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开满梨花的枯木,如果你看不到我背负着的那些残红断绿的记忆,请不要轻易地说爱上我,好让我有更多的时间为昔日盛极的自己而悲泣。
——题记
离婚后,刚子给辛雅留了两百万的存款和一套大大的房子,辛雅没有哭也没有闹,心里如释重负般。
刚子走后,辛雅一个人的生活极其简单。早上睡到自然醒,早餐是一个煮鸡蛋一杯牛奶外加两片全麦面包。中午叫上一份外卖,晚上再重新叫上一份外卖。
除了每隔两天,下楼去小区对面的超市采购一些日用品外,大部分的时间辛雅总是坐在宽大的落地窗前,冲上一杯咖啡,看着路上的匆匆的行人。
她不是要期盼刚子回来,那个给他带来精神和肉体折磨的男人不值得她在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她在等着刚子魔鬼般的影子在自己心里渐渐消失不见。
五年的婚姻后,辛雅突然发现自己在这座城市里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
辛雅真想大哭一场,她希望有肩膀可以依靠,有个依肩之人为她擦干泪水,哪怕是一个陌生人来陪她说上几句话也好。
已经30岁的辛雅怎么也想不明白,原本前途无量的学霸美女怎么就沦落成和社会严重脱节的地步。
辛雅无心再和大学好友联系,在大学好友的记忆里,辛雅毕业后没多久就过上阔太太的生活,早和挤公交抢地铁的他们划清了界限,可如今辛雅却渴望那种柴米油盐的平淡爱情。
当初,初入社会的辛雅对物质条件优越的刚子的猛烈的追求显然毫无招架之力,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的同时,也在物质的沼泽中越陷越深。
工作了半年后,她便和拥有四年感情的前男友果断分手,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刚子的求婚,辞掉了工作,做起了专职太太。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而这仅仅因为刚子当初那一句甜蜜的话,“我要霸占你的美丽。”
这句话后来也成为了婚后辛雅挥之不去的梦魇。
一
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窝在沙发里的辛雅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十一点五十,起身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
“他该来了。”
“有人吗?美团外卖。”伴随着响起的门铃声,门外传来饱满洪亮的声音。
外卖小哥是她这段日子在这座孤独的城市中每天能看到的唯一的熟悉面孔。他有双圆圆的眼睛,不十分大,但很清澈,像挂在夜空中闪闪的星星。
黑瘦高挑的外卖小哥立在门前低头小心翼翼地从外卖保温箱中取出外卖,伸手递了过来,一脸憨笑。
可能是辛雅总喜欢点同一家饭店外卖的缘故吧。一连几天都是同一个外卖小哥前来送餐。
有时候他也会拖了很久才把外卖送来,辛雅宁愿饿着肚子等待,心里没有一丝怨言。
“您要的外卖。”
相比记忆中前夫刚子魔鬼般的身影,如今任何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辛雅都觉的莫名地亲切。何况他长的也太像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
这就好比一个人身处黑暗太久,哪怕是一丝柔弱的光也会令她欣慰不已一样。
“谢谢”辛雅强装着微笑接过手去。
外卖小哥来的次数多了,辛雅便给他留了门,并告诉他可以直接把外卖送进来。
可他依旧习惯在门口先按门铃。
辛雅问他:“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为什么不直接推门进来?”
外卖小哥挠挠头,尴尬地说,“我……我只是送外卖的,是不是不太合适。”
辛雅笑笑:“我特意给你留的,有时候我可能不在客厅,听不到门铃声,你可以直接进来。”
“你不怕我是小偷。”
“小偷的工作比送外卖有技术含量,你要真有那本事,你也不会送外卖。”
“那倒也是。”
外卖小哥丝毫没觉察出来辛雅揶揄他的话语,只是一味憨厚地傻笑。
他紧张的时候,同样脚尖也是微微内扣,额头沁出几滴汗水,眼神飘忽不定,说话结结巴巴。
眼前的外卖小哥令辛雅一度感觉到恍惚。
他真的像极了大学时候的初恋男友——雷佳。
有人说过,“因爱而慌,表白时会紧张的男人,骨子里往往都留着单纯!”
