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现在应该叫你李艾云?”赵刚吐出一口烟,缓缓说道,随手也不忘给李艾云点上一根。
“无所谓了,叫什么都行。”李艾云深抽一口,话语中伴随着烟雾。
为了这个案子耗费了不少精力,赵刚觉得自己眼睛有些酸涩,伸手一抹,蓦然发现,湿了一片。
“咱们刚搬过来,要不要给邻居打个招呼之类的?”潘芸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道。
“别了吧,你当这是上世纪啊,现在的人同一桌吃饭都低头看自己手机,更何况还去认识邻居。”李艾云有点不耐烦,这也与他的工作有关,成天与人打交道,再热情的人也会趋于冷血。
“别这么说,以后我们指不定有需要邻居帮忙的地方呢。况且你工作忙时常不在家,咱们刚搬进来,熟悉熟悉也好嘛。”潘芸嗔怪道。
“行行行,家里你最大,当然都听你的了。”李艾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无论何时她都是这么温柔。自己工作忙,总是让她一个人呆在家。心中多少有些愧疚感,但她一直任劳任怨在背后默默支持自己,每当看到她,李艾云眼中只能剩下感动与温柔。
这让他不禁想起当年时光。
小屁孩的时候,一伙人聚在一起玩,他因为瘦小经常是跑腿的角色,只有潘芸对他关照有加。他也问过潘芸,为什么从小时候就没有嫌弃过他。她回忆说,那个时候都皮,上蹿下跳泼的很,她一女孩子跟着这些男孩玩更是免不了磕磕碰碰,但是每次摔倒磕碰,他都是唯一一个停下来扶她,问候她的那个。所以从那时起,潘芸也默默关注起来这个瘦小不起眼的小男孩。看起来任劳任怨跑腿受欺负的他其实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老实,经常会使一些坏心眼让其他小孩吃苦头,这样一来,每次欺负他都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享受,久而久之,这些小孩就不再为难他了。
对于这事,李艾云倒是要感谢自己的父亲。当他透露给父亲自己喜欢隔壁老潘家的女儿时,他父亲格外的开明,甚至手把手教儿子怎么把妹。他三观的形成与自家老头不无关系,有种西方骑士道的精神。只不过现在天天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见惯了男女老少各种不同的嘴脸,渐渐淡了许多,但是在家对着潘芸他马上会化身骑士。对于能娶到她,李艾云一直都对父亲感激不已,逢年过节就会送酒回家喝两盅。
他们青梅竹马一直从小学到高中,她学习一向很好,而他老学不会复杂的数理化,为了照顾他,潘芸分科的时候跟他一起选择了文科,并在高中三年严厉督促他学习。最终一向拔尖的潘芸考上了省会的重点名校,而李艾云也挣扎去了省会,他们俩的学校相隔较远,因为李艾云的学校很难出门,所以每周潘芸都会坐2小时的地铁过来跟他一起吃晚饭。
要是细细说来,那就是一部青梅竹马最终修成正果的青春烂漫小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为了更好地陪伴李艾云,她放弃了繁忙的高薪工作,以一个重本高材生的身份开了一间咖啡厅。所以,对于潘芸,李艾云都是有愧疚的,而他也不必说,因为他们俩从小到大一路走来互相太了解对方了,简直比对方自己还了解。所以他们几乎不会有任何矛盾,一直过着平淡而美好的生活,就好比王子公主最终过上的那样。
“发什么呆呢?赶快收拾啊!”潘芸白了李艾云一眼。
“嗻!”李艾云回过神来,连忙参与到了忙乱的搬家工作中。
“我昨天‘走访’完楼上楼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潘芸横在沙发上削着苹果。
