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地府还魂之后,深受“教育”,立刻开始大做善事,在全国范围内敬僧礼佛。并招集天下僧人,修建水陆大会,选举陈玄奘法师作为大会主讲。玄奘法师也就是后来的唐僧,他的父亲是状元陈光蕊,外公是当朝丞相殷开山,自打出生起就做了和尚。“他根源又好,德行又高。千经万典,无所不通;佛号仙音,无般不会。”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如来弟子金蝉子转世,其转世投胎,也是观音菩萨一手操办的。
唐太宗见了玄奘法师,十分欢喜,并赐给他“左僧纲、右僧纲、天下大阐都僧纲之职”,择定良辰吉日,“开启做七七四十九日水陆大会”。这时,观音菩萨亲自出马了。她和木吒变作两个癞头和尚,把如来交给他的两件宝贝,锦襴袈裟和九环锡杖赠给了唐太宗,唐太宗又转赐给了玄奘法师。
在水陆大会上,就在玄奘法师演经说法的时候,观音和木吒变的癞头和尚又出现了。
这菩萨近前来,拍着宝台厉声高叫道:“那和尚,你只会谈小乘教法,可会谈大乘么?”玄奘闻言,心中大喜,翻身跳下台来,对菩萨起手道:“老师父,弟子失瞻,多罪。见前的盖众僧人,都讲的是小乘教法,却不知大乘教法如何。”菩萨道:“你这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浑俗和光而已。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
唐太宗地府还魂之后,整日忧虑的是死于他手下、正在地狱受罪的鬼魂。如他的兄弟李建成、李元吉,还有他南征北战时杀死的那些人。他们成了孤魂饿鬼,不得超度,等自己再去地狱报到时,他们肯定还会找我算帐。当务之急,就是早日把他们超度,让他们转世投胎,离了地狱。唐太宗听菩萨这么说,特别高兴,正中了他的心事,所以:
太宗正色喜问道:“你那大乘佛法,在于何处?”菩萨道:“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太宗道:“你可记得么?”菩萨道:“我记得。”太宗大喜道:“教法师引去,请上台开讲。”
唐太宗十分着急,要菩萨立刻上台开讲大乘佛法,菩萨怎么会给他讲呢,她二人立刻现了真身,飞上半空。大唐皇帝和文武百官见了菩萨真身,立刻下跪朝拜。在给李世民留下几句话之后,观音菩萨踏祥光而去。
礼上大唐君,西方有妙文。程途十万八千里,大乘进殷勤。此经回上国,能超鬼出群。若有肯去者,求正果金身。
原来能超度亡魂的大乘佛法在西天灵山,唐太宗立刻下令:“且收胜会,待我差人取得大乘经来,再秉丹诚,重修善果。”大家看,耗费众多人力物力财力的水陆大会,说不开就不开了。因为小乘佛法没用,达不到李世民的目的,不能超度地狱亡魂,这样的水陆大会不要说七七四十九天,就是开四十九年也没用!
停了大会,唐太宗问道:“谁肯领朕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玄奘法师立刻表态,我愿意去!大家可以脑补一下当时的情景,玄奘法师被皇帝封为“左僧纲、右僧纲、天下大阐都僧纲之职”,并赐给他锦襴袈裟和九环赐杖这两件稀世珍宝,还让你主持水陆大会,这时候你要是不主动站出来,说得过去吗?玄奘法师不仅精通佛典,也是比较识时务的。唐太宗见了大喜,并和他结拜为兄弟,玄奘法师也很知趣,又在皇帝面前表了决心,发下毒誓:“我这一去,定要捐躯努力,直至西天。如不到西天,不得真经,即死也不敢回国,永堕沉沦地狱。”对皇帝,玄奘法师言辞坚定,信誓旦旦,而对自己的徒弟,他却道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已发了弘誓大愿,不取真经,永堕沉沦地狱。大抵是受王恩宠,不得不尽忠以报国耳。我此去真是渺渺茫茫,吉凶难定。
