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和哪吒来到地府的时候,地狱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冤魂四下逃散,鬼差抱头鼠窜。
哪吒逮着一名白无常,看着那张惨白的脸,一脸嫌弃的问道:“什么情况?”
那白无常本来就被吓破了胆,又被哪吒提着,战战兢兢的说:“地府里来了两个齐天大圣,十万阴兵都拿不住,十殿阎罗都惊动了,依旧无可奈何!”
哪吒提着白无常往远处一扔,一脸得意的对杨戬说:“怎么样,杨二哥,我说猴子得来地府闹闹吧!”
杨戬一身银色铠甲,银色披风,眉心一只竖眼,面如冠玉,身长八尺,拿着三尖两刃刀,一派英雄气概,听见地府伸出哀嚎之声不断,说道:“先进去再说!”
地府酆都城,悟空和六耳还在中央战做一团。外面是十万地府阴兵,各执武器将两只猴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只可惜无一人敢上前,反而是悟空和六耳的劲气若是外泄一丝,便有数百阴兵魂飞魄散。再外面一层,是十殿阎罗并排站着,个人脸上均焦急不堪。再外面,是无数魂魄游荡,四下奔走,嚎叫之声不绝于耳。
杨戬和哪吒从外面进了酆都,哪吒自顾自看着中央两只猴子大战。杨戬朝着十殿阎罗简单行了礼,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阎罗王上前说道:“小王本来在和判官商定明日转世之事,却见大圣提着铁棒就打了进来,不由分说大闹阎王殿,后来又来了一位大圣,两个大圣打在一起,十殿阎罗这才调集十万阴兵前来,可是无一人敢往前。”
哪吒在一旁轻蔑一笑,说道:“就你们家那些孤魂野鬼,还是省省吧!这两只猴子刚从凌霄殿上下来。”
十殿阎罗听哪吒说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立时呆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杨戬开了天眼,朝着场中央的两只猴子扫过,却一无所获,只好摇摇头,叹声无奈,说道:“阎君,还请撤了阴兵,免得伤及无辜。”又转过头对哪吒说:“我们去练练吧!”
十殿阎罗大手一挥,十万阴兵如获大赦,瞬间走了个干净。杨戬对十殿阎罗说道:“各位阎君还请离的远些!”十殿阎罗便齐齐像杨戬和哪吒拱手一拜,走远了些。
杨戬见十殿阎罗走远了,运足力气,朝着中央大喊:“孙悟空,可还记得我?”
悟空和六耳正打的不可开交,却听见一声大吼,如晴空霹雳,平地里一声炸雷。两人都停了手中的铁棒,齐齐转过头,见杨戬手持三尖两刃刀,银色披风飘扬,威风十足。
悟空自然记不起来杨戬是谁,六耳却早有耳闻,便抢先一步,朝着杨戬一棒挥来,说道:“杨戬,我来会会你!”
六耳来势极快,杨戬大叫一声“来得好”一侧身闪过,双手挥舞着三尖两刃刀,和六耳战在一块。
悟空看见六耳和杨戬战在一起,正欲上前参战,却见哪吒驾着风火轮,双手握着火尖枪,拦在途中,说道:“这位‘悟空’,要不我陪你玩玩!”
