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初夏,认识我自己

作者: sunny烨儿 | 来源:发表于2019-06-04 09:51 被阅读61次

    (一)

    在这栀子花盛开的季节,我在梦里,踩着一地的花香,悠悠地闭上眼睛,静静地等着那白花瓣,一片,一片,随风慢慢地飘落,让心泛起阵阵忧伤,如此甚好。

    这几天我想得最多的是,我们活着,绝对不要做一个坏人,但尽可能地也不要做一个绝对的好人。

    例如我,我自认就是一个好人。善良、正直、有爱心、有孝心,有同情心,这些人性的优点,也可以算得上是人性的光辉品质,仿佛将某一个顺手拈来,便可轻松套用在我的身上。

    如今,我开始惆怅了。上天为何会对我如此“眷顾”?前不久让我失去了父亲,如今却让此等“好事”降落在我的头上,难道它是故意往我身上袭的吗?或许是吧,要不然茫茫众生,它怎么可能随便就击中这么渺小的一个我呢?

    前几天,当那个医生脸无表情,并且没半分同情地将一个医学名词告诉我的时候,我瞬间惊慌不已。

    是的,就是这个四字词——子宫肌瘤。这个名词在医生口中一字一字清晰地慢慢吐出,似乎在她眼里是极其普通的东西,似乎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因此她说得若无其事,但听在我的耳朵里,却是如雷轰顶一般,着实吓得不轻。

    我愣了一会神,问道:“这个害怕吗?”

    她慢悠悠地说:“问题不大。”

    我继续问:“会引起病变的可能吗?”

    她不耐烦地说:“有可能。”

    “平时要注意哪些饮食?”

    她仍然不耐烦:“别吃煎炸易上火的食物。”

    “......”

    她看了我一眼,继续慢悠悠地说道:“我还是建议你去验一下激素,这个肌瘤会引起不孕不育。”

    “我已经有两孩子,不打算再生了。”

    “......”一阵沉默。

    其实这个四字词不留情面地瞬间就将我的脑子填满了,嗡嗡嗡,不留任何的空隙,因此想不出要说些什么,要问些什么。

    良久,脑子下意识地将刚才的混浊逐渐清理出来,留下一点点思考的空间,努力凭着自己对这个四字词的微薄认知,想象着它或许会带来的严重后果。

    有些我自认为的后果在脑海里急切地盘旋着,我想,必须要向医生询问清楚,以免多作猜测,徒增烦恼。

    但是冲口而出的却是这句话:“多久回来复检一次?”

    “三个月,定期来检查。”

    医生在一边说话的同时,已经利落地将药的处方开好了,一边示意我去交钱取药,一边按了鼠标点击“下一位”,不容我逗留片刻。

    我拿着那份报告,慢慢走下楼梯,感觉脚步轻浮,大脑一片空白。

    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坚强的人,至少是外表柔弱,但内心坚强的人。但是,那几个字从医生嘴里慢悠悠地吐出来的时候,就这么轻易地震撼到了我的心,碎了一地。

    因为这个意外的“震撼”,以至于忘记了去交钱取药,失魂落魄地冒着雨赶回家。回家之后,良久才发现忘记了取药,然后又失魂落魄地冲向雨中,奔跑在往医院的路上。

    今年雨水特别多,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特别招我烦厌。

    还在医院等待取药的时候,先生打来电话问我检查结果,我如实告之。

    我居然还能安慰他:“医生说了问题不大,不要担心”。

    我想,这或许是情绪稳定下来后才能说得出来的话。如果他的电话打早半小时,我绝对是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哽咽不止的,因为半小时前的确十分心酸,感觉全身乏力。

    我将情况告知家婆,她以前切除了子宫,知道这个病的严重性,我以为多少会得到点安慰,可惜没有。

    我告诉自己,算了吧,从今往后,我要对自己好点,不求他人的爱。

    我甚至不敢告诉母亲,怕她担心。是的,她才是我的母亲,她才会为我担心。

    晚上,先生对我说:“以后不要再熬夜了,你这病肯定是熬夜熬出来的。”

    “......”我沉默不语。

    “先吃中药调理,如果它仍然在长,那么就做微创手术,没多大的事,开心点!”先生安慰道。

    我百度看了一下,这个病很难缠的,手术切除不一定会治愈,复发率极高的,若是将整个子宫切除,我不想,因为这样做的话,我作为一个女人,就此完了。

    我只是一味地沉思,没说话。

    对于先生的说话,我点头答应着,像个乖孩子。但是,我想告诉他,这并不全是熬夜所至的。或许也有点,但不全是,还有其他的原因。我想,可能是累,可能是委屈,可能是抑郁,也可能是悲伤,每项都占有一点点吧。