“什么啊?”刚回来的李艾云脱下外套扔到桌子上,边说边过来抱住了她。
“小心点别被割着了。”潘芸把双手略往外伸,让他更好地抱住自己,说道,“楼上那家姓符的,听说他爸爸是前任副市长唉。”
“副市长?那他儿子怎么会在这个小县城?”李艾云不解地说道。
“他自己好像说是惹他爸生气了被流放过来的,不过我听别的人说好像是给他走后门他确连基本的笔试都没过,硬塞进去但是因为屡次触犯公司纪律被开除了。”
“行了,两边的话都不一定是真的,咱们最好不要私底下碎碎念了。”
“还不是闲着无聊嘛,女人不都喜欢唠家常么。”
“唠,唠,我的意思只不过就是说最好不要暗地里讨论别人的坏话啥的。”李艾云赶紧哄着她。
“这个我当然清楚,只不过是了解一下邻居家庭情况嘛。”
李艾云苦笑,不过以他对潘芸的了解确实不必太过担心。
但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入秋的夜仿佛格外的冷,多少年没有认真地看过星空了?五年?十年?记得上一次认真观看漫天繁星的时候还是上小学的毕业时分,与李艾云悄悄跑到公园草地上舒适的躺着,一起商量着初中他们都要考到最好的当地中学,最好能在一个班上。那时年少的许诺与轻狂,好比人生中苦涩的死水上点滴绽放的漪澜,在两人之间回荡。
两行清泪自潘芸脸颊拂过,如同早间的露水稍留痕迹地告别绿叶,拥抱大地。身后大门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好似亲近又疏远的招呼:“我回来了。”
刚进家门的李艾云隐隐发现不对劲,这么晚回家没有以往熟悉的饭菜香与乖巧等候的妻子,他犹豫了一下,来不及脱下外套的夹克,匆匆进到屋内。
入眼的便是地上一滩狰狞的血迹,腥味仿佛找到了释放口,一阵一阵地往他鼻翼里钻。潘芸左手垂落身旁,虽然背对着他,但是他分明能够清晰看见她手腕那凝结过半的血痂。
救护车的鸣笛分外刺耳,李艾云坐在车内,却清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潘芸的嘴唇已然毫无血色,一颤一颤仿佛想要说什么,但是根本无力让声带振动。身旁的医护人员冷静有序地进行急救工作,但谁又能来救救自己?
潘芸被强奸了。
六小时前。
刚刚关门回家的潘芸发现家里衣柜门有损坏,而手边又没来得及添置钉锤等工具,于是问邻居去借,找到了符黄哲家。
符黄哲有些热情地请她进去喝茶闲坐,单纯的潘芸没有多想,知道过了一会发现自己有些晕乎乎的,进而晕倒在符家。
醒来之时,噩梦已至。
她当场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打击来的如此突然,她脑袋不清醒一下受的刺激又太大,一直在哭,而他看潘芸反抗后也没有继续侵害,而是开始诱骗恐吓私了什么的,说这样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当时她害怕的已经没了主意,下意识的想隐藏这件事。因为有些压力,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可以承受。
他非常的轻狂,说,你是在难为你自己,给你自己的名声找污点。还有很多恶心的话伴随着唾沫喷出。
所以。
“所以我要杀人。”李艾云一脸平静地说道。
“……”赵刚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生平头一次,他对自己表达能力失去了信心,过了许久,他叹了口气,说,“你可以从正当渠道解决的……”
“别了,这话说出来您自己都不信吧?”李艾云苦笑道,“除非你理解的解决跟我不一样。没有有力的证据,他怎么能得到应有的惩罚?难道上面有关系就可以肆无忌惮了么?就算赔钱,那么对他来说,对我来说,又算什么呢?”
“所以,现场翻动的痕迹是你故意制造的?电脑硬盘也是你卸的?”