他发誓要去西天取经,也是有一点点被迫和无奈,虽然唐太宗没有明着逼你去西天(一个政治家是不会这么不成熟滴)。但当时的情势,玄奘法师不得不主动站出来,因为他“受王恩宠,不得不尽忠”。但是西天离大唐山高水远,有十万八千里之遥,路上布满虎豹妖魔,能不能活着回来也是个未知数,所以他说:“我此去真是渺渺茫茫,吉凶难定。”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唐僧同志前去西天,虽然部分是出于被迫,但主要也是缘于他对佛学经典的热爱。在水陆大会上,当观音菩萨问他:“你只会谈小乘教法,可会谈大乘么?”玄奘的反应是“闻言心中大喜”,并当即“翻身跳下台来”问菩萨“大乘佛法如何”。这说明他之所以愿意跋山涉水,去西天取经,也是为了将大乘真经传到东土,弘扬佛法,普渡众生,这一点是我们无法否认的。后来在取经路上,他的坚定执着,他的无怨无悔,也十分令人钦佩。
至此,我们回顾一下观音菩萨寻找取经人的过程。如来交代的任务是要观音菩萨去东土寻一个善信,作为取经人来西天求取真经。大家都知道,这个取经人就是唐僧。从第八回《我佛造经传极乐 观音奉旨上长安》到第十二回《玄奘秉诚建大会 观音显象化金蝉》,作者用五回的篇幅来描写观音如何实施寻找取经人的计划。但是,取经人玄奘法师,也就是唐僧,在第十二回快结束时才出现。前面泾河龙王犯天条,被魏征斩首,唐太宗游地府,还阳之后大做善事等,基本与唐僧没有关系。
观音在寻找取经人之前,为什么大费周章,戏耍泾河龙王,还让唐太宗地府还魂?这正体现出了观音菩萨超强的办事能力,体现出了她对领导方针战略的理解力和执行力。如来制定传经东土的战略方针,在给观音交待任务时,没有多说,到东土寻一个善信,叫他坚心来西天取经,仅此而已。大家都知道,领导交待任务时话越少,执行起来就越难。在执行任务时自己的操作空间越大,就越不容易让领导满意。寻一个善信,到东土随便找一个和尚,像唐僧这样,精通佛法、一心向善的人,菩萨直接告诉他西天有真经,你来取吧。这样,也算是找到了一个取经人,或许,玄奘法师会去西天,但是否有决心,是否意志坚定,会不会半途而废,这就说不定了。如果观音这么办事,取经人是找到了,但取经计划几乎不会成功,壮大佛派、反击道派的大战略也不会实现,如来佛祖肯定不会满意。
而事实上是,观音菩萨精心策划,巧妙安排,出色地完成了寻找取经人的任务。她首先在东土大唐找到的“善信”不是唐僧,而是大唐皇帝李世民。所谓擒贼先擒王,只有让皇帝先信佛,大唐朝的人才会信佛,只有让皇帝需要大乘真经,受了皇恩的唐僧才有动机去西天取经,才会一路上跋山涉水,百折不回。唐僧被封高官,被赐珍宝,受了那么大的皇恩,现在皇帝需要大乘真经,他怎能不去西天?既然已在皇帝面前发下毒誓,“不得真经,死也不敢回国”,那么,即便西天路途遥远,满是妖魔,他也必须勇往直前。因为,若是取不到真经,他就不能回国,没法见皇帝,摆在唐僧面前的,除了西天取经,已无路可走。我们不得不佩服观音菩萨,她找的取经人是真正的“善信”之人,是真正的“坚心”去西天取经!
【西游记的版本问题】
今天的通行本《西游记》中有《陈光蕊赴任逢灾 江流僧复仇报本》一回,对唐僧的身世做了详细介绍。其实,这一回是后人加进去的,是狗尾续貂之作。
二十世纪以来,海外陆续发现了《西游记》的四种明代刊本。金陵世德堂的《新刻出像官板大字西游记》,福建杨闽斋清德堂的《新镌全像西游记传》,署名为华阳洞天主人的《唐僧西游记》,还有《李卓吾先生批评西游记》。
福建杨闽斋清德堂的《新镌全像西游记传》与清代通行本不同的是,这四种明代刊本均没有《陈光蕊赴任逢灾 江流僧复仇报本》这一回。所以,大家可能会发现,今天市面上的《西游记》,有的版本将这一回作为一百回的正文,而有的版本将这一回作为附录,排在第八回和第九回之间,甚至有的版本直接将这一回删去,这是因为其依据的底本不同。
据贝勒看,《陈光蕊赴任逢灾 江流僧复仇报本》这一回,文笔拙劣,言语平平,而且情节上漏洞百出,与其他章节相比,显然出自不同人的手笔。有一个明显的证据,那就是:《西游记》全书,每一回都会有诗词,或是写景,或是叙事,多则十几首,少的也有两三首,或多或少,吴承恩老先生都会卖弄一下他的文采。而唯独《陈光蕊赴任逢灾 江流僧复仇报本》这一回,一首诗都没有,由此也可以证明,这一回并非是吴承恩所写。既然这一回不是吴承恩所写,那么,有人依据这一回得出的各种分析结论也就自然不靠谱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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