    我不想多作争论。

    (二)

    自从嫁给先生以来,一晃十五年了。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一直扮演着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讨着家人的喜欢,享受着先生给的爱。

    正如千始所说,我或许属于讨好型的人格。成家了,要做个贤妻良母,做个好儿媳,那也是先生、公婆的期望。我也确实那样做了。或许我做得不够好,但是我一直在努力。

    结婚最初的两三年,一直没有宝宝。后来家婆建议我回家调养身体,起初我不同意,因为回家就是意味着必须丢弃即将晋升为经理的梦想,回家乡养鱼养鹅。

    是的,那时我也有梦想。我在麦当劳打拼了五年,眼看梦想就要实现了,很是不舍。

    但是,家婆有意见了。她对别人说,娶了一个没得生的儿媳回来,家里有钱有什么用?没孙子抱。

    是的,那时公公婆婆是有钱的,起码在婆婆眼里自认为是有钱的。

    我与先生是小学、中学同学,家乡均是山塘。山塘多小呀,她根本不知道,她说的话转几转就已经传到了我的耳朵。当时那种委屈,至今难忘。

    好吧,梦想可以继续寻找,只要它一直在就好。

    结果,我舍弃了晋升的机会,和先生一起回家,与公公婆婆一起养起了鹅,养起了鱼。

    或许是天意,回家刚刚三个月,我怀上了女儿。

    当女儿上小学的时候,我在一间外资企业采购部当采购主任。

    很不幸,那年家婆被检查出患了癌症。先生请求我辞职回家照顾她,当时,我也犹豫了一下,我怕回家与她相处不来。

    是的,我们一直同住一屋檐下,但是以往白天去上班,晚上才回家,相处得其乐融融。若是辞职回家照顾她,那就等于日夜相伴了,做过别人儿媳的都知道,“儿媳”其实是相当难的一个角色。

    面对先生的期盼,我不忍拒绝。于是,又一次放弃工作,回归家庭。

    但幸好,几年的朝夕相处,我们还算融洽和谐。其实,这中间蕴藏着不少的善良与容忍。我家婆的确是一个麻辣霸道尖酸的人,但是她的这些性格,在面对我时,等于是投入了一堆棉花中,擦不出碰撞的火花。若是双方都是强势的话,那么肯定两败俱伤。幸运的是,我的性格不允许我强势。

    我儿子出生至今,一直都是自己带。家婆天天去小区找别人聊天,像上班一样准时。奶没帮忙开过两次,饭没帮忙喂过几顿,澡没帮忙洗过几盆。甚至在刚生完出院的当天,她就让我自己帮孩子洗澡。我也理解她,一个患癌的人,我也不能奢望她帮忙什么。甚至,只要她不经常甩给我难看的脸色及难听的说话就好。

    至于家公,一个男人,他才不理这婆婆妈妈的事情,他去我先生的公司上班,掌管着财政大权。

    刚开始那一年,小家伙特别难对付,没一晚可以睡通宵的,每晚起床两三次喂奶,感觉累极了。

    我的累和委屈,无处可诉。

    晚上累得实在不行的时候,想让先生帮忙照顾一下孩子,好让我睡一会。但不行,像猪一样熟睡的他,往往要用脚踹才能弄醒。即使他将孩子抱在怀里了,但孩子仍然不断啼哭。往往此时,我已睡意全无,还不如自己去安抚孩子罢了。

    偶尔,当控制不了情绪时,也会向他发飚,幸好先生是乐意接纳我的所有坏情绪的。

    那段时间,抑郁伴随着我。我想,可能是产后抑郁吧。

    试过几次,每当家婆为难我的时候,就感觉喘不过气,甚至需要深呼吸才能喘得上来,每深吸一口气,心脏附近都会痛一下。我觉得,或许是病了,跑去看医生,没说几句,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掉。

    我也曾将家婆对我的态度告诉过先生,因为自尊心作祟,在得不到尊重的时候,心情往往极低落。往往,很明显是她的不对,但是,他总是让我想开点,还会往我身上挑毛病,没试过一次护着我的。