“……你这不废话嘛。”
“呵,我们还推断附近的网吧青年呢。”赵刚苦笑道。
“干这行,这种无用功不是很正常吗?”李艾云的笑容琢磨不出味道。
这个小地方一向阳光很大,但她的天空是灰色的。身子很疲惫,可是和心比真的不算什么。哀大莫过于心死吧。潘芸坐在医院的病床上,整夜整夜的失眠和痛苦,暴躁,吃不下饭,自残,害怕。
她无力抗争。她的精神跨了。
李艾云则感到深深的无力,潘芸回家后洗了身子,没有了符黄哲遗留下的任何DNA物证,而潘芸留在他家的痕迹以及那个被子里的东西,早就被清理干净了吧。强奸案就是这样,十个里边能抓到的只有一个,十个抓到的人里边能判刑的,也只有一个。
潘芸紧紧依偎在李艾云怀里,眼泪仿佛流干了一般,说道:“在医院的这些天,我好像老了20岁,白天面对笔录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陈述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忍受别人的偏见和冷漠,我不怕目光的凌迟也不怕站出来,我最怕的是有人和我说这是我自己的错,而真正造成这个后果的人们却没有丝毫的愧疚。直到现在符黄哲还是推卸责任。我累了,真的很累,即使吃中药调理依旧难受,感觉越来越差,我真的还不如一走了之。你知道他老婆严广怎么说吗?她说:‘你自己骚还他妈怪别人,肯定是想勾引他拿钱,结果钱拿不到就打算告他强奸,你这种婊子我见多了,见过不要脸的也没见过你这样贱的。谁知道你们之前有没有什么勾当,有脸来找我要说法?’”
“这不是你的错,恶魔的劣行不该由你来承担!”李艾云几乎吼出来,他手臂环得更紧了,生怕怀里的人他永远抱不住了。
“即便他收到惩罚又能怎样?我们……”潘芸的手抚上了他的唇腮,说,“回不去了啊……”
李艾云裹紧了身上的风衣,从派出所里走出来,转身经过两个街区,进入了一家小店。
“买点什么啊。”严广边说边从柜台后走了出来,看到李艾云愣了一下,“你不是最近搬进来的那个小李吗?怎么来我这了?”
“没什么事,过来问候一下您。”李艾云道,随手拉下了卷帘门,一把匕首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别别别……你,你冷静一下。”严广感到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这是她活到这么久以来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傻子都知道会发生什么,求生的本能让她瞬间摒弃了以往的长舌,而此时她的舌头在打颤。“求你,求你,听我解释……”
面前这个男人可不是开玩笑的,那眼神仿佛在诉说着他要动真格了。大脑已然空白一片,严广只能凭借本能尽可能的拖延一下,但拖延之后她也不知道应该干嘛,她只不过是一个混迹庸碌的普通人,从未碰见过如此场面,保持冷静也不过是个笑话。而李艾云也乐得看她垂死前的挣扎。
“你说,让我看看你能说会道的嘴能开出什么花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话时扯出弧度的嘴角看起来有多么阴暗。
“那个动你老婆的是符黄哲对不对,跟我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啊!”严广舔了舔略微发干的嘴唇,说,“我承认我是说过错话,我嘴贱,说话不经过大脑思考。但是也不至于拿刀捅我吧!报仇不应该找他吗?饶了我行不行?我去给警方帮你们作证!”严广还算流利,说完之后却不敢出大气,静静屏息观察面前的男人有没有对她的言语产生什么反应,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的是,眼角和鼻翼都有浑浊的液体悄然流出。
“是嘛是嘛……”李艾云低头把玩着刀刃,“那我至少可以让他尝尝老婆死了的滋味。”
“不可能的!真的!他根本不会在乎我,你这样对他来说只是拜托一个包袱而已,这就是之所以我跟他这么多年没孩子的原因!”她哽咽道,“没了我他只会再找一个。”
“难道你认为我会让他活到那个时候么?”李艾云露出一丝苦笑,道,“还有难道你认为到这个时候我还能收手么?”
