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找我?我不是盗贼。”
“这幅油画是真迹,如果想成功拿到,必须杀人。”
“事成多少?”
“五十万。”
枭站在窗前,脚下是五光十色的霓虹,深不见底的瞳仁在飞舞着的浓墨重彩里映出霞光般的紫色,他拉上百叶窗帘,挑开一角,举起望远镜。他的目标是对面大厦展厅里的油画,那幅梵高的向日葵。在望远镜里,他更愿意相信那是一盆大丽菊。
展厅里,那幅画旁,却有一个黑影在游移。枭凝神观望片刻,戴上蓝牙,拨通雇主电话。
“为什么还有别人?”
“你看到谁?”
“你该明白我们这行的规矩。”
“你大概看错了。”
“那么交给我处理吧。”枭拧上消音器,装上弹夹,拉开保险,推枪上膛。清晰的系列声音传到电话里。
“等……等一下!”
“这个人是谁?”枭推开气窗,让视野里的十字瞄准黑影后心。
“是隼!上帝啊,你该认识的!”
“你派这个人来,是个严重的错误。”
“这次任务紧迫,隼可以帮你。我相信!”
“一百万。”
“你疯了!”
“那就两百万,要现钞,不连号。你只说行或者不行。”枭的手指紧贴在扳机上,G22狙击枪的射程是一千米。
“……行。”
枭的早餐是汉堡包,有时加一份蔬菜沙拉。他的公寓楼下有个小小的快餐店,里面只有一排溜墙而立的酒吧椅和窄窄的酒吧台,大多数客人都是买好就走,枭和他们一样。
快餐店的主人是个长着苹果圆脸的女孩,脸颊上总有两团红晕,嘴角有两个酒窝,笑起来尤其明显。枭每天早上都准时去买早餐,她记住了枭。
“牛肉汉堡,要多加芝士的,还有热清咖,一共八元。”
枭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硬币,正好八个,他每次买早餐只用零钱。
苹果脸女孩眯起眼笑了,露出白而且整齐的牙齿,她的刘海斜搭在额头上,初升的太阳洒了片金辉上去,头发显出颗粒般质地的栗色。“清咖很烫的,小心点。”
枭打开杯盖猛灌了一大口,也对女孩笑了笑。“的确很烫。”
枭收到了隼的电话。
“我弄坏了那座大厦的防盗装置,逼他们把油画转移。”隼说。
“然后?”枭抚摸着他的M82A1,昨天晚上他曾射出去一枪,但不是瞄准人,而是防盗系统总机心脏部位。他看到隼在破坏那里的红外装置,他很想说这样做是无用功,如今的技术修复红外系统易如反掌。
“我会把一切布置好,你所要做的就是在恰当的时候打出你精确的几枪。”隼的声音像一头骄傲的母羊。
枭当晚熬了通宵,他需要亲自弄清楚油画的转移路线和所有细节,而不是被隼牵着鼻子走。直到天光大亮才和衣歪倒在沙发上小憩,醒来的时候已是早上十点,肚子早就饿了,他需要出去觅食。
“先生,你的早餐!我给你留了一份!”苹果脸女孩大声招呼着懒洋洋经过的枭,而枭原本没指望这个生意兴隆的快餐店还有剩余的早餐汉堡包。
女孩一边哼歌一边拌着色拉,五颜六色的蔬菜被她调和成均匀和谐的色调,最后浇上乳白香滑的色拉酱。“这色拉是我新发明的做法,你愿意尝一尝吗?”女孩俏皮的笑靥让酒窝时深时钱,半新不旧的音响里低低地放着Paul Simon的老歌。
枭的这份早餐没有带走,他靠在柜台上慢慢享用,漫不经心看着往来的汽车和行人。这条路是保安公司押运油画的必经之路,从他的公寓窗口能俯瞰一切。
“能不能再帮我拿点芝士?”枭问。
“当然可以!”女孩走进里间。枭喝掉最后一口清咖,把一个针孔摄像机装在了柜台和墙壁之间不起眼的地方。
针孔摄像机的角度正好,所有经过快餐店的车辆都一清二楚,枭给每个时段都做了记录,何时车流量最多,何时车流量最少,何时中等。
油画押运车经过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三十分。
枭推开窗户向下俯视,在这里射击有一定风险,树枝的遮挡没有留给他足够回旋余地,一击而中的可能性略打折扣。他看了看桌上的监视屏幕,却看到了隼,他买了份饮料,之后没有离开,而是跨进店去,从屏幕上消失了。
枭迅速抓起外衣闪出门去,在楼道里接到了隼的电话。
“安排好了,你现在马上来……”
枭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枭,我们多久没见面了?”隼站在柜台后对枭张开了双臂,眼睛始终盯着枭宽阔的肩背和隆起的臂膊。
隼是个秀丽的男人,枭只能这么来形容他,他长了一张美如女子的脸,蓄着浅浅的胡髭,眼神表达着比百科全书更为丰富的情感,是杀手中的另类。
“枭,没有哪里比这里更适合伏击。半小时后,押运车会经过,就看你的了。”
枭没有理睬他,径直走进快餐店,里间的地面上盖着几张破旧的硬纸板,枭掀开纸板,下面是一滩黑红的血迹。
“人呢?”枭盯着隼。
隼耸了耸肩。“在冰柜里。”
枭看了看四周,窗帘紧闭,灯光昏暗,Paul Simon还在音响里低声吟唱。环境正好,时间也足够他把狙击枪组装起来。
“枭,拿到钱后,你打算做什么?”隼紧靠着他坐下。“看过《断背山》么?”隼把头倚到枭的肩上,轻声呢喃。
“很遗憾,我只看过《断头谷》。”枭的眼前一闪而过苹果圆脸上的那两团红晕和那对酒窝。
押运车准时经过,枭的狙击枪弹无虚发,先让后轮爆胎,待司机下车检查时一枪毙命,最终诱出了那两名保安,下一秒他们双双便倒在敞开的货厢前。
枭迅速奔出小店,隼紧跟其后,看见向日葵的那一刹那,隼脸上还来不及绽开的笑容骤然凝固,一枚子弹穿颅而过,打穿了车厢。
“晚安,隼。”枭安详地说。
“油画棒极了,枭!钱收到了吗?”
“收到了,谢谢。”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杀隼?”
“因为他和你一样投错胎了。”
“……是么?”
“我早说过,你犯了严重的错误,现在错上加错。”
枭端详着瞄准镜里那个拿着话筒的男人壮硕背影和后脑正中的十字,扣动了扳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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