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落疏疏月又西70佩武的抉择

篱落疏疏月又西70佩武的抉择

林依瑶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越得意起来。她用挑衅的目光看向旁边的林佩武，此时她眼角下的红色胎记让人看着厌恶。她使出更大的力气拽住林翠娥：“大家看一看，就是这个寡妇，刚才跟林佩武在做见不得人的事……”

旁边的人轰然大笑：“你不是捉奸捉双咧么?这两人还穿着衣裳，咋样办见不得人的事?”村里的二赖子嘴角挂着口水珠子问林依瑶，其他人跟着起哄。

“反正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叫林佩武和我妈离咧婚，害的我有家不能回！”林依瑶骂着翠娥，她甚至扬起手想打翠娥。

林佩武冲过去抓住林依瑶的手：“放开！”他瞪着自己养大的这只狼。原来他知道乔沐阳要来，便来砖厂办公室里取烟。翠娥跟了进去。

“佩武哥，你这些天为啥躲着我?”林翠娥站到林佩武面前。

“咱俩要避嫌呢，免得别人说我是因为你才离婚。这对咱俩都不好！”林佩武不敢看翠娥的脸。

“林佩武，你就是个草包。嘴在别人身上长着呢，还不由着别人说?咱俩这辈子能避开这个嫌吗？”翠娥拽住佩武的胳膊。

“翠娥，咱俩再等等……”林佩武低下了头，从那日他在砖厂和张旋风打过架后，周围村子的人都传开了。林佩武跟林翠娥年轻的时候就钻在一块，这下奸夫淫妇要堂堂正正地过一块儿咧。

林佩武知道这其中有依瑶妈和张二娃的功劳。他觉得自己要是和翠娥结婚，就把谣言坐实了。这样让村里人咋样看翠娥，看自己?

林翠娥笑，笑得凄凉：“这就是我等咧一辈子，爱咧一辈子的男人?”她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出来：“是我自己眼睛瞎咧。”她狠狠地推开林佩武。

“翠娥……”林佩武喊了一声：“哥是村委书记，名声不好咧，哥咋样在人前说话呢？”

“我竟忘咧，你是林家村的村委书记。”林翠娥哭：“这些年我一个人，坐在灯下纳鞋底，一夜又一夜，二十多年啊！我日盼夜盼，盼着收庄稼，我知道我的佩武哥会来帮我。以前我想着只要能远远的看见你就好！你为啥离婚啊？”她喊着。

林佩武无奈地笑：“看看，连你都觉得我离婚是因为你。”他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我心里憋屈，依瑶妈从年轻时就不守妇道……”

林翠娥用无比哀伤的眼神看着林佩武：“原来我不过是个笑话?你放心，我从这间房子走出去，就把自己嫁咧！”

林佩武看着翠娥的脚步移到了门口。他太了解翠娥，她是个能说到做到的女人。他心底的执拗霎时溃不成军，他冲过去抱住翠娥：“如果我这次放开你，我们这辈子就不可能在一起咧。”

林翠娥靠在佩武怀里哭了起来：“我就想不通，我们为啥不能在一起?我们为啥要听别人的闲话?”

林佩武紧紧拥住翠娥：“翠娥，我们结婚吧。大不了，我不当这个书记咧。”他亲吻着翠娥，他林佩武也想拥有自己的爱情，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过一辈子。他要改变自己枯草一般的生命。

就在这个时候林依瑶冲了进来，她把翠娥拽了出去。

林佩武一把推开林依瑶，他把翠娥拽到了自己身边：“咱林家村的老人们都知道，我林佩武年轻的时候就跟翠娥好过。现在我离婚咧，翠娥又是一个人。我刚才是亲翠娥咧，我就是稀罕这个女人，我就是要跟翠娥结婚。”他拽着翠娥往人群外面挤。

“林佩武，你不要脸。你跟林翠娥是奸夫淫妇。”林依瑶冲到佩武背后骂着佩武。

林佩武一巴掌抽到林依瑶脸上：“你凭啥指责我?我这辈子对得起天地，对得起你母女俩。”

“林佩武，你宁愿要一个寡妇 ，也不要你养咧二十多年的女子?”林依瑶撕心裂肺地喊：“我恨你！”

林佩武没有理依瑶，他想真正地为自己活一回。他当着众人的面握着翠娥的手挤出人群。

乔远寒和寒云相视而笑，他更紧地握住寒云的手：“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三舅，舅妈。”姜寒云和乔远寒走到林佩武和翠娥面前。

林翠娥看了一眼佩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寒云回来咧。”她看着乔远寒笑：“给我介绍一下。”

“咱回屋再说。”林佩武拽着翠娥。这次他决定豁出去了，要什么名声?他被依瑶妈绿了半辈子，哪里还有名声？

林佩武走到了大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和自己母亲坐在槐树下聊天的男子。他竟然已衰老至此?刚刚过了五十岁的年纪，头发已然全白了。乔沐阳眉目间的沧桑让人看着心疼：“乔沐阳，乔沐阳……”他有几分激动，快步走到乔沐阳面前。