用刀杀人可以说是很不明智的了,毕竟流的血太多,而且根本擦不干净脚印,这不像李艾云这种理智的人会做的事。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原来杀人的感觉是这样奇妙。
有一丝悔意,又有一丝畅快。
简单清理了痕迹,李艾云随意将店里的东西翻了翻,伪装了一下现场,便慢慢地走出了门。清凉的威风在街巷里流动,李艾云边走边沉思着什么,想了想,径直走入最近的一个派出所。
李开离开了派出所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这是清晨7点左右,早点铺不知何时已经运营起来了,热腾腾地散漫着包子的气息,令人食欲大动。街上的路灯还没熄灭,寒冬的黑夜比较漫长,此时天还不算太明亮。
李开把手伸进兜里,想摸出一根烟抽抽,但摸到的只有一个防风火机,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烟昨晚已经抽完了。他开始左右探寻着超市或者小卖部,他发现不远处有一家小卖部亮着光但是卷帘门拉下了一半多,透露着丝丝诡异的气息。
他迟疑了一会,使劲舔着下唇,晃晃悠悠地走到店门口,蹲下身子,朝里边望去。
闪光灯咔咔作响,刑技人员辛勤地从不同地方相位拍照现场的概貌与细目,等会他们还得去拍方位图,以便于制作成文件供指挥员过目。一些人忙着提取又可能留有嫌疑人dna的物品。还有一位与现场无关的老百姓作为现场勘查的见证者被邀请过来,他站在一边手足无措,其实他的工作也就是看着而已。
“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一名刑警拿出了口袋里的本子和笔准备做记录。
“7.40左右吧,我看到卷帘门拉下一大半,但是灯又亮着,于是过来看看到底有没有开张,我想买包烟来着。过来之后先是闻到浓郁的血腥味,然后看到尸体,隔壁没有开张的店。然后我简单用手机拍了一下,站在外边报警,保护现场确保没有人靠近。”李开懒洋洋地回答。
问话的警员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刚刚下车赶到的这起案件的指挥员赵刚走了过来,笑着对警员说道:“这是市局刚刚被调过来的李开同志,都工作了一段时间了,怎么你还认不出这新面孔啊,哈哈。”
“看到我被贬下来你是不是很高兴?”李开接过赵刚递过来的烟,边点边回道。
“哪里呀,我在你眼里这样不堪吗?我是对于我们刑侦力量的增强感到开心啊。”
“行了,能不能别贫了,跟我讲讲勘查的怎么样了。”
赵刚收住了笑脸,眼神变得锐利:“刚刚我在车上看了一下他们发给我的大致勘查结果。死者是个30岁的女性,严某,丈夫早上7点出门去上班,按照他们平常的生活作息死者应该就在这个时候开始营业。你发现尸体是7.40左右。也就是说死亡时间在这范围内,但是具体是什么时间呢……?”
