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挲的浅笑

“我们之间有点心灵相通，但还不到那种程度。” K先生似乎很疲惫，语气显得有点漫不经心，却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不得不庄重一些，眼神俨如选秀节目的评委。

餐桌的另一头，小安半低着头默不作声，两片嘴唇尴尬地合着。

见小安不说话，K先生倒是很爽气，继续说到：“先吃饭，之后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接着给你讲讲老子的《道德经》。随即冲对面摆摆手：“服务员，再加套一次性碗碟”。

这时，一个三十七八岁左右、身材不胖不瘦的女服务员走过来，稍微低低身，礼貌地对K先生说：“先生，不好意思，加消毒碗碟需要再加费用。”

K先生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你们这么阔气的酒店，怎么加个碗碟也要另外收费？”

“是的，这是我们酒店的规定。”

K先生并没有被难倒，而是提了提昂贵的便服衣领，扬起他那富有魅力的、中年成功男人的面容，淡定地从同样昂贵的皮夹里抽出一张名片，自信地对女服务员说到：“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女服务员立即露出迷人的微笑，漂亮的脸蛋上现出两个酒窝，很懂事地转过身，把旁边碗柜解锁，拿出一套亮晶晶的碗碟递到餐桌上，“先生慢用”，说罢掩饰不住眉飞色舞地走开。K先生也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很满意。

小安的脸色不易察觉地变得铁青。

“我去叫两杯果汁，”小安终于说话了。“去吧，”K先生道。

小安走过了自动果汁机，径直向卫生间走去。她用力按了按随身背着的单肩包，不放心地打开包盖，向里面瞅了瞅，刚想拿出里面的什么东西，又犹豫地放弃了。

她在水龙头旁失神地洗了洗手，走出去拿了两杯山楂果汁回到了餐桌。

饭毕，小安跟着K先生走出酒店。

K先生身材很高大，走路快且带着风，一出门就大步流星地自顾奔向他的爱车。瘦弱的小安吃力地跟在后面，脸上表情复杂，先是懊悔，继而恐惧，最后又是痛心。

对于这一切，K先生一点儿都没注意到，他也不需要注意。

汽车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得意地飞驰着。坐在副驾驶座位的小安突然问到：“你会娶我吗？” K先生又不悦了，想了想说到：“你知道吗？国外的伴侣可以几十年不结婚，但他们有默认的契约，彼此都很忠诚。” “但那是在国外”，小安不服气地反驳道。“你的想法太过时了”，K先生不以为然。

一阵短暂的沉默。

汽车经过一个豪华小区。“我在这个小区有几间公寓”，K先生率先打破了沉默，还对着窗外不无自得地指点着。

然而，除了第一句，其余的话小安什么也没听进去。

突然，对面传过来几声急促的汽车鸣笛声，一辆满载货物的大货车失控般地向K先生的汽车冲过来。K先生忙不迭握紧方向盘躲闪。小安只觉一通天旋地转，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小安身边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似乎有好心人拨打了报警电话和120急救电话。小安着急地寻找着K先生，发现他的头部和腿部受伤，卡在驾驶员座位上，神情沮丧。小安检查自己，头好疼，一摸，流血了，一只手也磕伤了。她用没有受伤的手费力地拉开车门，不顾K先生的呼唤和围观人群的诧异，走了出去。

走着走着，小安记起K先生曾经写给她的一首诗，也只有这一首，那是她最爱的一首诗。诗的大部分她怎么也想不起了，只记得最后一句：你的浅笑总在我心底摩挲。

霎时，她的眼里噙满泪水，浅笑着，从一直斜挎的单肩包里拿出一小袋百草枯粉末，扔进了路旁的垃圾箱，毅然向前方那夺目的夕阳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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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挲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