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体上的裹尸布悄然地滑落到了地上,鸦雀无声的廊道里,顿时响起一阵惊讶的唏嘘声。
死者仰面朝天,眼睛瞪得像个铜铃,裸露在外的伤口不断地渗出滴滴血珠,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肆意弥漫。
“死者身上共有12处伤,大部分是钝器所致,其中7处骨折,两处刀伤……死亡的主要原因是失血过多,导致了心力衰竭。”王华望着愣可可的赵亚东,主动讲解起死者的病理情况。
赵亚东脸色铁青,木讷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苏林前往龙湾花园执行任务,走的时候有说有笑,没想到一夜之间,竟然死得如此壮烈。
时间仿佛静止,郭佩敏的双眼直勾勾地凝视着苏林血肉模糊的身躯,欲哭无泪,像是一尊亭亭玉立的冰雕,静静地伫立在运尸车前。
赵亚东不自觉地攥紧了郭佩敏冰凉的手,暗自发誓,苏林的鲜血绝不会白流,一定要亲手摘下龙湾花园的面具,彻底铲除这个违法犯罪的间谍组织。
王华见家属完全沉浸于悲痛之中,当即吩咐医护人员把尸体送至医院的太平间。
“等等!”
“冰雕”开始融化,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扑簌簌”地滚落下来。郭佩敏把苏林生前最喜欢的“奥特曼”悄悄放在了他的身边。
突然,她惊奇地发现苏林的手掌心里有一个血红的数字,情不自禁地陷入了沉思。
毫无疑问,这肯定是苏林临终前留下来秘密,但数字“3”代表着什么呢?难道在暗示龙湾花园的秘密与“3”有关?
“王主任,请您解释一下,我表弟入院后是否一直在输血?如果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心力衰竭呢?另外,我发现他身上的血迹发黑,疑似中毒所致,为此我要申请法医鉴定。”
王华听罢怔了怔神。苏林入院后第一时间进行了输血抢救,生命体征平稳,按说不应该出现心力衰竭。难道有人在施救过程中做了手脚?
王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尸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着身旁的云沧海慎重地说道:“沧海,刑事上的事我不懂。死者身上的暗红色血迹,或许是溅起的动脉血所致,但也不能排除血清中毒。这需要专业的采样机构做化验,才能得出实际性的答案。”
“嗯。请家属放心,警方会按照办案流程尽快启动法医鉴定。但不管怎么说死者为大,遗体停放在廊道有失尊重,还是先把他送到太平间冷藏吧。”
云沧海从警二十年,可谓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法医鉴定”的含义。但刚才女家属流露出来的吃惊表情,倒是给他添了一丝淡淡的疑虑。
面对警方的建议,赵亚东只能点头同意,但又不甘心就此罢休,顿生一计。他猛地转过身,目光炯炯地审视着廊道里的人群,仿佛要从中揪出隐藏着的杀人凶手。
站在拐角处的一名男子胆怯地避开了他的目光,这让赵亚东心中咯噔了一下。按照犯罪心理学的逻辑推理,或许他就是自己想寻找的那个人。
体型臃肿,满脸横肉,留着平头……赵亚东的脑海里快速翻滚着所有嫌疑人的照片。
李甲成?对,没错就是他。苏林生前被龙湾花园保安群殴致死,他这个保安队长自然脱不了干系。看来要想揭开事情的真相,还需从他的身上下手。
目标明确后,赵亚东不露声色地转回身,凝视着千疮百孔的遗体,悲痛如同潮水一般再次涌上心头。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在无言的倾诉中轻轻合上了苏林的眼睛。
此时,云沧海已捡起地上的裹尸布,在医护人员的协助下,重新盖在了尸体上。这期间,他故意碰掉一块玩具碎片,借机瞥了一眼死者的手掌心。
自从发现苏林手掌心里的秘密,郭佩敏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听说遗体要送往太平间,便挽起赵亚东的胳膊,来到遗体的正对面默默地鞠了三个躬。
告别仪式结束,安静的廊道里立刻响起窃窃私语声,围观的群众自动让出一条人胡同,运尸车所发出的“吱吱”刺耳声,伴随着医护人员的脚步越来越远。
“喂,死者家属,你别走啊,我有事问你。”
赵亚东听到背后喊声,稍稍迟疑了一下,这才拉着郭佩敏转回身。
一个年轻的警察正在向他招手。他边走边回答道:“警察同志,你不喊我我也要回来找你。请把案子的相关资料给我一份,我要找律师告他们去!”