“这个案子的具体死亡时间法医帮不上忙啊……”李开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
“法医怎么可能精确到几点几分啊。”赵刚摆出一副当然的表情,无奈地耸了耸肩。
“没视频么……”李开问道,虽然他已经猜到了。
“很遗憾,虽然这片地区有些小繁荣,但是路上监控还没有安装好。店内监控早就坏掉了,而且嫌疑人取走了监控电脑主机的机械硬盘。我们有个推测,嫌疑人可能做过网管或者偷过硬盘。”赵刚回复。
虽然这个推测有些大胆,但不得不说还是有着可能性的。李开也听说了这一片的网吧也都是最近才开始锁主机的,因为偷主机里边硬盘和其他部件的小偷已经愈发地猖獗。毕竟了解电脑主机构造的人也并不常见,反正他自己是拆不了。
“另外屋内有翻动的痕迹,抽屉里的现金被拿走,但是……物柜上的烟没有动过。”赵刚补充道。
李开眉头一缩,使劲舔着下唇,说:“那定性有点困难啊。”
按照以往的经验,之前碰到过的抢劫杀人案,翻动一定很大,衣柜的衣服直接被扯出来扔地上,书都被拿出来翻一遍看有没有夹东西,甚至还有杀完人,拿着衣服塞了40多条烟,捆上扛着就走。目的就是谋财。但是这个案子的现场翻动很浅,只有明面的浮财被拿走,连烟都没动过。但是这也并不能说明这不是谋财案件,因为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嫌疑人其实就是想抢劫,但是杀完人心理素质不过关,急于逃离现场,于是只匆匆忙忙拿走浮财。
而伤口也不能很好的展示真相,不能因为伤口多就认定为仇杀。很多案子,嫌疑人是第一次杀人,没有经验,不知道哪一刀能造成致命伤,于是会捅很多刀。最著名的就是药八刀了,他之所以捅了八刀,并不是他跟那个人有多大仇,只是没有经验,害怕人没有“死透”而已。
所以总的来说,这个案子的定性有难度,谋财谋人都不好说。但是案件不定性将会给侦查工作带来很大困难。
尸体已经被运走了,接下来就期待法医的发挥了。
一间不大的会议室,确是专案组的指挥中心,在座的都是资深刑警,这些人若是想要预谋作案,那破案的难度无法想象。李开就坐在一角,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最新的进展,我们走访到一个老太太,据她证词,7.20左右,她在那个小卖部买过东西,那时死者还是活着的。”赵刚把文件材料放在了桌上。
“那这样的话死亡时间又进一步精确了。”年轻的会议纪录员说道。
“可问题是我们如何知道事件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赵刚沉吟道。
“我有一个想法。”李开突然站起来说道,“根据老太太证词,说明那个卷帘门是凶手拉下的,那么我们只要知道卷帘门什么时候拉下来的不就好了么?”
“但是案发地附近都没有监控,对面包子铺到是有,可惜照不到那间小卖部。”一名老刑警说道。
“你们难道不知道什么叫行车记录仪?”李开撇了撇嘴。
在座几位顿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案发时候什么车经过了啊。”那个年轻的记录员有点天真地问道。
赵刚轻敲了下他的脑袋,目光变得有些深邃,兴奋地说道:“公交车啊!”
事赶凑巧,7.25到7.30两辆公交车正好拍到卷帘门一开一关两个场景,那么侦查重点就在这几分钟之间,侦查人员尽量去抽调附近有关的监控。赵刚习惯性地抚着胡渣,一个命案能够这么快破案,对于自己的晋升有着莫大的好处。
一名协警匆匆跑过来,带着略微着急的口气说:“赵警官,刚刚接到群众报案,这家店男主人的尸体在他们公司宿舍被发现了……”
闻言赵刚不由得紧紧攒起了拳头。
“吸毒的么……”看着面前躺在床边一脸神迷昏睡的符黄哲和他手边的针筒,李艾云心里冷笑,“所以那次可能是吸毒后?”
他轻轻捡起地上的针筒,心想,喜欢吸毒?那吸到死!
