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午后的雷阵雨打在落地咖啡色玻璃墙上,水花先是砸在透明处、开放出以一个圆心为主的钝圈,很快又连接成一片,从那些圆心里往下直直地坠出一条水线,水线越来越多,终于结成水幕,隔出一墙恍惚的街景。
宋玉萝从包里掏出粉盒打开,用盒盖上的小镜子照了照嘴唇,因为担心刚喝了加奶的咖啡有些黏稠,可能会粘到嘴上,破坏了自己精心修饰好的唇线。
古语有云:“女为悦已者容。”女子不一定都是为悦己者容,宋玉萝的悦己者一直都没出现过,可她的妆容却始终保持无可挑剔:眉用镊子拔成了一条柳叶线,用“紫罗兰”七号眉笔描摹,这个色号黑中带紫,有种神秘的魅惑之感;脸上的底色打得不是非常白,现在不是夜晚,特别白的底色粉,是那些混迹于夜场“狐狸”们的最爱,宋玉萝对那些女人从来都是讥讽不屑,更不会画出一样的妆。
“完美!”宋玉萝很满意。
看罢妆容看街景,朦胧真好,就像自己一惯对男人的态度,看似近的能拿捏住,其实都是那些男人想象中的虚幻。
“老树”咖啡馆里飘着许美静的老歌:“不想日子过得太有规律,我只想要一点幻想的自由,不让时间流失得太快,我只想要一点快乐和自在。”
此时咖啡馆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散落在幽静隐蔽处,这幽怨的词曲显现特别沁人心脾。
“叮咚~”
“欢迎光临!”
“找人。”
“哒哒”的高跟鞋声带来了宋玉萝今天等的“闺蜜”------秦晴。
秦晴是个小san,正在进行时的那种,按照某明的理由:“你可以看不惯人家,但是要给人家选择的自由。”
宋玉萝之所以和秦晴成为“闺蜜”,也是出于同属一类人的理念,“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归纳法让她们情如“姐妹”。
“又从哪个暧昧里脱身了?”宋玉萝好奇地问,尽管这种问,在她们之间已经重复了很多次,可每次开口,总有些痒痒的感觉充斥在宋玉萝的心口。
秦晴乜斜了宋玉萝一眼,从心底看不上这个“既想偷、又怕挨揍”的“好姐妹”,嘴里却慵懒地傲娇着:“那些臭男人,真是贱,刚搞定一个公司客户。”
“一杯柠檬水。”秦晴看也不看走过来的服务员。
宋玉萝装作不经意:“哦,客户,年轻的还是?多大,干嘛的?”
“你不是对男盆友以外的男人不感兴趣吗?这又心动啦?”秦晴故意不说,这是俩人间的小游戏。
“切、爱说不说,不是我说你,你真该找个老实的稳定下来。”宋玉萝的心理很奇怪,心里也想着来一次暧昧游戏,哪怕就那么一次“冒险”,可除了在网络上大胆地处了几个“蓝颜知己”外,在现实生活里却找不到符合自己情况的“好男人。”
当看到秦晴在男人堆里像条鱼儿般游刃有余,却又总会酸溜溜地“好心”规劝,就像东施对西施说:“你别捧心了,去看看医生吧。”
“呵呵,找男朋友,我也想啊,资源的有限分配,层次的对比,吃惯了海鲜,姐们儿爱不上拉面了。”秦晴修长的手指在绿色的薄烟盒底一弹,抽出一只细细的长烟点燃,燃红的火芯逼退白色纸衣裹着的深咖色烟丝,紫色的嘴唇吐出一个烟圈,飘在俩人中间,这烟雾诠释了俩人的关系,从没有真正看清过对方。
“我跟你说啊,今天这个男人……”炫耀男人,对于秦晴来说,就像是打了一场拯救世界的艰苦胜仗,需要别人知道一样,而宋玉萝那躲闪却饥渴的眼神,虽然嘴里说着不要,可每一次都恨不得了解到所有细节,仿佛那样就能以身相许似的,这也是两个好闺蜜的经典戏码。
