未出茅庐,被别人保护着,这次新冠肺炎,再次错过,缘于早早逃离临床,丢掉了扛枪上战场的资格。

    但战争,不只是战士的事;打仗,打的是资源,拼的是实力。和家人嘀咕了一阵子,想着如何为抗疫阻击战贡献一份力。首先是响应号召,不串门,也不允许别人来串门。人人皆兵,草木皆兵。

    在农村,做到这一点很难,首要障碍便是农村的老人,简直是石神,常常油盐不进,我行我素惯了。电视新闻,他们一般不看。公众号,也是看不了的,原因很简单,老人机,没那功能,即便有那功能,新媒体也不是他们的菜。还有农村传承了千百年的礼节仪轨,也是他们走家串户的动力之一。

    但是人总有弱点,老人们的弱点是明理。当地所属乡镇的当值乡长,是一位年轻的80后,嗓子好,方言地道,古道热肠,忠于职守。从除夕前就陆续“出版”音频专辑,主题直指新冠疫情。这些音频,在各个群里传播,在各村长的轿车上播放。久居外地,猛一听,妈呀,太土了,土得掉渣的乡音。但是其内容简明扼要、逻辑清晰、情真意切、幽默风趣,让收听的老人们不断捧腹,点头称是,效果自然就不会差。武汉,包括湖北的确诊数据蹭蹭上涨,我们乡却寥寥无几,跟乡长和各级干部,以及普通民众的努力密不可分。

    同样是面对疫情,疫区和非疫区,心理压力是不一样的。

    这个特别的年,严重影响了熙熙的红包收入。她姥姥那边,压根儿就没去。从电视和大人口中,她知道了疫情的严重程度,琢磨再三,从不多的红包收入里,拿出了500元,捐给了韩红的爱心基金会。对于新冠病毒,她的理解并不深,想来想去,只能以敌人定义之。但是,戴口罩、勤洗手的训诫,她倒是记得清楚。以至于洗多了,手背出现了树皮样组织。她惊呼:我的手越来越像奶奶的了。然后到处找护手霜,把小手拍得啪啪响。

    从除夕住到十五,都在家里,似乎自读书以来都不曾有过。很多次元宵都是在学校过的,偶尔接到城里的热心同学,邀请到家里吃回汤圆,就算过节了。后来在外地定居了,这里成了老家,其实更像个驿站,难得回一趟也是匆匆忙忙的,好像多住一天,就会损失数十万资产似的。

    这次久住,是因为疫情——天灾人祸,对家里老人而言,又有点因祸得福的意思。母亲常住北京,对她而言,我们在老家住多久,关系不大,时常都能看见。对其他老人就另当别论了,在老家居住的老人还有两位。三叔,是村里的特困户,吃低保。四叔是五保户。十年前热闹非凡的桃庄,因为大多数人去了城里,留下来常住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孤独和寂寞,是赶不走的气息,如影随形。熙熙是个快乐包,自带搞笑特质。她一回来,欢声笑语就回来了,桃庄又会热闹得像过去的桃庄。在两位爷爷面前,她可以“无法无天”。

    在老家,早睡是必须的。一是因为缺少娱乐(4G网不怎么给力),总想早点躺在床上,读点书、听听音频,不自觉地就被困意袭击,被动早睡。另一个原因来自家禽野禽,凌晨三点,公鸡肯定是要打鸣的,一支公鸡打鸣,是艺术,两支以上的公鸡打鸣,就会涉嫌噪音污染。偏偏四叔有个小型养鸡场(散养),公鸡数量超过一个加强排,又都是没有劁的骚鸡公,叫起来恨不得把鸡爪子都踮起来,脖子拉扯得笔直,使尽全身气力,好使自己的叫声不被别的公鸡比下来,影响第二天的交配权。这些公鸡,是不会让你不觉晓的。

    两只鹅是家禽队长,它们体型庞大,叫声瘆人,习惯早起。走出鹅棚,它们第一件事就是催食,有人路过,就尾随行人,没有人路过,就在地面上寻觅食物,大扁嘴贴着地面,边嗅边嘎,摇摆的屁股兹啦一声,就屙出一条白绿相间的大便,稀稠得当。

    除此之外,几乎每天早上都有野禽多重奏。喜鹊、鹧鸪、猫头鹰、竹雀、百灵鸟、乌鸦、麻雀……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唱得一个比一个卖力。

    有时候二师兄嫌吵,就哼哼地抗议几声。二师兄一抗议,汪星人就不乐意了,立马汪汪几嘴,宣扬自己的统治权。

    如此一来,懒觉也就基本泡汤了,早起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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