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来者是客,看官,喝杯茶再走…
引子:
一个醉酒的人跌跌撞撞打破夜的静寂,他迷迷糊糊打开自己家门,摇摇晃晃爬进厕所,吐得不省人事,夜里枯藤老树上被惊醒的昏鸦胡乱地扑腾黑色的翅膀,酣睡中被踩住尾巴的炸毛的猫厉声尖叫,被推倒的方桌笔直地躺在边上,被踢翻的圆椅狼狈地四脚朝天,腥臭味从马桶里跑出来,游荡在空气的每一个角落,楼上一群睡眼惺忪又不知所措的人儿面面相觑,他们脸上惊恐的表情定格在恐怖片里主角初见厉鬼的那一帧,一个一个都有着滑稽的模样。他闹醒了整个世界,可是没有一个敢出来指责他,他也不去管他究竟得罪了什么,自顾自地将胃里翻腾的异物如数倒出,他的脑子已被酒精麻痹,这个理由足以让他逃脱所有审判,心安理得地接受所有人的原谅与宽恕,无论他做过多么荒唐的事。
璃儿―我亦飘零久
深夜我们所有人都被楼下一阵吵闹声惊醒了,以为是家里入窃了,哥哥姐姐们轻声下楼,不一会儿便抬上来一个酒气冲天满脸通红满嘴胡话的男人,我躲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地凝听客厅里的一切动静。
“刘璃儿!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门外发出雄浑的声响,我的身子如被雷击中一般定住,他一叫我全名就一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的声音有灵魂一般钻进我的房间,缠绕着我缠绕着我,将我围困。我盯着从门缝里泄进的亮光,抱紧了裹在被子里的身子,生怕下一秒有股力量破门而入将我撕毁捏碎。
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传来,下一秒门便开了,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了我的眼睛,敞开的门中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是哥哥。
“璃儿快出来,姑丈有事跟你说,再不出来又该挨骂了。”
我低着头,挪着细碎的脚步在全部人的注视下站在客厅中央,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一双燃烧着疯狂怒火的眼睛在死死咬住我,要把我熔化。我不敢看他,对面的男人眼底所蕴藏的盛怒绝对不是我所能承受的,极低的气压一步步把我逼向窒息的边缘,尽管我不知道他在为什么而生气。
对于姑丈,我向来是畏惧的,我说错话他会拧我胳膊,我起晚了他会拿鸡毛掸子抽得我满床乱滚,我和哥哥姐姐玩棋,却只有我挨打挨骂,而这些事情在我以往的十三年都没有经历过,连我的亲生父母都不曾对我这样苛刻,他打我的时候我多想问他一句:你凭什么?!
客厅里所有人都坐着,只有我站在中央,成为焦点,千万不要把这想象成明亮的舞台,我不是出彩的演员,我的头顶更不会有耀眼的光环。是,我是今晚这部戏的主角,但我却扮演着最卑微的角色,我只能当一个小丑,不管我愿不愿意甘不甘心,我都得哭喊翻滚擦鼻涕抹眼泪跌倒再灰头土脸地爬起,以种种滑稽的动作来逗笑整个世界,所有反抗在别人眼中都变成了可笑的挣扎。
耳边传来他张嘴的虚无,他搬来遥远的道理,东拼西凑凑成一个零分的病句,他会问我一些我答不上来的问题,我也只能保持沉默,谁知这样更是招来他更盛的怒火,他几乎用尽世间所有最尖酸刻薄的字眼,比起这样,我更愿意他当场冲上来把我揍死,一了百了…
姑丈的酒后乱语,又像透漏着真心,哥哥的焦急暗示我却未曾察觉,我看见表姐嘴角挑衅的笑,大表哥百无聊赖地翻看手机,还有溅落在鞋尖的破碎的泪。
他让我双脚站成八字形,双手挺直举过头顶,十指张大到极限,就这样,我真的成了最可悲可怜又可笑的那一个…
陆宜―一个无聊者的游戏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爸爸对璃儿的不同,是,他对她严厉,对她残忍,对她狠心,但他并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他从不会施舍给真正不值得他付出的人一丝一毫的怜悯,换句话说,他想管,代表着那个人还有救。
璃儿如今所遭受的一切,在我身上都曾上演过,累积的痛苦并不亚于她的,因为我是他的女儿啊!他绝对不允许他的女儿不优秀,他打得有多痛,骂得有多狠,都代表着他的爱有多深。
也许某些眼尖的人早已看出了端倪,在爸爸看璃儿写字,背书,吃东西时,甚至看她瘦削的背影,都会流露出异样的神情,那是他眼底少有的温柔,但在她好奇地回望他时,他又不得不将全部如数收起,恢复原有的平静与严肃,隐藏得像眼底从未有过波澜,即使心中已经波涛汹涌。或许,在我的记忆中也有过这样的情形,但他从没刻意掩盖眼底的宠溺,对于璃儿,更多的却是歉疚。
出于一种嫉妒心和危机感,我对璃儿产生了一种不该的厌恶,在爸爸为了她而骂我刁钻蛮横无理时,她就像一根尖锐的刺儿梗在我心里,纵使我再怎样整她,骂她,让她抄再多的作业,洗再多的衣服,也无法消除我对她的偏见。
可当我看见她被罚站,痛快之余又心生一丝怜悯,因为她如今的痛苦我也曾切身体会过,我也是有血肉的啊!冥冥之中,耳际响起一个词,叫血脉相连…
陆鸿―若凭一颗心能绑住永远
打十三年前我就错了,我犯下了一个弥天大错,在我抛下襁褓中的她,带着妻女远走高飞时,我就注定要背负良心的谴责,此后的日子里,梦里时常有女婴在哭泣,那粉红稚嫩脸庞,晶莹剔透的白牙,小巧精致的手指以及肉嘟嘟的小脚丫,带着来自远古的乡音萦绕在我的梦境。而事到如今,我并不打算挽回了,我只想做点什么来弥补过去,对我的灵魂进行拯救,纵然我无法得到真正的原谅与救赎,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做到底是伤害还是爱,但至少能让我稍微走出对眼前这个生命的愧怍。
她也许不会知道,她从咿呀学语喊到现在的姑父正是她的父亲啊!
她学走路时不是我牵着她,听她喊出的第一声“爸”的人也不是我,我想,听者是不是也感到同样的悲哀呢?
她从小到大,我没有尽过一点父亲应尽的责任,我想把她留在身边,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干扰她的生活呢?我只得以接她来玩为借口,亲手为她熬一碗热粥,好好抱一抱她,亲一亲她,以姑父的名义,即使看起来过分牵强。
也许是她的“父母”管教不严,以至于她形成了现在古怪孤僻的性格,这更是让我的良心感到不安,我绝对不允许我的女儿卑微,颓废,自暴自弃!我只得打她,骂她,以粗暴的手段强行掰正她生命日渐偏离的轨道,也许她会因这样而恨我,但是没关系,我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仇人了。
我?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这辈子啊,歉疚也好,罪过也罢,都算了吧…
来生啊,修理好皮囊,还可以重返人间…
我亦飘零久,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檐外的冷雨,仍令我哀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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