AA制吃罢了两客铁板牛排,俩人出了咖啡馆就立刻分道扬镳,咖啡馆里座位上还残留着两位美女的余温,空气中仿佛还飘荡着香奈5号的留香,餐桌上狼籍的餐盘,还有台案上摆放的一个细颈花瓶,瓶里插着一枝塑料红玫瑰,一枝塑料白茶花,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娇艳。
02
宋玉萝坐在出租车里望向窗外,狭窄的街道,昏黄的路灯,稀疏的车流,演绎着午夜的落寞。
脑海中回忆着秦晴刚刚讲的如何摆平客户老男人的暧昧手段,想着秦晴嘲笑老男人的“猥琐无能”,却又炫耀着她将其玩弄于股掌的技巧,勾引起她某些本能的冲动,让她内心烦躁。
街道旁一排排拥挤的楼层直指夜空,让人联想到墓地里排列整齐的墓碑,装载了生命另外一种状态的存在。
在这个连绵阴雨的季节里,细雨总是像房东的啰嗦一般挥之不去。
一座苟延残喘的老楼,狭窄的楼梯缓台到处是鞋架、杂物、塑料袋和无处不在的小广告。
“咔“的一声,门开了,湿漉漉的暖意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你怎么来了?”随着低语和一声脆响,黑暗中跳出一抹光亮,孱弱的火苗凑近了一颗香烟,同时也映照出了一张男人的脸。长发,骨瘦,两道锋利的眉毛,双眼隐藏在眉骨遮挡的深邃阴影中,在这短暂的照耀下,像是一副棱角分明的石膏雕塑。
“我想你了。”宋玉萝几乎每次被秦晴分享完她的艳遇故事后,都要来找这个男人,男人叫什么,在宋玉萝的心底已经没有意义,那只不过是大学时期,年轻冲动时候的一场梦,宋玉萝之所以还没有忘却,也只不过是暂时没有忘却,毕竟,这么年轻的身体,生理学的本能她还不能、也不想控制。
宋玉萝渴望着被控制,可这个黑暗中的男人总是演绎着被宋玉萝控制的角色。生活中喜剧不多,这对于宋玉萝来说,也只是个不痛不痒的幽默剧罢了。
激情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开始上演,然后是卧室里的床上,翻云覆雨多方角逐并未上演,男人晚上吃了拉面,满嘴大蒜的味道呼之欲出,很快让宋玉萝从激动中溃败下来。
宋玉萝走进没有开灯的小洗手间,从墙壁上狭小的窗户透进来一些雨后的清辉,那月光散落在她沾着水珠的锁骨间,宋玉萝的手指在其间游走,呻吟着。
走出洗手间,宋玉萝返回卧室。男人依然懒散半躺在床上,光着身子大咧咧地将薄被一角只搭在了关键部位,嘴里嘬着已经燃尽一半的烟。
宋玉萝边穿衣服边开口:“我是没办法,没房没车,我们没有未来,一起奋斗的梦想就算了吧,我快等不及了,你可不要放弃啊。”
从鼓励别人这方面来说,宋玉萝是一个“好人”,也许哪一天老天开眼,这个备胎就成“凤凰”了呢,所以宋玉萝在日常生活中经常鼓励自己遇到的那些“愤青”们,生活嘛,总要有些希望不是。
男人也听惯了她的老生常谈,只是“嗯”的答应了一声,扔掉了烟屁股,直接拉了一下被子翻身睡觉了。从不关心宋玉萝何时走,也不问她何时再来,淡漠的一如平静的湖水,不现微澜。
03
在灿烂的霓虹五彩里,宋玉萝重新回到了街上,暂时没有打车,慢慢地踱步,摆弄着手机,今天微信上的“好友”们,她还没有去角色扮演“红颜”过。
情商够用的宋玉萝在网络上扮演的角色很多,有“柔弱装嗲”型:“讨厌,我不理你了,你好坏啊。”
有“内涵知性”型:“我今天看《双城记》呢,嗯,还听了阿刁,你干嘛了?”
