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中山
图片来自网络—壹—
静宁师傅心悸的老毛病又犯了,在屋子里恍惚着喊:“胤儿,胤儿……”
贞儿穿着一身淡蓝花色与青翠枝蔓交相辉映的短夹袄配棉长裙,立在朱红色轩门边,焦急的攥着手,双眼看向门外的雪地前的动静。
“贞儿,什么情况?额娘不是已经很久没有犯病了吗?”
一声急促的调子钻入她的耳朵,在听到来音后,她慌忙上前福身行礼迎接胤世子。
“回世子,昨日师傅听闻皇上下旨让您驻守回疆,便一晚未眠,谁知今早这老毛病便发了……”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前脚后脚进了屋,静宁师傅的声音还在继续,贞儿上前将素白色床幔收向一边,便低头退出屋外。
胤世子是大清福亲王第三子,平日里颇得众人喜爱,其生母博宁钮钴鄂福晋,也就是如今住在静宁庵的这位静宁师傅。
“额娘,额娘,胤儿来啦,您怎么样啦?”
他半跪在床侧,拉着静宁师傅的手问道。
“胤儿,额娘的好儿子,你快去求云胭不要去回疆……”
屋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贞儿看了眼已经黑沉沉的天空,右手伸进左手袖子里,拿出白底红凤小瓷瓶,握在手中朝厨房而去。
静宁庵虽然是尼姑庵,可全天下人都知道这里住了位不一般的人儿——福亲王正福晋。
说到底为什么身份高贵的福晋住在尼姑庵,有说是因为福亲王有了新宠便嫌弃旧人,也有说是三年前福晋莫名落水受了刺激,从此一心向佛,然而真正的原因只有当事人知晓。
—贰—
贞儿将瓷瓶里的东西倒进刚煮好的粥内,端着粥往门口走去,一双手忽然伸出,拦住她的去路。
“贞儿,你在干什么?”
声音里一阵一阵的暴戾带着余音散开,是胤世子身边的侍卫冷月。
他慢慢上前,贞儿被吓的差点没端住手中的粥,见是冷月忙换了神色道:“我当是谁呢!冷月,你快让开,我还要给师傅送饭呢,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刚才在干嘛?”冷月不依不饶。
“我刚才、没干嘛啊!不就是给师傅熬粥呢!”
贞儿闪烁着躲避冷月追寻探索的目光,却被冷月一把抢出还放在袖子之中的瓷瓶。
“那这是什么?”
“这是……”
贞儿不曾想,冷月果然看到她刚才的举动了,糟糕了,她该如何解释,这……
“别废话,走,见世子去!”
贞儿不安的端着一碗粥,被押着往静宁师傅的房间行去。
一进屋子,她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肃穆气息,屋子正前方,身穿苏锦的胤世子,端坐在椅上,左手靠在椅背上,微微抬眸看着她。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声音冷到让人窒息,在这方宁静之中,唯有静宁师傅在睡梦中的疼痛声一阵赶过一阵,幽幽传来。
“我……”
贞儿抿着唇,吞吞吐吐不知该作何回答,谁派她来的?她自静宁庵建好,便跟在师傅身侧,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的脑海里,萦绕着一个影子,那个影子,是此刻笑意盈盈的隆世子,福亲王第五子。
—叁—
贞儿被打入福亲王府大牢里已经第三天,这三天据冷月禀报,并无人前去探望,但贞儿要求见胤世子。
胤世子听到这些消息时,嘴角流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他手里正握着一枚黑子,缓缓落在棋盘之上。
“五弟,你这回可输了啊!哈哈……”
说完只见对面的隆世子脸色发红,低着头沉默了会儿道:“三哥,不知额娘身体好些了没有?听说额娘身边的贞儿竟然敢对额娘用幽络剧毒,这才致使额娘心悸发作?”
“多谢五弟关心,额娘命大,不过那婢女可就没有那么好命了!”
“她那是自作自受,不过三哥,身为弟弟还是想你留在京城,毕竟回疆寒苦之地,并不适合我们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人。”
两人谈笑了几句,隆世子借说有事转身离去。
夜色迷离,幽幽灯火在大牢内晃动,阴森森的气息顺着脊背爬了上来,贞儿窝在牢房角落里,看着面前锦衣少年的高筒皂靴。
“隆世子这么晚来牢房,有何吩咐?”
