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父亲55岁的生日,当我在键盘上敲下这个数字的时候,突然对岁月多了份敬畏之心。
父亲没怎么上过学,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他常常自嘲道:“斗大的字也不认识几个”。所以基于这个原因,他对我们兄妹二人的教育向来重视。为了给我们赚取学费、生活费,他不得不几十年如一日的贩卖着他的廉价劳动力。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后期,村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南下谋生,父亲便是其中之一。父亲所在的水泥厂位于广东省的某个偏僻小镇,人烟稀少,他的工作主要是负责打包运输水泥。暑假期间,跟随邻近的亲戚前去看望他,当他们把我带到一个满身是灰,分不清鼻子眼睛的人面前时,我竟丝毫没有认出他就是我日日夜夜思念着的父亲。亲戚戳了戳我的胳膊,小声对我说:“叫爸爸呀,他是你爸爸呀......”可是,那哪是我记忆中的爸爸呀,我的爸爸不是个水泥人。
那一年,我九岁。在之后很长时间里,父亲就是用他那本不宽阔的肩膀扛起了我的整个学习生涯的经济负担。
我从小体弱,高中几年更是长期药罐子不离手。长时间的生病,让我的成绩一落千丈。在高三最后一次诊断考试中,我下降到班级二十一名,这在以往是从未有过的。父亲听说这个消息后,不由分说,一个电话打过来,把我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年轻气盛的我,哪能受得了这个委屈,当场和他在电话中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口出狂言,让他从今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事。后来,母亲告诉我,那个晚上,一向要强的父亲哭红了眼睛。他一面自责自己能力有限,不能给予我最好的陪伴、甚至还向我大发脾气,一面也为我的不懂事和自私而感到万分心痛。高考之后,为了“报复”他,我选择了一个人逃往兰州,远离他们的身边。通知他们这个消息,是在填报志愿后的第三天。在我做好了准备迎接他的狂风暴雨时,他倒显得异常的平静。只是对我说:“既然选择了,就要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不能回头,更不能中途撤退。”
初到兰州,因为巨大的饮食差异和气候差异,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体重便下降到了只有70几斤。和父亲视频的时候,他只是告诉我要努力学习,不能枉费他们的辛苦。却在几天之后,收到一个装有各种家乡美食的包裹。
那一年,我18岁,父亲用他的包容谅解了女儿的年少无知。
去年五月七日,中午十二点五十四分,我接到妈妈的电话。她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说道:“你爸......今天早上......出......车祸了,现在还在抢救……”妈妈还在说着什么,可我脑袋里却早已是嗡嗡一片。各种车祸的血腥场面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闪现。关了门,努力的平静了自己的情绪。然后给哥哥打电话,想要了解更多的情况。可是欲语泪先流,哥哥安慰说:“别害怕,我、你嫂子还有妈,我们都在这儿,不会让爸有事的。你别担心,好好上班,如果情况严重的话,我们再给你打电话……”。“嘟”的一声,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就被挂掉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嫂子发来的父亲躺在病床上的图片,原本瘦削的脸部已经肿得失去了原来的模样,明晃晃的,像一颗加大号的灯泡……顿时,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想起父亲这命运多舛的一生,竟嚎啕大哭。第二天,妈妈发来视频,让我看看父亲。她一再嘱咐我,不准哭,不能让爸爸跟着伤心。可是,当镜头里出现了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时,眼泪又簌簌而下。“别哭,我没事。你还像平常一样,好好上班,不要耽误了工作。”“爸爸,我都不认识你了。”“这不肿了嘛,等消肿了就好了……”由于嘴巴受伤了,原本连说话都很艰难,可是为了安慰我,他还想努力挤出个笑容来。
所幸没有伤到要害,卧床休养了几个月后,父亲基本恢复了健康。上周回家,我陪他去拜访和他一起遭此横祸的唐叔叔。唐叔叔告诉我:“你爸呀,连死都不怕,就怕落下个残疾什么的,会连累你们兄妹二人.....”
今年,我26岁,而父亲在用他的生命证明他对于我们的那份沉甸甸的爱。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夜晚,有关父亲的记忆便绵绵不绝的被拉至眼前。而我也逐渐明白,这些年,父亲的肩头始终扛着一颗太阳,替我们照亮着前进和返航的方向。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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