悟空稍一犹豫,哪吒的火尖枪带着一团火焰已经刺过来,枪花闪现,实实虚虚,暗藏杀机。悟空不敢大意,身体急速向后退了三步,也将手里的金箍棒舞动,一片棍影对上枪花,战了个旗鼓相当。
四人两两战做一团,酆都城被四人外放的威势震慑,数十万鬼魂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这边六耳和杨戬越斗越起劲,六耳手中一根铁棒出神入化,每每挥出都伴随着破空之声,留下数道残影,十殿阎罗只觉得劲风扑面,六耳速度已经快的看不见影子。杨戬这边见招拆招,任六耳速度如何快,总能稳稳接住,偶尔还能回击一两招。
哪吒一上来就使出了三头六臂的神通,六只手臂执着火尖枪、混天绫、乾坤圈、金砖、降妖剑等宝物,脚踏风火轮,各色法宝放出奇异的光,追着悟空一顿猛打。悟空见状,也摇身一变,化作三头六臂,金箍棒同样一化为三,迎着哪吒战到一处,悟空一击快过一击,一击重过一击,顿时气势大涨。
六耳见和杨戬打斗得不到半分好处,连忙一棒挥出,跳出圈外,收了铁棒,仰天大吼,身形暴涨,化作一只十丈高下的巨猿,巨猿挥舞着拳头怒吼着,照着杨戬就是一拳。杨戬连忙跳过,巨猿一拳成空,又连续挥出。杨戬忙收了兵器,也化作十丈高下,法天象地,带着风雷之声,和巨猿战到一处。
悟空愈战愈勇,哪吒渐渐支持不出,只好收了神通,将乾坤圈往天上一扔,说声“去”!乾坤圈打在悟空的头上,火星四溅,悟空却丝毫不受影响,提着铁棒又打过来。哪吒摇摇头,苦笑道:“这猴子,五百年不见,本事更大了。”
哪吒正要迎着头皮上,却听见一声“阿弥陀佛”。酆都城中佛光大盛,只见诵经之声不断,地涌莲花,一位精瘦的僧人,赤着脚从地府深处走出来,一步一莲花。
这梵唱仿佛有一种让心静心的魔力,六耳退了巨猿法相,杨戬也化作寻常大小,悟空和哪吒也停止了打斗。
“地藏王菩萨?”杨戬认出了僧人的身份。
老僧双手合十,对着杨戬微微颔首,说道:“此间只有僧人,没有菩萨。”
“地藏王?”六耳向前两步,冷声道,“你不是号称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吗?今日就让我扫了地府,冤魂散尽,你且成佛就好了。”
“阿弥陀佛。”地藏王眼眸中古井无波,平静说道:“几位在地府大战,冤魂四散,人间势必多了千万孤魂野鬼。”
六耳面沉如水,冷冷说:“孤魂野鬼,花果山受尽天谴的时候,你怎么没去解救?”
“花果山?”悟空心里一紧,想起那座化作一片焦土的花果山,心竟然隐隐作痛。一股暴戾的气息涌入脑海,一声大喝,挥着金箍棒朝着地藏王打去。六耳见悟空先出手,也仰头大笑,随着悟空一起出手。
杨戬和哪吒只看见两道棍影直奔地藏王而去,想要出手拦截已经来不及。却看见两道棍影宛如两条蛟龙,一前一后,互相追赶,最后合二为一,化作一条巨龙,怒吼着朝着地藏王而去。
地藏王眼神中看不出一丝慌乱,依旧双手合十,巨龙袭来的劲气舞起狂风,吹得地藏王僧衣鼓动。地藏王双手结印,打出一记金色的“卍”字,巨龙与“卍”字相遇,发出震天巨响。
六耳和悟空合击之力,何等强横。饶是地藏王修为高深,也是一口鲜血喷出。地藏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说道:“施主,如何才能放过地府?”
“哼!”六耳冷哼一声,“地府算什么?我还要去灵山闹上一闹!”
说完,六耳又是抢先一步,化作流光,出了地府,一路向西,朝着灵山去了。悟空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杨戬向地藏王微微欠身,拉着哪吒也出了地府。望着悟空和六耳的西去的身影,哪吒说道:“追还是不追?”
杨戬脸色一沉:“让灵山那帮秃驴去折腾吧!”
“好好好!”哪吒拍手相庆,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拉着杨戬的衣袖说道:“二哥,走,去你家喝酒!”
六耳从灵山门口一路横推,从扫地的小沙弥道守山珈蓝,都敌不过六耳一个回合。六耳就这样,一直打到大雷音寺如来讲经的大殿。
如来坐在正中间,座下一座九品莲台。摩柯、迦叶立于如来左侧,观音、文殊、普贤三位菩萨立于右侧。十八罗汉分坐两旁,再外面是五百罗汉,三千揭谛。
六耳高声说道:“如来,我来了!”
如来面带笑意,洪声说道:“你何必要来?”
六耳铁棒一挥,指着如来说道:“笑话,你这小小灵山,难道我来不得?”
“佛渡众生,你亦是众生一员,自然来得!”