一管又一管的毒品经过戴着手套的手输进符黄哲的体内,而他终于在第四支针液的抽拉中迷迷糊糊醒过来,随即却被早有准备的李艾云勒住脖子。
符黄哲神智已经有些不清,反射性自卫的双手也根本无力抓住脖子上的死神之链。
“你好啊符先生,嘿嘿嘿……”李艾云咬着牙道,手上的绳索愈发的用力。身前的人一番扑腾后,渐渐没了声息。
小卖部提取了近百DNA物品,大部分没什么价值,因为这是商店,每天都有客人来往,他们留下自己的DNA再正常不过。况且DNA似乎被神话了,很多人只以为检测到嫌疑人DNA就能抓住犯人,实则太过天真。DNA是做为同一认定的样本,也就是说,如果找不到嫌疑人,DNA就只能存入冰冷的数据库里边,只有通过比对成功之后才能作为物证呈上法庭。很多人似乎理解为通过DNA就能找到凶手了,其实手握DNA相当于手握钥匙,只不过要是找不到这把钥匙对应的锁,面对世界上千千万万的锁,一把钥匙又有什么用呢?当然这也有信息库,不过目前在中国,只有违法乱纪的人才会被采集DNA信息存档入库。而没有前科的人作案被采集DNA是很难比对的。有名的甘肃白银连环杀人案,1988到2002年,凶手入室杀害9名年轻女性,现场采集到的DNA只能作为潜在证据入档保存,迟迟找不到凶手,但是后来因为凶手的一名亲戚因受贿被公安机关采集了DNA样本,却因此发现了其与多年前那名杀人恶魔的基因关系,由此才最终找到逍遥法外的凶手。
严某也就算了,符某因为自己平常住在小卖部的二楼,而现在那里已经被封闭起来了,要等到破案才能住回去,所以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单位宿舍。被发现的时候,他的房间没有血迹,脖子上有很深的勒痕,尸体附近有针筒,里边应该是毒品,不能确定是他自身携带还是凶手带入,屋内无明显打斗痕迹。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男死者是前任副市长的儿子,由于没有什么建树,他爸便安排他在这个城镇找了一份工作安家落户。
此前无吸毒历史。
“这个符某,说他没吸毒历史还真不可信,毕竟他家老头在背后呢。不过这事市局给我们的压力很大,说如果短时间内还没有进展,就派遣‘刑侦专家’过来协助,哼,估计他爸找到老部下帮忙了。”
“对啊,咱们不都是有进展了么,这速度而且很快好吧。”
“而且啊,这个人最近被一起强奸案缠身,受害人叫潘芸,也算是报应吧……”
“行了都别说了。”赵刚眉头一皱,不知怎么的,他感觉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把符某现场勘查的情况说说吧,看是否是同一人所为,能不能并案侦查。”赵刚头都大了,一向祥和宁静的小城突然之间就发生两起命案,这破了还好,不破的话,工作审核评定什么的……
负责现场勘查的刘警官打开了PPT,讲解到:“现场没有发现足迹以及其他可疑痕迹,经现场调查得知最后一次见到死者的其同事认为他虽然对妻子死亡感到惊恐,但没有任何异常举动以及言论,自杀可能性不大。现场提取了针筒等物证,有待检验结果出来,初步判断估计,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1点左右,死因机械性窒息,系他勒。”
赵刚眯着眼思索了一会,转头看向李开:“小开,你什么意见?”
李开有些恍惚,半晌才回过神来,舌头来回舔着下唇,说:“那个……没什么意见,跟大家想的差不多。”
赵刚有些奇怪地瞟了他一眼,心中却没有在意,回过头来继续跟他们讨论。
“为什么先杀女的?”赵刚又重新点上一根烟,问道。
“本来是想强奸的,但是说实话,下不去手。”李艾云尴尬地一笑,接着道,“后来想着杀了算了,结果那畜生又完全不在乎,虽然她也不是无辜的,但我心里其实有那么一点负担,只不过收不了手而已。”
赵刚沉吟了一会,说:“那那个男的……”
“就那么杀的,有什么问题么?”