乔沐阳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愣愣地看着佩武，佩武也老了。这个汉子身上没有了年轻时的鲁莽，他沉稳了许多。他们相互打量着彼此好一会儿，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好多年了……”乔沐阳说不下去了，如果那次他带着佩文走了，如今会怎样？

林佩武的眼眶红了：“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咧。”

乔沐阳没有接佩武这句话，这世间有多少人，一别便是一生。他又想起了佩文，只是一个不小心，悲伤便如潮水涌了来。他的眼泪又冲出了眼眶：“如果佩文还在，多好！”

老太太看着寒云和乔远寒：“寒云，带远寒去你房间看看。”她拽住翠娥：“咱娘俩做饭去。”

乔沐阳望着寒云住着的房间，佩文曾经住过。那时是低矮的厦子房，如今已不止是物是人非了。人只道，岁月如故却不问初心是否依然?他的岁月回不去了，纵初心依然，故人却已不在。

林佩武好多年没见乔沐阳了，难免的要多喝几杯酒。三杯两盏下肚，他们谈起一身衣服几个娃穿的年代；谈起乔沐阳那年给队长做思想汇报工作的趣事……他们主要谈寒云和远寒的事情。

“沐阳，咱不讲农村那些臭规矩，比如彩礼什么的，我最讨厌那一套。给寒云买个戒指就算俩娃订婚咧。”林佩武握住乔沐阳的手。

“三金，这事不用说。不过寒云和佩文这些年都是你照顾着，彩礼不能少。”乔沐阳坚持着。

“我们不卖寒云。”林翠娥给他们端来了菜：“就是佩文在也是这意思，咱只要俩娃好就行咧！”

林老太太坐在旁边直点头：“我把权交给翠娥咧，翠娥说啥就是啥。”老太太是真喜欢翠娥，翠娥如今要跟佩武结婚，她高兴。

吃完饭后，乔沐阳坚持要去佩文的坟墓上看看。林佩武便带着乔沐阳，寒云和远寒一起到了村后的土塬。

这里又添了几座新坟。佩文的坟头矮了不少，佩武拿着锨攒着土：“佩文啊，乔沐阳来看你咧！他身体健康，好好的。”他的眼眶红了。

乔沐阳先是愣愣地看着这座孤坟，紧接着他扑上去。他抱着佩文坟墓上的黄土放声痛哭了起来，他压抑在心底二十多年的痛全都倾泄了出来。这痛爱，让人悲哀，恨这世上命运不能更改；放手，相爱一辈子，一别也是一辈子，难道这是上天的安排？

乔远寒没有拦父亲，他知道父亲这些年的苦，让父亲发泄出来也好。

林佩武抱住乔沐阳：“老哥，我知道佩文这些年过得苦，今儿个才知道你更苦！”

乔沐阳喃喃自语：“佩文，我回来看你来了。你能听见吗？”按林家村的风俗，人故去后三年才能立碑。

回答乔沐阳的是四野的风，他依稀看到佩文对着自己笑，她依然是那时模样：“沐阳，我们拜天地吧；沐阳，我林佩文这辈子只是你的媳妇……”

乔沐阳这一哭就是半个多小时，他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了好一会儿：“佩武，念在咱俩兄弟一场，给我在佩文旁边留一块墓地吧！”

林佩武笑，笑得凄然，笑着笑着流出两行眼泪：“行啊！人生终究一场大梦，看看你和佩文这一辈子……我跟翠娥不能再错过咧！”他们从坟墓上往回走时夕阳染红了半个天空。有人提着草笼，在田野里吼着秦腔，那声音穿过风，雄浑而又悲壮。

乔沐阳第二天还要上班，他便向佩武和老太太告辞。

姜寒云和佩武送他们一直走到了车站。

林佩武把佩文的日记本塞给乔沐阳：“沐阳，这是佩文不在后，我整理佩文的书时发现的。你若知道佩文这一辈子是怎样记挂着你，就不会这么痛咧！咱现在是亲家，你有时间多回来看看，我还想建楼板厂，你得多给我提建议。”

“行啊！”乔沐阳紧紧握住日记本，似乎握住了佩文的余温。他看到远寒和寒云不舍的眼神。

“后天我在车站等你，你记得早上就回厂里，不许来太晚。还有你拿着我的传呼机，我给你打传呼必须回我电话。你走到舅舅的砖厂就是七分钟，你若十分钟之内不回我电话，我就回来。”乔远寒握着寒云的手，对于他们来说分开是一种煎熬。可这漫长的一生，有多少次别离啊？

姜寒云直点头。他们看着乔远寒和乔沐阳上了车，看了车走远才往回走。

“三舅，我妈和乔伯伯的一生叫人看着心痛。你跟翠娥姨快点结婚吧！”姜寒云挽住佩武的胳膊。

佩武点了点头，心疼地看着寒云。

姜寒云和佩武刚走到家门口，才发现老太太被一群人围着坐在院子里。这群人看见了寒云：“这不是姜永明的女子么?你爸还欠我屋的钱呢，还账，还账，还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