“贞儿,你可越来越放肆,见了本世子连规矩也忘了吗?”
他负手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女,污秽掩面,已经看不清面容。于是他在脑海里想着他前几日与其见面的模样。
一身海棠花色的淡青夹袄,衬托着清秀可人的一张脸蛋,与如今的愁容惨状成了鲜明对比。
“贞儿未忘,只是世子忘了自己的承诺罢了。”
她抬头,目光濯濯的看着隆世子,“你忘了你说过不做伤害静宁师傅的事情?”
“静宁师傅?哦,你说的是阿玛的前福晋?哈哈……”
隆世子笑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个婢女竟然如此天真,竟然天真到以为自己真的会遵守这个随口而出的承诺。
“难不成你还真认为本世子让你伺候好了她就娶你为侧福晋是真的?开什么玩笑,本世子巴不得她早点死了!”
他一双眼微微眯起,眼眸里的精光四溢,轻蔑的神色显露无疑:
“可真不知天高地厚呢,我额娘云胭念在她服侍了阿玛十几年的份上,将她送到静宁庵,却没想到她还是不晓得安分守己,借着儿子的由头总是让阿玛念叨她来……”
贞儿不解:“你是说师傅不是自愿去静宁庵?是侧福晋?”
她话未完,隆世子当即冷笑道:
“除了我额娘,谁还有资格当福晋?自然博宁氏只能让位,我额娘没有弄死她已经不错了。”
“那你让我告诉师傅胤世子即将驻守回疆,也是侧福晋所为?”
贞儿只觉得心跳加速,心里的疑惑脱口而出,只是这侧福晋怎的有能力让皇上下旨派走福亲王最宠爱的儿子?若是她为,这手段不得不说厉害。
“不,这是阿玛去请的圣旨,他的意图不过是希望三哥立功好回来继承他的爵位,阿玛向来如此偏心……”
“你错了!”
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忽然出现在牢门口,惊的隆世子旋即回头,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威扬大清的福亲王。
此刻他站在那里,容颜苍老:
“本王真是没想到,你跟你娘真是煞费苦心了!”
他的身侧,正是胤世子。
而身后的贞儿,在看到胤世子后,也松了口气,原来,这便是胤世子所说的瓮中捉鳖之计。
他驻守回疆是真,救母回府也是真,但唯独少了个让人信服的理由,这下,都在隆世子的口中齐全了。
“不是,阿玛,您听我给您解释……”
隆世子慌乱的想要解释,一回头却看到贞儿淡漠的神色,瞬间明白过来,这不过是她与胤世子的将计就计。
难怪这些年来,他给的幽络也该够了,却总不见那老东西的后事传来,却原来最后被这丫头摆了一道。
不假思索,他抽出腰间的匕首,一把拎起地上的贞儿,匕首刺入,只见贞儿张大了的眼睛,还有嘴角飞快溢出的血珠……
“快来人……”
所有混乱一下子铺天盖地涌来,隆世子被擒,癫狂的看着胤世子。
—肆—
他为她立了座碑,亲自书写碑文和题字。
在静宁庵旁的花栏前,贞姑碑三个大字,朴素又宁静的一方天地,唯有蝴蝶相伴。
他又想起那日,她跪在屋子里,他问她:
“这些年你一直听从五弟的意思对额娘下幽络,可却减少剂量了,既然听从却又为何减少?”
“回世子,经奴婢之手,奴婢还能让师傅等来亲王眷顾,若是不听,说不定师傅早被其他防不胜防的手段暗害了。”
“所以你故意听从却又减轻剂量,就是为了让额娘等到阿玛的到来吗?”
“你不害怕吗?他娘虽未为侧福晋,但暗中培植大量亲系,如今连阿玛都不能随意动摇她之根本……”
“怕,但师傅对亲王之情意,天地可鉴,对贞儿之心,日月可明,贞儿甘愿一死换来师傅幸福。”
那一瞬间,他对她,肃然起敬。
姑在满语之中有敬之含义,是他,对她之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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