直到多年后,辛雅才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
辛雅想起和雷佳分手时的场景。那一天,雷佳拉着她的手哭的像一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辛雅,你等我两年,好不好?我一定会努力在这座城市给你买个大房子,我很爱你,一直都很爱你,你是知道的,你给我点时间,我们才刚刚毕业……”现在觉的当年自己那样对待雷佳真的好残忍。
“姐姐,你没事吧。”外卖小哥小心翼翼问道。
“哦,没事,可能是这屋里空调温度太低,有点感冒。”外卖小哥的话把辛雅从回忆中拉了回来,辛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揉了揉酸酸的鼻子,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咣当”一声,辛雅关上了房门,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辛雅的心又一次被一根记忆的刺微微地扎了一下,那么熟悉,那么心痛。
二
一周后,辛雅和外卖小哥渐渐熟络起来,她知道外卖小哥叫阿强,是一个刚退伍不久的军人,由于家里没钱也没背景,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工作。
“下午你再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买一个路由器,家里的路由器坏了,已经两天不能正常上网了。”
一次阿强送完外卖后,辛雅顺手从钱包里给他掏出三百块钱。
阿强微微怔了一下:“姐,用不了这么多。”
“多的就当是给你的小费。”辛雅手一挥打断他阻止接钱的手。
第二天,阿强送完最后一单外卖,给辛雅捎来新的路由器,并帮她安装调试好。
等他忙完后,辛雅已经在客厅为他泡好了一杯花茶。
阿强接过辛雅递过来的茶,拘谨地坐在辛雅对面的沙发上,辛雅凝视着阿强,阿强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小心翼翼地喝着热茶,
两人一度无语。
“绿……绿茶很好喝。”阿强没话找话说道。
“那是花茶。”辛雅呵呵笑道。
“哦……哦”
辛雅点燃一根香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目光游离地看着空气中渐渐升起变淡的烟雾,复又恢复静默。
“姐,为什么你总是一个人在家,大哥呢?你好像每天都不开心,为什么不出去走走。”阿强鼓起勇气说出心里的话。
她苦笑摇了摇头:“我离婚了,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嗯。”
辛雅自言自语般给阿强谈起自己过往的经历……
从小学谈到大学,从大学谈到工作,从工作谈到人生,又从人生谈到爱情。那是她记忆中的一段顺风顺水的日子,好运似乎不断眷顾在她的周围,但她却没有谈及雷佳和刚子,那是她心灵深处没有愈合的两道伤疤。
离婚后的一段日子里,辛雅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度过,脑海里有太多的记忆映像不断涌现和消失,或悲伤、或开心、或懊恼、或无奈……每天她都在孤独地回味。
这个时候有人聆听,对她来说真的是一种少有的幸福。
倏然,她起身走向卧室的方向,扭头示意阿强走过来。阿强起身顿了顿,在她眼神的鼓励下,跟进了卧室。
与客厅的杂乱不堪不同,打开灯后的卧室被粉红氤氲的灯光包围,弥漫着温馨的气息,床上的被褥叠放的整整齐齐,书架上的书也码的整齐。床头上方一张巨大的艺术照格外醒目。照片中青春靓丽的辛雅身穿着白色的裙子坐在在草地上,双手环抱着膝盖,仰望着蓝天,一副遐想的样子。
阿强的目光落在那张艺术照上,久久不愿离去,眼睛像是着魔一般。
“你觉得我漂亮吗?”辛雅问道。
阿强回过神来,用力点点头。
“关上门”,辛雅轻声说。
“关上门?”,阿强声音提高了不少,双脚几乎要跳了起来。
“关上门,我要脱衣服,哦,不关也行,反正家里也没其他人。” 辛雅的语气很从容。
辛雅背对着阿强缓缓解开身上的睡衣。丝滑的睡衣从肩头缓缓滑落,她依稀可以地听到背后阿强急促紧张的呼吸声。
辛雅不以为然,依旧让衣服继续滑落 。
突然,“啊”的一声惊呼。