    后来,每遇委屈,我再也不向他抱怨。因为面对一个孝子,一个爱他父母多于爱妻子的人,我再也不屑于奢求他能护着我。

    只是将幽怨藏于心,尽可能往好的方向想。但通常到了第二天就像没事般,仍然笑着跟她打招呼。

    幸好医生能耐心倾听,并且耐心地安慰着我。她说,哭吧,哭出来会好点。

    许是我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每看一次病,都会觉得心宽慰不少。

    其实,她不是心理医生,只是普通的看感冒发烧的医生而已。

    那段时间,也时常带着孩子跑到我同学那里,没说几句,也是控制不住,流泪不止。

    现在回想,我应该感谢两个人,一个是陌生的医生,一个是熟悉的同学,是她们接纳了我的眼泪,让我平稳地过渡了那段我自认为是艰难的日子。

    我的孩子已经渐渐长大,我知道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去年,家婆癌症复发了,我还是如当初那般,对她悉心照顾。

    我想,能生活在一起就是缘分,都应该好好珍惜相处的时光。

    (三)

    今天,因为药吃完了,我跑去医院复查。医生或许是心情好,她居然面目慈善,我每问一个问题,她必耐心作答。

    我将担忧写在了脸上。

    她笑了,说道:“这个只是一个小结节而已,不必太在意,更不要惊慌。只要控制得好,不成问题。”

    听罢,我心放宽了一点。

    在等待取药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她不就是我的初中同学吗?上前再一辨认,果然是她。

    她笑着说:“单位每年例行体检,去年检测到盆康有些许积液,今年检查却消失不见了。但子宫有一小结节,医生说是肌瘤,这不开点药吃吃。”

    她一脸的洒脱。

    我一听,居然有点小激动。我想,这不符合我一贯善良的品格。

    我也笑了,告诉她:“咱俩同病相怜。”

    不知道为何,感觉自己有点卑鄙。居然为有了一个同学作为病友而感到些许的欣慰与激动。因为感觉不是孤军作战。也因此而推测到,这其实是一个极普遍的妇科疾病罢了。

    难道不是吗?在茫茫人海中,我的病友居然是我的同学,难道还不算普遍吗?可以想象得到,这患病的几率该有多高呀。

    想及此,心又宽了。

    仍然是今天,收到一老朋友的微信问候。

    他说:“还好吗?”

    这是他一贯的问候语,无他,我知道只表关怀。

    我本想对他说不太好,但是仍然在手机上写下一字:“好!”

    或许,这就是我所认识的自己吧。

    对于母亲,我总是报喜不报忧。她昨天打电话给我,她问道:“听你姑妈说,你最近身体不适?”

    我茫然。我没告诉姑妈呀,她怎会知道。细想一下,哦,对了,我因为心慌,告诉了表姐。因为表姐是医生,咨询她一定没错。而表姐又将情况告知了她妈妈,也就是我的姑妈。而姑妈又转告了我妈妈。

    世事就是如此,没有不透风的墙。越不想让妈妈知道,她偏偏就从别人的嘴里听到。

    我安慰妈妈:“没什么问题的,医生说影响不大,表姐也说不必担心。所以您不要挂心。”

    母女连心。我能感觉得到,电话那头的妈妈还是很担心,于是我将医生对我说的所有话,经过我的修饰,通过电话传达到妈妈的耳朵里,她听罢才稍放心了。

    母亲一直当我是公主。

    的确,在初中时期,我确实是一位公主。那时候父亲是镇上稍有名气的建筑师,人称“包工头”。

    那些年,父亲做工程攒到了钱,在家乡盖了三层楼房,当年我刚上初一。那时候,在农村,一幢三层的楼房,甚属少见。在盖房子的前几年,我家生活环境都算好。家里不愁吃喝的,就连那农村罕有的卡拉OK音响设备、彩电、摩托车等都率先进入我家。后来父亲还拥有了一台小汽车,这在镇上也是少有的。

    父亲在我就读的初中捐资不少,因此,在学校许多同学都认识我,同时也得到老师的颇为照顾。

    后来父亲生意失败,欠债累累。生活由好转坏,这是几年之内的事情。由最初的家境优越,到后来的被人上门追债,也是几年之内发生的事情。

    幸运的是,我们俩姐弟的心态并未因此而改变,仍保持了初衷,因为我们心中有爱,遗传了父母亲的心地善良。这是他们留给我们的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感谢我亲爱的父亲与母亲。

    这就是我所认识的自己。

    在这个初夏的深夜,敞开心扉去认识一下自己,也是醉心的事情,就当是将过往作一个简单的记载吧。

    写于二〇一九年六月二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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