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宋词（2）

夜读·宋词（2）

      “于书无所不读，家储文籍侔秘府”，这是《宋史》对宋初作家钱惟演的概括，爱读书、爱藏书、爱编书、爱写书，近乎痴狂。钱惟演是一个身份特殊、性格多面的历史人物，他经历了纳土归宋、效力宋廷、西昆酬唱、洛阳交游等人生过往，其复杂的人格即在此过程中逐渐形成，并进而影响到他的为官为人为文。

      钱惟演，字希圣，临安（杭州）人。吴越王钱俶之子。随父降宋，为右神武将军。因博学能文辞，编修《册府元龟》。尤工诗，为西昆诗派领袖之一，辞藻华艳，人称“西昆体”。其词仅存两首，格调凄惋。著有《典懿集》、《金坡遗事》。今读他留存的词作其一：

《玉楼春·城上风光莺语乱》
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
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
情怀渐觉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
昔年多病厌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浅。

      上阕由景入情，伤春；下阕直抒愁怀，写人。全词基调以明丽景色反衬凄暗心情。城上重点抓住听觉，将城头莺语处处的耳闻之声描绘出来，而城下则注重视觉，把一片烟波浩渺、春水拍案的景象呈现眼前。 “情怀渐觉成衰晚”，更是欲说还休。钱惟演宦海沉浮几十年，能够“官兼将相，阶、勋、品皆第一”（欧阳修《归田录》），靠的就是刘太后。此时，刘太后的死，给钱惟演致命一击，一贬汉东，永无出头之日。这对于一生“雅意柄用”的钱惟演来说，其痛苦心情可想而知。词中“芳草”“泪眼”“鸾镜”“朱颜”等意象无不充满绝望后的浓重感伤色彩。“乱”，“拍”，“惊”三字，字字珠玑，多为后人乐道。

      一生仕宦显达，晚年被贬外放，自觉政治生命与人生旅途都到了尽头，因作钱惟演此词，借悼惜春光抒发他无限的迟暮之悲。

      客观说，钱惟演一生，为文成就不小，编修《册府元龟》，倡导西昆诗体，且提携过欧阳修、梅尧臣等大批文人。为官也做了些实绩，主持了三大城市三大工程：河南府儒学扩建、引龙桥修建、镇国桥改造。但是，在政治上人品不佳，喜歌功颂德，好趋炎附势，搞政治联姻，他一生多次遭到正直官员的弹劾，宋初刚正著名的政治家寇准就称他为“佞臣”，后来的史书对他也颇多微词。

      作为当时的文学领袖人物，钱惟演及杨亿、刘筠等西昆派代表多是在朝官僚，导致其流派在北宋初年影响最大、声势最盛，主要在宋真宗朝流行。他们师法唐代诗人李商隐，不过，西昆派仅停留在对李商隐诗歌艺术外貌的模仿，缺乏真挚情怀和深沉感慨。虽然追求诗歌艺术美感，纠正了浅陋平直的五代文风，但是立足模仿，缺乏自立精神和艺术个性。自《西昆酬唱集》问世后，西昆体风行一时，直到欧阳修倡导诗文革新，西昆体流弊才被肃清。

      尽管如此，钱惟演在北宋的影响力仍是毋庸置疑的。

      《玉楼春》是宋人善用常用词牌之一，创自五代顾夐，词牌名源自其词“月照玉楼春漏促”“柳映玉楼春日晚”句。此词调为双调，上阙四句，押三仄韵，28字，下阙与之相同，共 56字。这个词牌，看上去也是七言八句，和“七言律诗”相同，其实不然。因为“七言律诗”是只限押平声韵，并且是一、二、四、六、八句押韵，或者是二、四、六、八句押韵。而《玉楼春》虽也是七言八句，但它是分上、下片的，上片四句，下片四句，上下片都是一、二、四句押韵，并且只能押仄声韵或入声韵。欧阳修、晏殊、辛弃疾多有名篇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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