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高原:
请允许我这样再一次称呼你,在30年后的今时今日。
那天到北京西站为你送行,当你斜挎黄色背包的身影一点一点缩小,一点一点缩小,最后消失在转角时,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任由它畅快淋漓地奔涌。我哭得像个十岁的孩子,全然不顾路上行人的好奇和注目,太久没有一场这样的号哭,是委屈?是思念?是离别?还是为了祭奠我们那永远不再回来的青春和爱情?
我绝不会想到,在那么多年以后,你还能联系上我,和你相见。
“你好,胡思!”
这句话,这些年,无数人跟我说过,男人,女人,他们都不是你,你呼唤我名字时的声调,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再次听到你的声音,我的心脏像是被电击中一样缩成了一团,我喊了一声“天哪!”。你通过你的小老乡——我的同班同学兼闺蜜找到我的电话号码。
你约我在五月五日,北京中心湿地公园见。
当然应该是五月五日,不应该是别的任何一个日子,这一天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那天学校文学社开会,签到的时候,主持人叫到“高原”这个名字,我打趣插嘴说,这名字好呀,前面再加上两个字“黄土”就更好了,你嘿嘿一笑,从我身边走过,“为什么要加这两个字?我黄吗?我土吗?”我一看,哟,不黄不土,玉树临风一白面书生。
你约的湿地公司也是极好的,那里有像海一样的紫色熏衣草,正是盛开的季节,这是你的浪漫。这样的见面在梦里经常会有,和风煦日,也是这样的花海,我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在前面跑着,你含着笑在后面跟着。
可梦终究是梦,真的到了见面的那一天,我们居然相对无言,不知道从何说起,三十年的光阴,活生生地横在我们面前,像一座大山,我们笑了又笑,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倒是你打破了尴尬。
我们像久别后的好友一样聊天,聊当年校园的白果古树,聊当年的文学社趣事,聊你的工作生活孩子,唯一没有聊的是我们的相恋,你没有,我也没有,我们依然那么默契。
你没有问我,当初怎样做到那么绝决地离开,也没有告诉我,你女儿的名字里有一个字和我的名字相同(闺蜜告诉我的)。
你没有。
对于当年的事情,我也没有表示愧疚,一边是歇斯底里的母亲以死相逼,一边是情深似海的你,18岁的我选择了母亲,抛弃了你。我也没有告诉因为这场变故,我不吃不喝差点死掉。
我没有。
三个小时过得很快,时间像小偷一样飞快逃走。就像无法相信这次和你的重逢一样,我也无法相信我们还会有再一次这样的重逢。
在你来时,我不知道你此行的目的。在你抽身离去的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你来,大概是为我们的故事划上一个句号。
这是一封永远无法寄出的信,我一笔一划端端正正地写好,就当是你已经读阅,然后一点点撒碎,扔进夏日的风雨里。
我们的故事就此结局,只有风知道,雨知道。
胡思
2022年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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