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伺者

窥伺

01

“紫色头花怎么没带？”

“你是谁？到底在哪里？”

林伊梵稳住呼吸，侧身踱到窗前，扫视窗外高楼，搜寻隐藏在暗处的双眸。

“红色”！竟然是红色！透过薄雾直射过来，红色斑点印在胸前，胡乱跳动。林伊梵头一栽，从阳台坠下。

猛吸一口重气，林伊梵醒来，庆幸自己逃过两束红阴阴的目光，摸着湿漉漉的枕巾，着实怕了。

林伊梵一激灵，额头又湿润了，那个人又打来电话。

“又是一个人睡的？”

林伊梵扭头看看干瘪的被窝，丈夫果真彻夜未归，梦中那两道红光不得见，自己的的确确映在“那个人”的瞳孔里，也许是人，也许不是。神经末梢积蓄已久的愤怒涌灌大脑。

“你他妈到底是谁？老娘与你何干！”

“披上外衣，你的胸没什么可看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调侃带着轻蔑。如同丈夫王天齐说的一样。

手机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直至被跺得支离破碎，咆哮伴着眼泪一股脑儿喷发出来，怎奈这个声音怎么扔也扔不掉。

林伊梵歇斯底里，不再有所顾忌。眼窝干涸，头发凌乱，无力自拔。

按照梦境里红光射来的方向，林伊梵架上望远镜，弓着腰望过去。

一个黑影闪过，镜头前出现一双黑熏熏的眼睛，眼皮不眨一下，直勾勾盯着自己，林伊梵捂着胸口，鼓起勇气不要逃开视线。慢慢地，身体开始往下滑，眼前一片乌黑。

02

“林小姐在吗？”

恍惚中，林伊梵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声音陌生，刚复位的心脏又提上来。

“小区门卫顾师傅死了，通话记录里只有你的手机号码。”其中一位民警举着手机放在林伊梵面前。

林伊梵瞪着眼珠子，怔住了。身后地上破烂的手机被民警扫见，二人迅速上前，压倒林伊梵，戴上手铐，拖拽出门。

“是他，是他在窥探我。”林伊梵哭喊着，可没人相信。

从门卫室穿过的一瞬，林伊梵看得清清楚楚，顾师傅那张脸，扭曲叠上痛苦，极不舒服，有隐隐痛楚在心底孕育。

面对警察，林伊梵哆哆嗦嗦，已经无法完成对话。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唯有7岁的女儿，能让她记起，但这仅仅是单向的。

得知女儿先天智力低下的一刹那，这个家塌了。丈夫离去，林伊梵无力阻止这一切，曾经的情窦初开、醋海翻波、海誓山盟、至死靡它统统卷进地狱，留下自己一个人面对大千世界。

顾师傅不知因何而死，却也和林伊梵无关，那个声音消失了，可林伊梵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变得模糊起来。

林伊梵不解其中缘由，只盼日子能够恢复正常。

女儿被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时日无多。林伊梵想来想去，还是给老公打了电话，毕竟是亲生女儿。

“天齐，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没几日活了，回来看一眼吧。”林伊梵哭了。

“回家葬了吧，我会去坟前祭奠的。我重新开始了，以后你我无关！”

“你还是男人吗！我发誓，我死后会找上门的！”林伊梵发下毒誓，自己经历的一切，要让这个男人加倍品尝。

03

林伊梵带着女儿的尸体回到大山里，那个山清水秀、古树参天的山坳。依然是百十来间房舍，依旧是漫山茶树，却无人认得出林伊梵，10年前天真烂漫的脸庞，如今自己都不认得。

夜晚山坳上空红光粼粼、曲意荡漾，家家户户炆香拜鬼，彻夜不眠。

“请问，阿婶，村里这是在干什么？”

接二连三问了几个人，没人理她，视若空气。在这生养之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女儿下葬等不及了。林伊梵奔着一户人家院子里，抄起铁锹，怎奈连续几次都拿不起来，铁锹依旧半插在泥土路里，纹丝不动。

林伊梵无助地喊着，哭着。

“伊梵，你回来啦。”

瓮声瓮气的嗓音从身后传过来，林伊梵赶忙转身，这个人她人得，是村长老，竟然还认得自己，一时无语凝噎。

“孩子，我来葬吧。”

“不，我是她母亲，一定要送她最后一程。”

村长老没吭声，拿出一把联排口哨，气流急促有力，三长三短。村民闻声聚拢过来，像阴天里蚂蚁回巢。

村长老爬上土墙，对着村民讣告：“王蓝珠，邪村人，芳年7岁，今葬在邪村北山二茶道，起送......”

林伊梵声泪俱下，皴裂的心田久逢甘露。按村例，嫁给邪村外的男人，生生世世，子子孙孙不得葬回这山坳间。曾经趾高气扬走出山坳，如今寻根在这里，林伊梵为女儿感到高兴。

林伊梵跪在地上狠狠磕头，梳理整齐的头发散落下来，额头贴满泥土，却没人朝她这里看一眼。恍惚的视线里，一群村民朝女儿围拢过来，抬起，吆喝着，走向北山。

抬送的队伍渐渐模糊，阳光昏沉下来，炆香的气味渐淡，林伊梵感知不到周围的世界，黑暗中只有自己一人。

04

“他们看不到你！”村长老紧接着叹了口气，“每逢夜晚山坳上空出现红光，是窥伺者诞生的日子，这次是你！”

“为什么是我？”

“上一任窥伺者选的你！顾师傅选择了蓝珠，蓝珠选择了你。”

林伊梵指甲陷进泥土，手指紧握，甩出黑泥，重重捶地，倏然嚎叫起来：“难道是蓝珠！为什么......为什么......”林伊梵爬向村长老，“我不想做什么窥伺者，我死行吗！让我死，让我死！”

“你走吧，找到下一个窥伺者，你就可以和蓝珠葬在一起了。”

生无所依，死无所葬，林伊梵离开了山坳。

窥伺者窥伺的不是人，是人性，一览人心龌龊之地，窥伺者将因此撕心裂肺，被窥伺者将被剖开，痛不欲生，一直被窥伺下去，别无选择，直至窥伺者死去。

屋里屋外布满了摄像头，阳台上架着2台望远镜，仍然一无是处，王天齐依旧暴露在那双瞳孔之下，惶惶不可终日，风僝雨僽、病骨支离。

林伊梵选择了王天齐，他从未祭奠过女儿，即使承受撕心裂肺之痛，但她不愿死去......

无戒21天写作训练营第18天 学号 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