辛雅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穿上睡衣。转身对阿强说,“你明白了我为什么一个人了吧。”
三
夏日黄昏的雷雨说来就来,而每次雷雨前的天空总布满一条条深深浅浅的裂纹,像是红色的蚯蚓,更像是辛雅后背上那一道道暗红色恐怖的伤痕。
阿强彻夜未眠,满脑子都是辛雅布满伤疤的后背。
他想象不到这样一个白白净净、优雅美丽的女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创伤,她的老公为何不懂得珍惜。
辛雅曾对他说,“你看到的只是我身体上伤痕,却看不见我精神上的伤疤。”那一夜阿强心里萌发想要保护这个美丽女人的情愫。
可他又深知自己和她目前根本就不是一个生活层次上的人,心里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卑微。“她怎么会喜欢上我这个送外卖的呢?”阿强在心里自嘲道。
同一天夜里,辛雅在梦中梦到了雷佳第一次给她过生日时的情景。那次他喝了很多酒,鼓起勇气一把拉住辛雅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爱她一辈子,养她一辈子的豪言壮语。梦好美,美的令她不愿意醒来。
随后的日子,阿强每天都会来给辛雅准时送外卖,有的时候,辛雅没有点餐,他也会固执地送过来一份。每次都是按响门铃后,将外卖放在屋子门口。然后,躲在楼层的角落偷偷看着辛雅开门取走外卖才安心地悄悄地离去。
但他再也没有勇气踏进辛雅的家。
一天下午,阿强找到辛雅,那是辛雅第一次见他穿便装,他穿便装很阳光很帅气,和当年的雷佳更加相像。
“姐,我以后不能给你送饭了,我准备去外地学一门技术,然后再回来找一份合适的工作,毕竟送外卖不是长久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赚到钱,但我想试一试。”阿强有些不自信喃喃说道。
“只要努力,一切都是可能的”和雷佳分手后,经历和刚子一起生活的这么多年,辛雅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一个一穷二白的男人给你许诺,你可以不相信他的未来,但一定要相信他的真诚,至少应该鼓励他。如果一个有钱的男人给你许诺,你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你要提防他的甜蜜的陷阱。
“你为什么那么看重钱?”辛雅反问道。
阿强低下头,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吞吞吐吐地说:“因为我喜欢你……我希望我两年后回来的时候还能够看到你。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做男女朋友。你等我两年,我一定会让你重新过上幸福的生活。”说完这些话,阿强的脸彻底红透了。
“阿强的表白和当年雷佳的表白多么的相似啊,这是命运对自己当年所犯下错误的惩罚?还是命运再一次对自己的考验?”辛雅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簌簌地流下了眼泪。
阿强呆立在一旁,一脸不解的神情……
四
......
“辛雅,你真的打算和他一起生活,丝毫不顾及我们四年的感情,真的要离开我。”雷佳问道。
辛雅点点头。“我现在想要的,你无法给我。”
“辛雅,你等我两年,我一定会让你过上你想要的幸福生活。”雷佳憋红着脸向辛雅发誓道。
大学毕业那一年,辛雅和刚子走到一起后主动提出和雷佳分手,雷佳苦苦哀求,她还是将他拒之门外……
后记
时间有时确实会给我们带来似曾相识的经历,时间却带不回来昔日的我们。
辛雅知道阿强的出现对她来说绝不是上天对她失败感情的恩赐和救赎,或许只是为了能让她能看清自己心中爱情正确的模样。
半年后,辛雅卖掉了房子,收拾好心情,回到了老家,开了一家时装店,在父母的相亲安排下,嫁给了当地一个小公务员,过上了平淡日子。
阿强在外地也重新交到一位新的女朋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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