其实,赵亚东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在离散的人群中寻找龙湾花园的李甲成。未曾想,这小子溜得比贼还快,眨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材料目前还没有整理出来,等你找到律师,让他来找我领取吧,我姓周。请问死者与你是什么关系?他的父母为什么没来?请把你的身份证给我登记一下。”
“我是死者的表哥,表弟自幼失去双亲,一直在我们家长大。”赵亚东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从容地递了过去。
“你不是本地人?”警察瞥了一眼身份证上的照片,又对照了一下本人,核对无误后,这才拿起笔快速抄写着上面的信息。
赵亚东没有理会他略带歧视性的问话,拥着郭佩敏的肩膀,目光散漫地望着来回穿梭的白衣天使。他的耳朵却竖起老高,暗暗窥听着云沧海与王华之间的谈话。
“这位仁兄,你是死者家属吧?”突然,一个身材臃肿、满脸横肉的男子出现在赵亚东的面前。
赵亚东抬起眼皮一看,顿时火冒三丈,眼前之人不正是李甲成吗?他快速消失到突然出现,这样的转折让赵亚东不得不冷静下来。难道说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
赵亚东强压怒火,皱了皱眉头,故意作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沉浸于悲痛之中。
李甲成微微一愣,脸上的横肉颤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这位仁兄,我是……”
“走开,走开!老子没心情和你扯淡,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揍你?”
赵亚东甩开郭佩敏的胳膊,根本不给李甲成说话机会,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照着他的面门结结实实就是一拳。
“哎哟,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李甲成万万没想到对方会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动手,因此吃了大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他双手捂住腮帮子,杀猪般地嚎叫着,鲜血顺着手指逢流淌了一地。
郭佩敏见状,不知所措。暗自埋怨赵亚东做事鲁莽,大敌当前怎么可以惹事生非呢?
正埋头书写信息的周警官听到喊声后,这才发现有人打架,慌忙站起身来制止,一不小心碰翻了桌子,上面的东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云沧海闻声赶来,一脸懵圈地瞧瞧这个,看看那个,诙谐地调侃道:“你俩怎么会事?你,一个堂堂的龙湾花园保安队长,怎么就这么不经揍啊?再说你,死者刚刚推进了太平间,你竟敢在警察的眼皮底下动手打人?是不是也想去太平间躺着呢?”
赵亚东指着李甲成先声夺人地辩解道:“我在办理信息登记,不知哪来的这么个疯子,上来就找事儿。”
“说清楚一点,他找你什么事了?”
“他说,这位仁兄,你是死者的家属吗?后面就差说骨灰盒多少钱一个?花圈多少一个?鼓手唢呐要不要用?让大家给评评理,我表弟刚刚咽气,才二十几岁呀,他这么做,恶心不恶心人?该不该揍?”
云沧海听完,感觉又气又好笑,看来男家属肯定误会了李甲成。他背后靠的是香港大老板,怎么会看得上这种营生。
“活该!做黑心生意的,都不得好死。”
“奶奶,老师说警察叔叔是人民的保护神。是真的吗?”
“是欠揍,人家刚刚失去亲人,他就想趁火打劫。”
“生意人嘛,是冷血了一点,但也不能不分时候啊。”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走廊里又响起一阵七嘴八舌的嘈杂声。
“云所长,您听明白了没有?我冤枉啊,我招谁惹谁了?”李甲成咧开嘴巴,吐出一颗前门牙,喋喋不休地抱怨道。
“李甲成,你刚才为什么说警察打人了?这不是造谣污蔑人民警察的光辉形象嘛!”周警官扶起桌子,捡起地上的东西,严厉地谴责道。显然,他是被刚才小女孩的话刺激到了。
“我…我本意是想说:警察,打人啦。意思是让你们管一管。”李甲成接过护士姐姐递过来的纸巾,迟疑了一下,边擦边含糊其辞地解释道。
赵亚东心中一震。李甲成情急之下说的话是真是假?他来此的目的又是干什么呢?看来事情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郭佩敏听到这里,如梦方醒。对方原来是龙湾花园的保安队长,怪不得赵组长出手速度如此之快,该杀该剐他一万次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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