有“幼稚清纯”型:“你说的什么啊,我听不懂啊,对了,你喜欢芭比娃娃吗?我好喜欢。”
当然最多的还是“温暖暧昧”型:“快回家吧,别在外边瞎晃了,要注意安全。我现在在家泡澡,一会就要睡美容觉了。”
宋玉萝对每天的角色扮演乐此不疲,在网络世界里,她如鱼得水,活的比现实生活中滋润多了,就好像她对秦晴说的:“谁也不知道我是谁,我行我素怎么啦,我开心就好。看穿我又怎么样?大不了拉黑了,反正网上人多的是。”
这种遨游网络的感觉对于宋玉萝来说,像精神鸦片,一天不去“装”,都会寝食难安。当然,失控的时候也有,就像今夜。
“你工作怎么样了?心情好点没?”某被撩后发来一条关心语音,声音淳厚磁性,暖意满满。
“挺不错的啊,你呢?”宋玉萝想都没有想,文字秒回。
“你不是说办公室有人骚扰你吗?”对方发来一个疑问,加了好几个问号。
宋玉萝一愣,我说了吗?哦哦,可能为了激发对方的保护欲望,自己编了个故事吧。
“现在没事了,我看到那个色狼都绕开走的,对了,别说这个了,你在干嘛呢?”
可对方不知是怎么了,居然穷追不舍起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正在车上、准备去你那里看你,顺便帮你解决你的办公室骚扰问题。”外加一个开心的笑脸表情。
宋玉萝突然停下脚步,心慌的不知所措,深呼几口气,才打字道:“真的吗?你是想给我惊喜吗?你来之前故意不告诉我呀!只是现在怎么办?我明天一早要出差。”加了一个发愁的表情。
“你不是会计嘛,还需要出差?”一串语音转成了文字发过来。
“是啊,工作上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明白。老板突然通知的。”
“出差几天?”
“要四五天呢,你要是早说,我就请假了,都怪你,你说怎么办?”
宋玉萝想,自己这么倒打一耙,事情又到了自己“受委屈”阶段了,真好,可不料这次对方就是没有按照宋玉萝的剧本演。
“那你安心出差吧,我等你回来,我们再见面。反正我可以在你那边停留几天。”
能见面吗?当然不能,真见面不就社死了嘛,只是这位“蓝颜”知识渊博,视野开阔,格局高远,且又温暖贴心,还是挽留下吧。
“啊,这么好,你真的可以等我回来?可是,我爸病了,我已经在某市专科医院预约好专家号了,我出差回来要带我爸去看病。”
“伯父病了?那我陪你一起去吧,你一个女孩子多不方便。”
“谢谢你啊,这么贴心,只是我出差后就直接去老家接我爸,然后直接去预约的医院看病,不回到这里了呀。”
“回老家接老爸,你老爸不就在你那里吗?”
宋玉萝直接无语,我连这个都和他编过了,估计是骗他说我在这里有房有车,已经接了家人过来一起住。今天是怎么了,没有对照清楚人和剧本,是太累了吧,还是刚才在那个男人那里太投入了,还迷糊着呢。
“我说在这个城市的是我干爹,我亲生老爸不在这里的。”
对方无语地打了一长串的省略号,没有继续发来信息。宋玉萝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和对方说过,自己老爸死了,只有一个老妈陪着。
04
一阵寒风掠过,宋玉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双手交叉护在胸口,好像这样能取暖一样。就在打那个寒颤的同时,一节高速列车向她头顶上方巨大的高架桥驶来,铁轨与车厢的摩擦声穿过清冷的空气钻进了她的耳朵。如同一部无声的黑白电影,却又充斥着呐喊。
高速列车驰过,她的身影渐渐又陷入到了黑暗中去。
“绿茶” 源于网络语言,泛指外貌清纯脱俗,装得楚楚可怜,实质生活糜烂,思想拜金,攻于心计的女人。
“白茶” 泛指将自己营造成善良温柔、善解人意的形象,游走于男人之间,会勾起男人的同情心和保护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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