赵刚看着坦荡的李艾云,心中五味杂陈,欲言又止。
“老赵,工作有进展了!”刑警孙阳兴冲冲跑进了赵刚的办公室,“我们调取了符某死亡前后的视频,发现了一名可疑人员出入。”
赵刚闻言马上停下手里的工作,随同孙阳一起来到正在侦查视频的一干人员前。
视频里边是一个身穿深色连帽衫的男子,他戴上帽子,低头前行,似乎对周遭监控位置颇为了解,拍到他的摄像头寥寥无几,但依稀还是能刻画出他进出的路线。毕竟凌晨时分进出就很是可疑,何况着装似乎有伪装的目的。赵刚看完立即安排去请视侦专家的协助。因为一个人就算不知道他的相貌,他个人的标识还是很独特的。比方说头颈的倾斜程度,也就是颈背连接处脊椎的弯曲形状,又比如走路时左右脚的变速快慢,大名鼎鼎的周克华作案时刑侦专家通过视频的观察就发现他走路时右脚比左脚快0.2秒。通过各种走路姿态的细微差异是能够辨别一个人的,所以赵刚的第一反应就是请当地视频侦查专家过来研究一下。
在他安排的时候,一份文件被送到了手中,这是之前严某被杀时现场的痕迹勘验报告,赵刚眯着眼看了一下,现场提取了两百多个样本做DNA检验,但由于这是一个商店,来往的客人也不少,大部分根本没有丝毫用处。事实证明也确是如此,他们在电脑上检验到的DNA甚至找到了一年前他们电脑坏了请来维修电脑的师傅。
而赵刚请来的视侦专家华括也告诉赵刚,视频里的人不仅对哪里又摄像头了解深入,而且走路姿态也是明显经过伪装,反侦查意识很强。有待进一步深入调查研究。
目前来讲唯一能够有用的物证就是严某死亡现场留下的血足迹了。通过相关公式已经计算出了嫌疑人大致的身高体重,与视频中的成年男子高度吻合,基本可以确认这个人就是两起案件的凶手。当然这只是主观臆断,想要并案侦查还需要更多的犯罪特征,但同一家庭男女主人先后死亡,时间又如此之近,有一定工作经验的刑警都能大致推断结果。
仇杀。
侦查经历了5天多,案件终于迎来突破性进展。
严某死亡的那个时间点之内,对面包子铺店内朝外的监控拍到了马路上一名行人的双脚,而那双脚穿的运动鞋恰恰是带有血足迹花纹的那双!
根据足迹以及鞋的花纹是能够判定这是什么鞋的,所以专案组这群人才会这么兴奋,之前那段视频里边出现在符某公司的男子影像显示他最后绕进了没有监控的胡同里边。由此只能推断作案人是本地人或对本地情况熟悉的外来居民,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价值。而警察也走访了胡同里边的每一户人家,并未得到多少有效信息。这次的视频确是特别有价值,因为视频追踪到该男子作案之后一直在附近徘徊……知道赵刚他们的到来。
手中的自来水笔被巨大的握力折断。赵刚铁青着脸,突然想到了什么。
“赵警官,我之前观察的那些不易伪装的细节,我吃饭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可疑人员跟视频的细节动作很是相像,但是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华括一脸犹豫地走过来。
“不用说了,我想,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赵刚咬着牙说道。
报警的李开,那天就穿着那双运动鞋。
“最后一个问题。”赵刚凝重地问道,“为什么协助我们侦破?”
李艾云闻言仿佛眼神失了焦距,不知道脑子里想到了什么。过了良久,他自嘲般地说道:“可能是尽最后一次职责了吧……”
对啊,毕竟潘芸一直喜欢着他的正直。
她说的没错,他们,回不去了啊。
简单清理了痕迹,李艾云随意将店里的东西翻了翻,伪装了一下现场,便慢慢地走出了门。清凉的威风在街巷里流动,李艾云边走边沉思着什么,想了想,径直走入最近的一个派出所。
“李哥?你确定要改名吗?”户籍小民警跟李艾云认识,不知道好好的为什么要改名,还发信息委托自己来办。
“我确定,你别问了。”李艾云在表中填着自己的资料,原名李开,要改的那一栏他迟疑了很久。
最终,他颤抖着手填上了李艾云三个字。
李开离开了派出所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这是清晨7点左右,早点铺不知何时已经运营起来了,热腾腾地散漫着包子的气息,令人食欲大动。街上的路灯还没熄灭,寒冬的黑夜比较漫长,此时天还不算太明亮。
看着稀稀拉拉的街巷灯光,他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现在的我,才是真正为你而活的。”
李艾云,李爱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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