“少在这里假惺惺。”六耳嘴角翘起一丝讥讽,“如来,我知道,只要我出现了,就算我不来,你也会去找我!”
正说话间,悟空也从外面飞过来,落在六耳身边。漫天神佛见了,无不哗然。这些神佛也是知道悟空本事的,一个孙悟空在五百年前尚且需要如来亲自出手镇压两个孙悟空如果联手,天知道有多大的威力?
悟空见六耳立于大殿中央,与如来分庭抗礼,气势上似乎还要强上三分。
如来见众人哗然,说道:“诸位菩萨罗汉,此间悟空一真一假,可有人能辨?”
众人皆摇头不止,面露难色。如来又说:“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这厮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又有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种。第一是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第二是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第三是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第四是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此四猴者,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我观假悟空乃六耳猕猴也。”
众人皆拜服于如来智慧,口宣佛号。悟空却一阵愕然,才知道原来世间真有六耳猕猴。如果梦中的六耳猕猴存在,那么紫霞呢?悟空一眼望去,却发现六耳正看着自己,眼神复杂,一分怜惜,一分寄语,一分歉疚,最后都化作一种毅然决然。
六耳转过头,一双眼中寒星点点,对着如来道:“你知道我是谁又如何?我今天且要看看,你是不是能杀的了我?”说完,浑身气势继续上涨,手中的铁棒嗡嗡颤抖,六耳低声长嘶,身体周身劲气外放,电弧闪烁,形成了一个漩涡,灵山四周的风全部都汇聚到六耳周围,聚集到那根黑漆漆的铁棒上。而后六耳一声大喝,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如来一棒挥出。
如来面色一变,右手一转,一只巨大的钵盂凭空浮现,随手一托,钵盂在半空变大到水缸大小,泛起一阵炫目的金光,六耳的攻击仿佛泥牛入海,没了踪影。钵盂收了六耳的进攻,金光却丝毫不消散,反而更加强盛,罩着六耳,让六耳动弹不得。
悟空欲上前解救六耳,却被六耳一棒轰开。钵盂中燃起红莲业火,六耳置身于火种,备受煎熬。悟空又上前,却看见六耳忍着痛苦,眼神里竟是平静如水。
六耳忍着业火灼烧的痛苦,平静的说:“七弟,你要记得,当初,兄弟们都有苦衷!”
悟空的头开始疼了,他似乎想起了五百年前和六耳一起在花果山嬉戏的时光,这些片段不断的闪现,让悟空苦不堪言。
钵盂中业火又旺盛了几分,六耳被烧得龇牙咧嘴,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出了最后一句话:“孙悟空,你记住,你是齐天大圣,你是齐天大圣!”
说完,业火一阵汹涌,六耳连一身嘶吼都来不及留下,整个身子被业火淹没,化作灰烬。如来收起钵盂,一阵风吹过,一根金色的猴毛飘在悟空面前,向悟空昭示着六耳曾经来过。
两个截然不同的记忆在悟空的脑海中打架,悟空仿佛分裂成两个人,于脑海深处战斗。一只手抱着头,一只手不停的拍打自己的脑袋,很不得将自己的脑袋掰开,将一段段尘封的记忆拣出来,看的明白。
终于,悟空恢复了平静。他上前,神情木然,问如来:“这世界上,可有紫色的云霞?”
如来笑道:“没有!”
悟空答了一声:“哦!”然后转身,离开了灵山。
悟空回到人间的时候,八戒和唐三藏正在吃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馒头,唐三藏吃的津津有味,见悟空一脸茫然的走过来,他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就掰开一般递给悟空。悟空机械般接过馒头,却不吃,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唐三藏和八戒瞧着悟空有些不对劲,相互对视一眼,八戒连忙上前,问:“那只猴子呢?”
“死了!”悟空神色平静,仿佛再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哦,哦!”唐三藏和八戒一时沉默,不知道说些什么。
悟空突然转过头问:“你们看见过紫色的晚霞吗?”
“没有!”八戒摇摇头。
“我也没有!”唐三藏跟着摇头,又问:“你见过吗?好看吗?”
此时正值日落,悟空放眼望去,西方残阳似血,云霞满天,像是燃烧的火。
悟空低下头,喃喃自语:“原来世上,真的没有紫色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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